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节说到刘良女要认婉如为妹妹,认其母为母,这并非刘良如的一时冲动。她一半是同情刘婉如的身世,另一半也有些私心。刘良女自己也是孤女,一个人在北京城里举目无亲,也颇觉孤单。
刘良女在代王府待了很长的时间,又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宫里面蝇蝇苟苟的事太多,虽然她现在很得正德宠爱,但是谁又知道将来又会怎样呢?
她见刘宛如非常美貌,姿容不比自己差,又出自官宦人家,知书达理。巧合的是和自己同样姓刘,刘良女便有了些小小的心思,说白了就是固宠。
跟正德皇帝也有一年多了,刘良女一直没能怀孕,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时代的女子最大的责任就是传宗接代,如果做不到这点,就很难抬起头来。普通老百姓家如此,何况皇室。
她担心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如果姐妹俩有一人能够生下一男半女,将来她的前程也就有了保障。回过头来说,刘婉如何尝愿意还乡?她和母亲即使回到江西安福,刘氏宗亲也不会待见她们,因为女人这年头本来就没有地位。
如果刘婉如是个男子还好,刘家的人至少会给他们一碗饭吃。带两个女人回来恐怕不见得会被刘家接受。
刘婉如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很快就醒悟过来,她毫不犹豫的立刻拜倒在刘良女脚下认了姐姐,刘良女更是欢喜不已。正德皇帝是↑多聪明人啊!他明白刘良女的小心思,也乐见其成,顺水推舟把刘婉如的母亲刘张氏也接上了龙舟,一同向南方出发。
几天相处下来,正德皇帝越来越感到这样做很是值得。这个刘婉如实在让朱厚照太意外了。这女孩子性格开朗,又知书达理,更难得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是一笔书法娟秀飘逸,跟她人一样都很养眼。
她和刘良女在一起,两个人有了伴,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也越来越像一对亲姊妹,受刘婉如乐观开朗的性格影响,刘良女多愁善感的性子也改变了许多。正德皇帝身边有了双姝相伴,如娥皇女瑛的生活也多了几分乐趣。
……
远在京城的齐王朱厚炜却没有他这么安逸,每天除了大量的文牍工作,其它的时间,他一门心思的放在了徐芊芊这个孕妇身上,徐芊芊今年才十七岁,放在后世那就属于未成年,再说这个古代女人生孩子就像过生死关,朱厚炜心里既欢喜又有些紧张。
朱厚炜今天散班回来得晚,到家天已黑了。他车停在在门口的车房里,下了车,朱厚炜负手绕过照壁,踱步到往后院。进入后院,一大帮宫女太监在楼门口已是垂手肃立多时,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二气不敢吱地恭迎,人堆儿里惟独不见徐芊芊。朱厚炜有些奇怪,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呀?
带着满腹的疑惑,朱厚炜来到秋月楼的大厅里,疲惫的他把自己扔在沙发里,侧头问跟在他屁股后头进来的内院主管安德海:“小安子,王妃呢?”
主管太监安德海嗫嚅了半天,这才期期艾艾的答道:“殿下,王妃下午从宫里面回来,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里,谁也不让进,到现在还没有用膳。”
“出什么事了?”朱厚炜腾的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奴才不知,问了柔儿、燕儿姐姐,也是一问三不知。”安德海小心翼翼的回答。
“搞什么名堂?我去看看!”
