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一直以来心情太过压抑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父亲又想到了刚过世不久的母亲,江小舟刚说两句话,眼泪便开始唰唰往外流。
顾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安慰。
由着江小舟兀自哭了一会儿,顾朗清了清嗓子,故意玩笑般地说道:“好了小舟,叫你来不是让爸爸看你哭鼻子的。”
“嗯,不哭了。”江小舟从嗓子里挤出简短的一声,抬手擦干净眼泪。
可是,哭是因为情绪达越过了那个临界点,一旦释放哪有说收就能收得住的,江小舟嘴上答应着,可眼中的泪水擦干净就又涌出来。
寒冷的风吹打在脸上,吹凉了眼泪,也吹寒了心。
……
公墓在半山腰,回去的时候有断断续续一段一段的台阶要走,江小舟抱着果果在父亲墓碑前站了好久,也哭了好久,顾朗担心她会累,于是把果果接过来抱着。
车子停在公墓对面的停车场,中间隔了条马路。
顾朗抱着果果走在前面,江小舟走在后面。
公墓位置比较偏僻,也不是拜祭扫墓的节日,马路上来往车子不多,只偶尔有一两辆经过。
顾朗走到对面停车场边缘的时候,无意识回头望了眼江小舟,没想到这一望,触目惊心!
江小舟失魂落魄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管不顾横穿马路,一辆飞驰的轿车从侧面朝她横冲直撞而来。
“小舟!”顾朗一声尖啸,声音因为焦急和恐惧已经变了调子,撕心裂肺。
江小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漠然地转头看去。
嗞嗞——
刺耳的刹车声刺破耳膜,然而一切为时已晚,在“嗞嗞——”的刹车声中忽然撞进“嘭”的一声巨响。
江小舟单薄的身体犹如一只折翅的蝴蝶,在空中划过一道哀伤的弧度,又重重摔落在地面上。
顾朗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脑子里嗡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轿车司机惊吓过度也懵了。
果果似乎是被这震颤人心的巨响吓到,大声哭了起来:“哇哇哇……”
顾朗被果果的哭声拉回理智,立刻朝江小舟奔扑过去,嘴里不停地高声喊着:“小舟,小舟……”
……
南州市医院。
顾朗抱着果果在急诊室门口站成了一尊雕像,顾不得自己是公众人物,双眼猩红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舟一定要逢凶化吉。
果果已经在不安地哭闹中睡着了。
一次两次有护士出入急诊室从顾朗身边经过,顾朗都不曾拦着询问情况,因为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也怕会耽误里面抢救小舟的进程。
对他而言三个小时仿佛漫长成了一个世纪。
在顾朗双脚发麻将将站立不稳的时候,手术室的等熄灭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他立刻踉跄着冲过去:“医生,我妹妹怎么样?”
医生摘掉面上的口罩:“患者已经脱离危险,但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顾朗犹如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激动地看着医生:“谢谢!谢谢您!”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内心的感激之情,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着几个字,“谢谢,谢谢您”。
江小舟被推进监护病房,临近傍晚的时候醒了过来,经过医生检查确定情况已经稳定,又转到普通病房。
顾朗一整天滴水未进,脸色苍白的比病床山的江小舟好不道哪儿去。
“差点被你吓死。”顾朗心有余悸地说道。
江小舟扯了扯干涩的嘴唇:“我感觉好像在做梦。”
“我也希望是在做梦!”顾朗装作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你还是小孩子吗?这么大的人了过马路不知道看车啊!你是想吓死我还是想气死我……”
“咳咳……”
江小舟发出一声轻浅的咳嗽,顾朗立刻停止数落,一脸担忧地凑近,紧张兮兮地询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江小舟:“……”
瞧他这话问的,换他差点被撞死看看全身有哪里是舒服的。
说来归去她这一撞也是把顾朗吓得不轻,这才忍了又忍才没把看白痴的眼神表现出来。
“哥,”江小舟舔舔干得发疼的嘴唇,“果果呢?”
顾朗往旁边横跨一步让出位置,侧身指了指被他掩在身后的小床:“这儿呢,放心,臭小子已经吃饱睡着了。”
“呼……”江小舟虚弱地吐出一口气,有些后怕地说道:“幸好,幸好当时你把果果接过去抱着,要不然……”
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别自己吓自己,没有发生的事情,想那么多干什么,”顾朗捏了下江小舟的脸,“你伤得不轻,最重要的是专心养伤才是。”
江小舟现在虽然能清醒地跟顾朗说话,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不疼的,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受创很严重,豪不夸张地说的确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对了,”顾朗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她问道,“要现在通知陆之廷吗?”
之前江小舟在急救,他满脑子都是祈祷她没事,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事情,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还没通知陆之廷。
陆之廷是江小舟的丈夫,理应通知他,就算他人在国外出差不能立刻赶来,也有第一时间知晓的权利。
江小舟顿了顿,却是摇摇头,一双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天花板,像是陷入了某种思考当中。
顾朗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
良久之后,江小舟神色复杂地转过头来:“哥,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wavv
这还是江小舟第一次对他有事相求,顾朗挺了挺背,说道:“什么事你说。”
“我……”江小舟似乎还没完全拿定注意,犹豫片刻,才又咬着嘴唇道:“你告诉陆之廷,就说……我没救过来。”
顾朗震惊:“你说什么?”
江小舟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告诉他我和果果一起在车祸中丧生。”
与其继续纠缠,不如选择一种方式离开,并且是一种陆之廷无法阻止的方式,那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