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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夜澜其人(2)

    话虽如此,可被人瞒在鼓里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更何况乌郎还用夜澜的信物将我请到这里来。

    信物?我心里一个激灵,解下木牌交到清瑶手中,“此物清瑶姑娘可有印象?”我印象中自己早已物归原主,但它却突然又出现我的枕边,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清瑶仔细检查一阵子回道:“这似乎是大王的贴身之物,但又感觉不甚相像。”

    “怎么?”我吃惊地望她。

    她将木牌搁在桌上,指着上头的穿孔和刻字道:“这材质是月眠城特有的玄乌木,但大王那块牌子的孔并无此物呈现得那般圆滑,且这上头的字相较大王的未免过于端正工整了些。”

    “你的意思是,这可能是赝品?”

    “若是大王亲手交付,以暄小姐大可放心。可倘若经过旁人之手,其真伪仍需商榷。”清瑶又问起赠物之人,我实话告知,她闻言蹙眉,半晌后才道:“乌郎将军不可能有谋反之心,但这块木牌的确有异。臣斗胆向以暄小姐申请留下这块木牌进行调查,不知小姐可否同意?”

    “自然是可以的。”

    乌郎将军是从小就跟在夜澜身边的,在夜澜夺位时也贡献出不少力量,两个人说是君臣反而更像是兄弟,况且近几年来也没有听到二人产生龃龉,照理而言,他并没有伪造木牌的动机。他当初说这东西是夜澜亲手交付的,难道是夜澜一开始就掉包了木牌吗?又或者,是被其他人施计掉包?那么,那块真的木牌究竟在何处?

    我道:“这块木牌背后可有什么价值么?比如说可以号令天下群雄之类的。”清瑶浅笑道:“倒没有这么大的作用呢。只是大王平日里总将它贴身带着,于他而言是重要之物。说起来,姜将军手中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不过臣并不知上头是否也刻了字。”姜靖明那块我曾经见过一回,还未来得及多看就被他严严实实地收好,如果夜澜手中的木牌刻的是‘月落’二字,那姜靖明手中的理应是与夜澜有关。

    清瑶道:“有件事清瑶忘记告知以暄小姐。”

    “姑娘请说。”

    “大王午饭前命清瑶转告以暄小姐,当前月眠城的暴乱已然制止,相关人士也收押等待姜大人审判。”

    我悬在嗓子眼的那块大石头嘭地一声落地粉碎,对清瑶笑道:“如此甚好,我也能稍微放心地在这儿多叨扰两日。”

    “街市口的公告大王也已命人去处理。”清瑶说着就单膝跪地,低头握拳搭在心口,“这些日子令以暄小姐受惊,实乃我国之责。”我连忙扶起她,“惊倒是不惊,就是觉着有点奇怪。何以我一夜之间就成了全城通缉的罪人,而且还是个根本就没有写明罪名的通缉犯,这倒是件稀奇事。”

    “那公告是府衙高官得到伪令后发出的,涉事人员皆已得罚。”

    “他们也是受人利用的吧?不过,应该是暗夜郎军团动的手脚吧?”清瑶面色微变,我继续道:“没想到他们的势力已经扩张得这么大了。”

    “这回是场艰难的无硝烟之战。”清瑶攥紧双拳,咬牙说道。

    经过这次的谈话之后,我与清瑶之间的感情越发深厚起来。接下来的几天,仅是我们两人独处时,她会省去小姐二字,亲昵地唤我‘以暄’,虽然我始终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其实我早已不用这个字。

    这日午后,清瑶照例来陪侍我午歇,这次她手上多了本书籍,说是要念来给我解闷的。

    我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自己看。”她微笑道:“以暄不听,那我就读给你肚子里的孩儿听。”自打大夫来诊脉告诉他们我身怀六甲后,府里的人愈发小心翼翼起来,除见不得任何锐器外,还先斩后奏地砍去我房里的门槛。但凡是有台阶的地方,总会莫名从某处跑出两个小丫头来搀扶,夜澜得知此事后,还稍稍气恼过一小段日子,大概是觉着自己明明是主人,却不曾享受过这样细致的待遇罢。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套不到他真实心理上去。

    我摸了摸仍是平坦的小腹,点头应允她的要求,清瑶眯眼笑,缓慢轻柔地读起故事来。她的声音融进风里,化入我的发丝中,想必也传达到孩儿那儿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歪头昏昏欲睡,听得她突然发问,“不知以暄小姐的夫婿是何人?”我陡然清醒几分,疑道:“你竟不知道么?”