朱厚炜虽然疲惫,听到这些还哪里还坐的住,他说着又起身步出厅堂,踏入帘幕深深的回廊,在尽头处转折上楼。自夫妇俩住进这山秋月楼,除了两名贴身丫鬟,所有的太监都没有上过楼来。
徐芊芊的起居照应,一概由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名丫鬟负责。至于楼上一应打扫布置事宜,则由府里面几名粗婢管领,朱厚炜他可不习惯夫妻生活时,旁边还跟着几名太监。楼道里静悄悄的,这些人洒扫的人都已经下了值,就连两名贴身丫鬟也没有看见。
朱厚炜一心想看看徐芊芊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会儿待在房子里干些什么,所以上楼时蹑手蹑脚生怕弄出响动来。这秋月楼当年就是燕王朱棣的寝殿,打造得既恢弘又精巧,可以说是极尽奢华。沿着装了雕栏隔扇的曲折花廊,这二楼大大小小也有十几间卧室,朱棣当年伺候他的丫鬟肯定不少,要不然怎么有这么多房间。
顶头儿最大的一间就是夫妻两的寝室。这是二楼最大也是装设最为华丽的一间,它三面环水一面环山。当然,这山不是天造地设的丘山,而是造园大家叠出的黄石假山。山高盈丈,峻峭凌云,再加上芭蕉修篁等翠色衬映,倒也透出几分江南的山林之美。那三面之水,也不是一览无余的浩茫,曲桥小榭,蟹屿螺洲,莫不错落有致。
置身在秋月楼中,犹如身在画图美不胜收。朱厚炜走到门前,门虚掩着,他并没有急着推门进去,而是竖起耳朵听听里面的动静。他侧耳听了听,门内竟无动静,便轻轻地把门推开,屋子里黑灯瞎火悄没声息。他心中一紧,推开门喊了一声:
“芊芊,你在屋里嘛?”
没人应声。
“柔儿、燕儿。”朱厚炜又喊了两个丫鬟的名字。
“哎!”
脆脆的一声答应,两个丫头从各自的房子里跑出来。见到朱厚炜,她俩忙行礼。
“王妃呢?”朱厚炜问。
燕儿嘴快,答道:“在房里呀!刚刚小姐说累,想要休息一下,让我们不要打扰她。”
柔儿则探头一看,见房内一片漆黑,便赶紧把灯掌上。借着摇曳的灯光,朱厚炜这才看清,徐芊芊一动不动坐在梳妆台前。
“芊芊,你怎么了?”
朱厚炜一声惊问,快步走过去,只见玉娘泪流满面,手上还拿着一张便筹纸。
“小姐!”
柔儿和燕儿也吓了一跳,惊叫起来。朱厚炜伸手制止她俩,并挥手让她俩退了出去,他看到徐芊芊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便走到她身后站定,轻抚着徐芊芊的香肩,柔声问道:
“芊芊,你究竟怎么了?”
徐芊芊稍微抖动了一下,仍没有说话。
“母后责备你了?还是宫里谁欺侮你了?”朱厚炜又问。
徐芊芊摇摇头,突然手拿手帕蒙住脸,竟然嘤嘤地哭出声来。徐芊芊这一反常的表现,弄得朱厚炜顿时慌了手脚,他心里暗自嘀咕,尼玛,不是得了产前忧郁症吧,不可能啊!这才三个多月,预产期还早着呢。早晨他离开家的时候,徐芊芊还跟自己有说有笑,怎么就突然变样儿了呢?
朱厚炜急得手脚无措,一时间也不知怎么解劝才好。这时,他忽然瞥见徐芊芊手上拿着的那一张纸,便伸手拿过来看,原来是一张诗文,上面写道:
洗尽胭脂卸妆仪,
无人临幸空床栖。
深宫幽怨无倾诉,
女儿凄苦谁怜惜。
一看笔迹,不是徐芊芊的,现在听到徐芊芊哀哀的哭声,他隐隐猜出是谁写的,知道了原因后,朱厚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还是那副爱管闲事的脾气,真是没事找事。他便俯下身子,附在徐芊芊耳边低声问道:
“芊芊,你今天在宫里,是不是见到皇后了?”
徐芊芊抽泣着点点头,眼圈红红的啜泣道:“夫君,我跟你说,夏姊姊……哦不,皇后娘娘她……真的好可怜!”
