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舟站在门口,和病床隔着一小段距离,她看不太清楚病床上躺着的人的样子,只看到病床两边摆放着各种医疗器械,接连发出“滴,滴”的声音。
病床上的是她母亲?
江小舟难以置信地看向陆之廷,而陆之廷却选择了避开她的目光,他的逃避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满心欢喜地不远万里来寻找母亲,不想母亲竟然变成这副模样,江小舟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心脏像是被撕裂开一样痛。
她原地踉跄了一下,陆之廷急忙伸手把她扶住,江小舟还没来得及重新站稳,跌跌撞撞朝病床而去。
来到床边才终于看清朝思暮想的母亲,郭秀茹微合着双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原本微胖的身体形销骨立,眼窝和双颊全部深陷下去,这和她脑海中母亲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江小舟差点认不出。
她愣愣地从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愣愣地望着病床上的母亲,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轻轻喊了一句:“妈……”
那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床上的人没有半点反应。
停顿片刻,江小舟又喊了一声,像是怕母亲又没听见,声音大了许多:“妈!”
然而,郭秀茹还是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她就像一个摆在那里的物件,看起来和一本书、一张纸没有区别。
江小舟不死心,继续用更大的声音不停地喊着:“妈……我是小舟,我是您的女儿小舟啊,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喊着喊着眼泪不由落了下来。
看到江小舟伤心难过的样子,陆之廷心里难受极了,揽着她的肩膀不忍地说道:“舟舟,岳母她听不到的。”
她再撕心裂肺也是白费力气,郭秀茹这幅样子躺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从来没出现过一丝丝要苏醒的迹象。
陆之廷不说这话还好,他这么一说就好像坐实了江小舟的猜测一般,让她心里残存的那么一点点希望都破灭了,江小舟压抑的啜泣变成放声痛哭。
她把果果放在母亲身边,两只手紧紧攥住母亲的:“妈,您这是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之廷站立一旁心如刀绞,郭秀茹之所以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他们陆家,虽然也是无辜受累,但陆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直很乖的果果仿佛被周围悲伤的气氛感染,撇撇嘴巴也跟着哭起来:“哇哇哇……”
果果一哭江小舟的心更乱了,她牵过来果果的小手放在母亲的手掌中:“妈,如今女儿也做妈妈了,这是您的外孙果果,您不想看看他抱抱他吗?”
“妈,你快醒过来吧,咱们母女分别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又团聚了,您倒是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妈!”
江小舟难以接受这残酷的现实,都说苦尽甘来,她和母亲经历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苦,却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母亲温柔善良从不与人为恶,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还想让母亲以后好好享受生活,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为什么不给她这个机会?
江小舟埋怨老天不公,喉咙哽咽的再说不出一句话,她趴在母亲身上,哭得天昏地暗。
果果也一直不停哭,江小舟顾不上他,陆之廷弯腰把果果抱起来,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哄他不哭。
又过了一会儿,果果大概是哭累了,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不过睡得不时很踏实,在睡梦中还不时轻轻哼两声。
江小舟眼泪也哭干了,红肿着双眼坐在那里望着母亲发呆,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母女俩的手从来没分开过。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陆之廷试探着叫了她一声:“舟舟——”
江小舟倒是有了反应,仿佛这一刻才意识到陆之廷的存在,很缓慢地扭头看向他,问道:“我妈这是怎么了?”
“那是一次意外。”终于是谈论到这个他回避了好几年的话题不了吗?陆之廷没来由心里一阵发慌。
“意外?”江小舟拧眉,空洞的大脑慢慢恢复思考。
母亲来美国的原因她早在之前已经知道了,母亲怀疑养父在美国医治无效死亡,很有可能是叔叔江海城暗中算计,这才来美国调查真相以期还养父一个公道。
江小舟以为母亲这样是江海城害怕她查出什么又故技重施买凶加害母亲,可是却听陆之廷说是场意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小舟不怎么受自己的控制的思维更加混乱起来。
她抬头看着陆之廷,问道:“你告诉我,我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算这笔账归不到已经死了的江海城身上,就算是意外,也总该有个起因经过吧,她一定要知道母亲究竟经历了什么,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
陆之廷顿了顿,叫来一名护士,跟她说了几句,江小舟听不懂英文,不知道陆之廷说什么,不过不一会儿见那个护士推来一张小床,便也明白了。
陆之廷把睡着的果果放在小床上,又从旁边端过来一把椅子,和江小舟并肩坐在一起。
他望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郭秀茹,又看看身边的江小舟,深深吸了口气,尘封多年的往事这才慢慢揭开序幕。
陆之廷没有立刻切入正题,而是突如其来问了一句:“你知道我大哥是怎么去世的吗?”
江小舟微怔,然后摇了摇头,她只知道陆之廷的大哥,也就是陆小雅的爸爸,似乎去世很久了。
提起大哥,那是陆之廷这一生除了父亲之外最最崇拜钦佩的人,他眸色暗淡,有几分压抑地又道:“大哥是被人害死的。”wavv
虽然不明白陆之廷讲述母亲的遭遇怎么会讲到去世的大哥,但江小舟听了之后不由惊讶地瞳孔微涨:“怎么会?”
有关其中的缘由陆之廷没有多说,慢慢拐入正题,他停顿片刻,才望着江小舟神色复杂地说道:“大哥在从公司回家的途中遭人暗算,对方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持有重型武器,大哥被袭击了个措手不及,虽然保镖也带着枪但根本不是那伙匪徒的对手。”
江小舟听得心惊胆战,可是,这些和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她没有打断,继续凝神听着。
陆之廷说道:“你知道,事发当时是在满是行人经过的马路上。”
“所以呢?”
陆之廷抿了抿唇:“……枪林弹雨难免连累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