    “只听姜将军偶然提起小妹出嫁,至于夫家的事,将军倒是极少提及。我先前问过大王,大王并未直言。”

    “我的夫婿是黎国四皇子,黎瑾恒将军。”

    清瑶噗地一声笑开,又赶忙摆手说道:“我并无取笑之意,只是见到以暄你提及黎将军时满目欢欣,我这才有些失礼了。”她扶正我身后的靠枕,“以暄很喜欢他吧?”

    我愣神,感觉自己的脸颊犹如火烧,慢慢点了两下头,她又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道:“就是突然在某一天发现这个人是很特别的,可具体是什么时候,我着实不清楚。”

    “倒是令人羡慕呢。”清瑶带着几许憧憬道,“能与钟情之人厮守,为之孕育孩儿,怎么想都觉得是件很幸福的事。”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你也会遇到这么一个人的,届时可别忘记请我去喝喜酒。”

    “得以暄不弃,我定相邀。”

    门外忽有轻响,清瑶前去开门,只见一小丫头有些跌撞跑进来,喘着大气道:“传大王口令,请夫人到花厅。”我看向清瑶,她略微思索便过来侍候我更衣打扮,又让小丫头先到门口等候,丫头关好门出去。我坐在梳妆台前询问缘由,清瑶道:“若是急事,大王不会只遣小丫头前来,些许是寻得什么稀奇物件要送予娘娘看罢。”

    我们到达时,夜澜正坐在花厅喝茶,与我对望后屏退厅中众人,连着清瑶也一并请离,清瑶虽面有疑惑,但还是恭敬地领人退下。好一会儿后,夜澜开口道:“几日不见,没想到娘娘与清瑶已建立起这般深厚的友情了。”

    我的目光扫向他的腰间,那儿正垂着一块木牌,“不知大王有何用意?”

    “乌郎与清瑶,你会相信谁?”他眼神落在杯面,施施然发问。

    “大王莫非是故意让清瑶得知木牌之事?”

    他微笑含杯,咽下一口茶回道:“倘若我怀疑这两人中有一个是暗夜郎军团的奸细,你作何想?”他的口气颇为随意,随意得就像是在说‘我今天中午吃了一碗饭’。

    “可有理由?”

    “没有理由,纯属猜测。”

    我忍不住曲起双指敲了敲桌面,“如果你是姜月落,现在被敲的就不是桌子而是你的头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位都是与大王一同长大的伙伴吧?钱也好,权也好,真的能够打动他们吗?能让他们轻易选择走上背叛您的道路吗?”

    “月落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容易感情用事之人。”夜澜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但很多时候,你的判断却是一针见血。”

    “他们两人都不是奸细。至于木牌.”我解下放到桌上,他也将自己的停在上头,又把两个牌子捏紧手里,直稍加用力,一缕齑粉自手掌飘落,随风而散,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只在瞬息之间。

    “夜澜,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微笑,一如初见时的温和儒雅,“正如你所见到的,这两块都是假的。”

    “那真的呢?”两块都是假的?夜澜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真的?”他再次举杯,唇角隐隐浮现起笑容,但很快被杯壁掩盖,“大抵还在他那儿。不,是一定在。”

    他?他是谁?

    “四皇妃娘娘,清瑶应当已将月眠城的事告知了罢?”

    我点头。

    “子长兄弟仍在收拾残局,一时半刻还无法分身至此。依照探子回禀,暗夜郎军团或许近日会有所行动,还请娘娘暂时待在府中不要外出。”

    “我大哥呢?他可有消息?”月眠城恢复平和,可姜靖明怎么还没有消息?

    夜澜眯了下眼,我仿佛嗅到点危险的气息,但这气息很快又消散不见。

    “月落的行踪我已派人探查,请娘娘宽心。”xdw8

    我道:“姜月落并不是会弃大局于不顾的人,我担心他会遇到危险。”夜澜笑道:“月落做事自有他的打算,况且狼也好,虎也好,终究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想到什么,推来桌边那个进厅时我就有些在意的包袱,“默语嘱托我务必亲手交给娘娘。”

    姜靖昕给我的?

    我解开包袱,除先前交给她调兵用的玉佩外,另有一个看似有点年头的埙和一本曲谱。

    “这是何意?”我问。

    夜澜随手翻了翻谱子,摸着光滑的下巴说道:“似乎曾经听月落提过以暄善通乐理,但自从得了离魂症后,以暄对此道便不再上心。”

    我干笑两声,说道:“那时遇上子长下聘,府里都忙着我的出嫁之事,一时就荒废了。”

    夜澜笑道:“正好近日得空,娘娘可以重拾旧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