听到这话,朱厚炜都快哭出来了。皇后娘娘可怜,俺也知道。可你也没必要哭成这个样子吧,这叫什么事?!但他知道,徐芊芊就是个侠骨柔肠,心地善良的人,真是见不得别人可怜,而且特别仗义,这不!仗义得把自己都弄哭了。
徐芊芊生活美满,丈夫齐王为人正派,从不在外沾花惹草,连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都不碰,对她又是百般的呵护,怀孕之后,朱厚炜只要有空,就经常陪伴她,嘘寒问暖调羹问药,心细如发极尽温柔。没想到,这一切更让她的同情心泛滥。
朱厚炜也明白,她现在怀着孕情绪容易波动,此刻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开解得了的。看到徐芊芊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朱厚炜掏出手绢轻轻替她擦拭,低声说道:“芊芊,你知道吗?如果你的心情不好,你肚子里的宝宝也会感受得到,他也会不快乐的。”
“真的?!”仿佛灵丹妙药,徐芊芊顿时止住了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朱厚炜神情严肃的点点头,用一种不可质疑的语气说:“是真的!胎儿最容易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变化,等他大一点,你一旦心情不好,他也会在肚子里不安的动来动去,到时候容易被脐带缠上,造成难产。”
“啊!?那可怎么办?”
徐芊芊吓得捂住了嘴巴,又赶忙摸了摸肚子。现在她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孩子身上,皇后的悲伤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别担心!”朱厚炜赶紧补救,安慰道,“幸亏孩子现在还小,越到后面越要小心。你要记住我的话,孕妇的心情一定要好,否则对宝宝的影响很大。芊芊啊!皇帝也罢,皇后也罢,他们过的怎样?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活自己承受。你知道吗?刚才夫君真的吓坏了,在我的心中,只有你和宝宝最重要!”
徐芊芊一听这体恤话儿,顿时心头一热,丢了手绢,一下扑到朱厚炜的怀中,双手捣着朱厚炜的胸口,用她那好听的吴侬软语哭道:“夫君啊夫君,都是我不好!害得夫君担心。呜呜呜……妾身再也不敢这样任性了。”
……
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波在朱厚炜的连吓带哄之下,消于无形。摆平了这一切,朱厚炜真是汗了一把!自己这个老婆同心心实在太泛滥了,今天的事简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替古人担忧!哦,不,自己现在也是古人。
为了补偿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同时也安慰一下妻子,朱厚炜破天荒准备浪漫一把,来一个烛光晚宴。大约一个时辰后,朱厚炜与徐芊芊下得楼来,但见王府里面宫女和太监变得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一片节日气氛。
朱厚炜觉得自己生活中可能缺乏一点浪漫,决定补偿一下,他传令安德海赶紧把秋月楼装点起来。他在楼上与芊芊软语温存,嘴儿舌儿地说着体己话儿,却是苦了楼下的小安子,急急巴巴一会儿跑进门里,一会儿跑出门外地张罗。
亏得王府里面的太监和宫女都是熟手,齐王对下人特别的好,所有人都很珍惜在齐王府工作的机会,因此做事快手快脚忙而不乱,也就大半个时辰,便把秋月楼里里外外布置得水晶宫一般。
特别是楼下大厅,红纨绿绮火树银花,端的是天上宫阙瑶池景象。尽管皇后那件事的阴影一时还难以除尽,但乍一见到这股子隆重热闹的气氛,特别是有丈夫殷勤的陪侍在侧,徐芊芊的心中已是十分陶醉。
朱厚炜当着一应宫女太监的面,拉着徐芊芊的纤纤玉手,并肩款款步入膳厅。朱厚炜回来之前,晚膳就已备下,但那已是不作数了。承齐王之命,王府里的厨役大显身手,又重新做了一席徐芊芊最喜欢吃的家乡淮扬大菜。
夫妻俩相对而坐,除了朱厚炜和徐芊芊,断没有第三人前来叨光,所有人都很识趣退到门外恭候应差。现在这里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朱厚炜亲自执壶,把加了冰块的法国干红斟满两杯,然后双手擎起一杯,动情言道:
“夫人,喝葡萄酒对身体有好处,还能够养颜,今天这第一杯酒,我俩同饮。”
“为何?”徐芊芊撒娇地问。
朱厚炜眨眨眼睛,狡黠地调侃道:“为了我亲爱的夫人有一颗善良的心,更为了白居易写下的那两句脍炙人口的诗。”
“哪两句?”徐芊芊脸有些发红。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朱厚炜深情的朗诵道。
徐芊芊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一些甜蜜。她浅浅一笑,香腮上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儿,梦呓般说了一句:“多谢夫君,妾身真的好幸福”,也双手拿起酒杯与朱厚炜一碰,一仰脖子饮了。
酒过三巡,徐芊芊已是微醉,红晕飞腮更显妩媚,借着酒意,她今天大胆地向朱厚炜抛了一个媚眼,俏皮地问:
“夫君,听人说你是仙人下凡?神仙也有情爱吗?”
“你是不是担心夫君突然间骑鹤跑了?”朱厚炜笑着反问。
“我不知道。”徐芊芊也嘻嘻笑了起来,“夫君你知道吗?你真的和大明的其他男人不一样,大明的男人也有宠自己夫人的,但肯定没有像您这样,嗯,我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应该……对,应该是对妻子特别的尊重。”
“爱一个人就要包容她,全心全意的接受她,女人是水做的,是用来疼的。”朱厚炜瞅着徐芊芊脸上那一对好看的酒窝儿,不免心旌摇荡,调侃道,“当然,你不能要求别人和我一样,这肯定做不到。人上一百,种种色色,因禀赋、地位、才情各不相同,这男欢女爱的形式,也就因人而异。”
“在我看来,这男欢女爱,分有四种境界。第一种游龙戏凤,这是天子的境界。”说到这里,朱厚炜突然朝徐芊芊一挤眼,神秘地问,“芊芊,你知道杨贵妃么?”
徐芊芊噗嗤一笑,答道:“当然知道,四大美女之一,很受唐玄宗的喜爱,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只可惜没落个好下场,几尺白绫,赐死在了马嵬坡……红颜薄命啊!”
朱厚炜生怕徐芊芊联想又生伤感,连忙评价道:“这唐玄宗与杨玉环之间,就叫游龙戏凤。龙凤之戏,只能发生在皇帝身上。”
“那么你呢,我的齐王殿下?”徐芊芊俏皮地问道。
“我嘛,”朱厚炜嗞儿饮了一杯酒,半是自负半是调侃地说道,“或可列入第二种境界。”
“什么叫第二种境界?”
“心心相印。”朱厚炜一字一顿答道。
“心心相印。”
徐芊芊立刻联想到自己,心里非常的感动。不由得露出幸福的微笑,此刻她眼波流转,少了一些平日里的飒爽英姿,却增添的几分难得一见的妩媚。
朱厚炜继续说道:“芊芊,我这个人追求一种帕拉图式的爱情,你听不懂这不要紧,说白了就是以西方哲学家柏拉图命名的一种爱情观,追求心灵沟通和理性的精神上的纯洁爱情。当然我也不完全这样,我和自己的妻子相处,既追求男欢女爱,也追求男女之间那种心灵上的共鸣。”
朱厚炜言词恳切,徐芊芊听了好不感动,她眼睛红红的,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是怎么了,人不争气,眼泪也老不争气。”
“女人本来就是水做的,这世上动情之物,莫过于女子之泪也。”朱厚炜今晚铁了心要逗妻子开心,因此尽拣好听的话说,“芊芊你这一哭,我这心里头,就结了老大一个疙瘩。”
“这是为何?”
朱厚炜叹了一口气答道:“其实我和你一样,都喜欢管闲事,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本来可以当一个逍遥的闲王,却自己把自己陷了进来。如今我政事繁杂,每口忙得像转磨的驴子,片刻也不得歇息,因此不能常常陪你,让你一个人独守寂寞,惭愧惭愧!”
看着朱厚炜痛心疾首的样子,此刻满怀春梦的徐芊芊怎不感动非常!此时也顾不得平日里什么淑女形象,竟起身离席走到朱厚炜跟前,双手钩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火辣辣地亲了一口。
朱厚炜顿感全身酥麻,他趁势把徐芊芊揽进怀中,笑道:“夫人的这一吻千金难买,来,再来一个。”
“不要!”徐芊芊非常害羞,她毕竟出生名门家教很严,平日里她不会这样。为了掩饰害羞和尴尬,岔开话题娇声说道,“夫君,你方才的话还未说完,这男欢女爱的第三种境界是什么呀?”
“第三种境界嘛,”朱厚炜此刻心猿意马,心思还未完全收拢,用手摩挲着徐芊芊嫩白白的脸蛋儿,色迷迷地说,“还是不要说了,你肯定不爱听。“
徐芊芊搂住他的脖子撒娇:“不要嘛!说说看。妾身想听。”
”嗯,就是寻花问柳。”
“寻花问柳?”徐芊芊一双杏眼扑闪闪地,仰着脸咬着嘴唇说,“比起心心相印来,这寻花问柳就差了一大截了。”
“对呀,你看看如今大明的那些读书人,哪个不是这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墨客骚人,大都如此。宋朝的词人柳永,是寻花问柳的代表人物。此人非经邦济世之才,却是眠花宿柳的高手。‘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样的词,除了他,还有谁作得出来!这柳永不是一个好官,却绝对是一个多情种子。传说他死时,前来送葬的都是青楼歌妓。”
“夫君和皇上是亲兄弟,为人处世却完全两样,咱们的皇上就是个喜欢寻花问柳之人。可夫君如此洁身自好,亲兄弟反差这么大。真是难以想象。”徐芊芊用手抚摸着丈夫的脸颊,悠悠的说道。
“这不奇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自己的生活,你不可能要求人人都一样。”朱厚炜担心徐芊芊又想起皇后的事情,回答很干脆。
徐芊芊半晌不吭声,过一会儿才问:“那第四种境界呢?”
“偷鸡摸狗。”
“什么!偷鸡摸狗?”徐芊芊扑哧笑出声来,嗔道,“夫君胡说,这叫什么境界,真恶心!”
“大千世界,千奇百怪。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这种境界一点也不奇怪。”朱厚炜微微一笑,爱怜地用指头轻轻戳了一下徐芊芊脸上的酒窝儿,继续说道:“大凡偷鸡摸狗之人,大都是市井无赖,看中良家妇女就百般勾引,此乃人渣也。”
“嗯,夫君所言极是。”徐芊芊挣脱丈夫的怀抱,坐直了身子,她抚了抚云鬓,又起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扳着指头说道,“其它三种境界,把男人的种种世相都概括尽了。但夫君是唯一的,这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来。”
“那也未必,父皇也堪称其中的表率,哎,可惜母后不的珍惜,心中有了杂念。这实在是种遗憾!”朱厚炜盯着妻子,目光如火,温存地说:“芊芊,偌大的大明虽然美女如云,但芊芊你是一枝独秀。说句丢丑的话,我第一次在南京见到你,就为你的美貌和个性倾倒。我衷心希望这辈子与你相知相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夫君!妾身何德之有,蒙夫君如此眷顾!妾身也希望……”徐芊芊有些哽咽。
……
李珏,字廷重,号后庵,明朝开州人,进士,开州“八都”之一。时任长洲知县。
正德三年夏分刚过,这天一大早,长洲县衙的大门前就聚集了几十口人,他们群情激愤,吵吵嚷嚷。县衙的大门一开,他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很自然的排起了长队,为首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他高声对着县衙里面喊:“我们有要事,要面见李大人!”
李珏心想:自我到任以来,理断刑狱,已无积案。兴利除弊,民众也安居乐业。这么多人,一大早专门要见我,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想到此,他对皂吏吩咐道:“请他们进来说话!”
老者一进大堂,扑通一声跪倒,双手捧着状子:“李大人,你可要为小民做主啊!”
李珏一惊,连忙走下堂来,搀扶起老者,安慰道:“老人家莫要着急,有什么冤情就慢慢说与本官,本官定要为你等做主!
原来,这一老者世代居住长洲,积累了些许家业,先辈便在长洲与无锡的交界处购置了十七亩田产。今年秋收时,长洲县十六户百姓突然接到无锡官府的传票,说这些涉及长洲县的二百二十亩田产原属无锡所有,是魏国公徐俌之地,现要无偿收回。
李珏对魏国公徐俌早有耳闻,他是开国功勋徐达的五世孙,称霸一方,无人敢惹。李珏问:“老人家说这田产属你祖辈所有,可有证据?”
老者道:“有田地买卖契约为证。”说着就把这十六户的契约全呈了上去。李珏仔细查看契约,又详细询问了田地变迁情况,认定徐俌争要的田产确为长洲县民田。
李珏让师爷把田产契约誊写一遍,又向徐俌和无锡县令各修书一封,请求徐俌放弃争田。
这时师爷悄声对李珏说:“大人要为民请命,可钦可敬,可这个魏国公的后台是齐王殿下,您这样做会有不测之灾啊!”李珏听后不以为然,仍决定要为百姓争回田产。
第二天,徐俌就接到了李珏的公函,刚看到一半,就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一个小小七品芝麻官,也敢从中作梗,给我致信刘公公!”于是叫来管家交代一番,又为南京镇守太监蒋琮特意备好了例银。
半个月后,东厂的两名捕快闯进了长洲县衙,高声说道:“长洲县令李珏指示刁民闹事,侵占魏国公田产,图谋不轨,先将其拿下,押回京师问罪!”
长洲百姓闻听此事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件争田小事竟让他们的父母官身陷囹圄。
李珏镇定地说:“父老乡亲,我李珏到任以来,行得端走得正,所谓刁民闹事、图谋不轨纯属捏造。诸位莫怕,子虚乌有之事焉能害我!”
长洲百姓后来得知,魏国公贿赂了蒋琮,诬告李珏。长洲百姓既愤慨又懊悔,早知如此,他们也不求李大人要回这点儿田产了。可事到如今,当务之急是营救李大人。一个乡绅说:“太监蒋琮帮着魏国公那是因为得了贿赂,咱们也筹钱送给蒋琮,这样李大人或许会从轻发落。”于是大家凑齐了五百两白银,送到了李府。
李珏的母亲张氏和妻子秦氏正在为李珏担心不已,但得知大家的来意后,母亲张氏说:“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儿没有任何过错,只是得罪了权贵。你们这样贿赂刘瑾,我儿本来无罪,反而有罪了。”
长洲民众赞叹说:“李珏有一个深明大义的好母亲!”
消息很快就由锦衣卫报到了龙舟上面,朱厚照知道后,没有声张,只是叫来随行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孙洪吩咐了一番,孙洪领命而去。不久,李珏被无罪释放,南京镇守太监蒋琮不知去向。
……
八月十五前夕,南京留守魏国公徐浦接到阁老梁储发来咨文,说正德皇帝南巡车驾于八月初十到达南京。
作为南京留守,他一点也不敢怠慢,急忙命人铺路结彩、关防护卫,至期一大早便率领满城文官武将至龙江码头迎候。
巳时正牌,司礼太监孙洪带着二十名太监飞马来报,说圣驾即刻到达,命各官跪接。霎时间,龙江码头两边挂着明黄彩绸的二十四门礼炮震天价轰鸣起来,先期训练的锦衣乐队笙篁齐举、钟鼓同奏。
在隆隆的炮声中,龙舟缓缓地靠上专用的码头,在船长熟练的操作下,很快就抛缆靠岸。正德皇帝一身龙袍,率先走下舷梯。由阁臣梁储和靳贵踏上了红地毯,步登黄土高台,面南而立,含笑接受文武官员扬尘舞拜。
”臣魏国公徐浦叩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万岁!”待演礼一毕,徐浦跪前一步,叩头说道,“请旨,不知皇上驾幸哪座行宫?”
“魏国公免礼!”正德皇帝紧走几步,搀扶起徐浦,又朝四周挥手,大声说道:“众位爱卿,免礼平身!”
等众人站起来,朱厚照点了点头,一伸手挽起徐浦来,笑道:“魏国公,你可是上次见面瘦多了,有什么大事熬煎得这样?好歹也当心点身子呀!”
正德皇帝话虽然说得很平和,但里头有骨头,徐浦不禁浑身一震,蒋琮失踪,他早意识到自己在无锡与百姓争地的事被皇帝知道了,朱厚照没有公开此事,而是在这里敲打他,才过去几年,这小皇帝手段越来越老辣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惶恐,忙道:“老臣是有岁数的人了,这几年胃口不好,吃不下饭去,有这点犬马之疾,难得心广体胖,皇上要觉得住行宫不适意,即移驻老臣的府邸也很方便。”
“好!朕就住你府上。”正德皇帝似笑非笑说道,“你是知道的,朕还是很念旧的,毕竟朕和徐家还是亲家。徐爱卿家族几代人镇守南京,劳苦功高,这点面子,朕还是要给的。不过呀人生在世,到底能用多少,吃多少,都有个度。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学会舍得,少生些事来!”
听了这话,徐浦头上的汗立刻渗了出来,正要叩头答话,正德皇帝伸手拦住,又道:“行了,你不必请罪,武勋自己也要争点气,别让文官把你们看扁了。你的事情,朕很快就有诏书给你。众卿都退下吧!”说完便命发驾进城。
徐浦一路跟随回到南京五军都督府,想起方才正德皇帝接见时的情景,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五内俱沸,躺着坐着都不安宁。正发愣间,家人徐安进来禀道:“老爷,司礼监秉笔太监孙洪公公来拜!”
徐浦忙收摄心神说道:“快请!”
正戴帽子要出迎时,孙洪已经大踏步进来,微笑道:“魏国公,咱家是来给你道喜来的!”
徐浦一边让座,一边说道:“孙公公,你咋也学会这一套,笑话老夫。老夫现在正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细想起来,惭愧之余还有些不寒而栗呀!”
孙洪以前担任过南京镇守太监,跟徐浦很熟,两个人说话也很随意。徐安知道主人很久以前就跟孙洪交好,算是至交。他也知道孙洪不多的爱好。便将徐浦珍藏的极品大红袍浓浓泡了两杯奉上来。
孙洪品了口茶,顿时眉开眼笑,翘了翘拇指笑着说道:“徐安,你这是把你家老爷的私藏拿出来了啊!回头你家老爷骂不死你。不过今天这杯茶很值。魏国公,咱家没跟你开玩笑,确实是给你道喜。你还不知道吧,刚刚传来消息,齐王妃有身孕了?”
“此话当真?”徐浦顿时坐直身子,神情很是激动。
孙洪笑道:“魏国公,这么大的事情,咱家可不敢胡说八道。齐王妃的家信估计还在路上。这两天应该您可以收到。”
“太好了!”徐浦一击手掌,顿时笑逐颜开,揖手说道:“真是好消息,多谢公公相告!徐安,去把我那盒大红袍拿来赠予孙公公。”
“这么舍得?”孙洪调侃道。
“舍得舍得。皇上今天教训的是,老夫着相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是不能让那些文官看扁了,老夫都成了笑话。”
孙洪笑笑说道:“话虽如此,魏国公几代人蒙圣上如此厚爱重恩,还是令人可羡可敬。皇上现在大力提拔武勋,武勋自己要争点气。英国公、成国公如今都进了军机处,令孙徐鹏举也在军机处供职,想想吧,将来军机处会起什么样的作用,你还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吗?魏国公,为了一些蝇头小利,错失良机,不值啊!”
徐浦脸有愧色,自嘲道:“老了,老了。反倒有些看不开了。为了这两百多亩地,做下了这等糊涂的事,差点耽误了孩子的前程,真是丢人啊!孙公公,请转告皇上,老臣痛改前非,一定把这事处理的漂漂亮亮的,不给皇上丢脸。“
“呵呵,这就对了嘛。老国公啊!现在挣钱的办法多的是,齐王本就是个在世的财神爷,老国公你还担心个啥啊?你要明白,有时候吃亏就是福啊。不要授人以柄。记住快刀斩乱麻,不要犹豫了!咱家今天也算没有白来。”
“有劳公公开解,大恩不言谢。这份情徐家承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