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王审琦提议做掉王朴,韩重赟当即就来劲了,他高声附和道:“对对对,一切的问题都出在这王朴身上,只要能把他弄下去,咱们武将的日子才能好起来。”
说罢,韩重赟与王审琦都期待地看着赵匡胤。
只要赵匡胤下定决心,两人皆愿为马前卒。
赵匡胤不急不慢地喝了口酒,咧嘴笑道:“你们胆子不小啊,竟敢打这等主意,你们可知道,这王朴在圣上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王审琦伸长了脖子,问道:“太尉的意思是,用一般手段奈何不了这王朴?”
赵匡胤轻轻放下酒杯:“有圣上在,就有王朴的枢密使在,你说,这一般手段能奈何得了他吗?”
韩重赟与王审琦交换了个眼神,接着转头望向赵匡胤,用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那,直接除掉他?”
“咳咳。”
赵匡胤连咳两声,说道:“话不能乱说,这可是形同造反。”
看起来赵匡胤表示反对,但熟悉他脾气的人都知道赵匡胤这是意动了。
王审琦当即劝道:“太尉,不能再拖了,再让王朴这厮肆意妄为下去,我等早晚都会被他逐出禁军。”
韩重赟在旁帮腔:“是啊,太尉,弟兄们都忍不下去了,只等你一声令下,必将此獠千刀万剐。”
“胡闹,王朴可是圣上的宠臣,岂能乱来?”赵匡胤顿了顿,眼中突然闪现一抹寒光:“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切不可心急。”
......
议事完毕,赵匡胤与韩重赟、王审琦离开会客厅,有说有笑地朝赵府大门走去。
行到门口,赵匡胤把住两位亲信的臂膀,郑重其事道:“伯仁(韩重赟的字)、仲宝(王审琦的字),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切莫透露给他人,这是要掉头的买卖,万万不能大意。”
韩重赟拍着胸脯:“太尉就放心吧,下官保证不会透露给他人。”
王审琦当即也做出了同样保证。
目送两位亲信离去,赵匡胤转身返回家中。
随着身后大门轰然闭上,他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跃动,直欲跃出胸腔。
赵匡胤停下脚步,右手用力按住胸口,却全然无法制止自己的心脏。
身旁提着灯笼的老仆见状也停下了脚步,疑惑地问道:“阿郎,怎么了?”
赵匡胤有些艰难地回道:“没...没事,就是突然有些心悸。”
他明白,自己这是在激动,为即将背叛郭荣而激动。
这种全新的感觉令赵匡胤心潮澎湃、无法自已。
但在老仆面前,赵匡胤必须维持一贯的沉稳,故而随口找了个心悸的理由。
老仆面露担忧:“阿郎,要不要去请郎中来看看?”
“都这个时候了,去哪里请郎中?我就是有点心悸,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大碍。”
说罢,赵匡胤只觉心脏稍稍安定,胸腔也好受了些,便重新迈步向前。
老仆心下稍安,提着灯笼跟上了赵匡胤的脚步。
主仆二人缓步行了一阵,迎面撞上了一名慌慌张张的侍女。
侍女一见到自己苦寻良久的家主,就带着哭腔道:“阿郎,大事不好了。”
自己刚撒了个心悸的慌,怎么突然就大事不好了?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命?赵匡胤凝神看去,见是妻子贺氏的贴身侍女,便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无广告网am~w~w.
侍女吓得往后一缩,回道:“是二娘子,二娘子她突然高烧不省。”
“什么?高烧不省?”赵匡胤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连忙对身后的老仆道:“快去请金郎中来!”
整个赵府都沸腾了起来。
一阵鸡飞狗跳后,赵匡胤与匆匆赶来的金郎中坐到了一间偏厅里。
“我弟妹的病情如何?”
赵匡胤双手搭在扶手上,坚毅的面容中透着憔悴。
弟媳尹氏因为高烧昏迷不醒,惨白如纸的面容很是渗人。
赵匡义与尹氏的感情不能说是夫妻不合,只能说是根本就没有感情。
结婚两年多,赵匡义压根就没碰过尹氏,与尹氏说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虽然弟弟不待见媳妇,虽然尹崇珂因为尹氏受到冷遇而与赵家决裂,赵匡胤也未曾改变对弟媳的友善态度。
在赵府里,尹氏的小院与赵匡胤妻子贺氏的小院只隔着一堵墙。
赵匡胤希望妻子能多多关照这位可怜的弟媳。
结果当然也是好的,心地善良的贺氏与尹氏逐渐成了交心密友,尹氏的脸上终于重现笑容。
可即便如此,这两年多来,尹氏原本健康的身体依然每况愈下,与本就体弱多病的贺氏从密友发展成了病友。
就在本月上旬,当宫中传出郭荣患上风寒的传闻后,尹氏也莫名患上了风寒。
当时,赵匡胤请了京中最善长治疗风寒的郎中来给尹氏诊断,也就是他面前这位金郎中。
金郎中吞吞吐吐道:“令弟妹的病情...太尉可是要听实话?”
赵匡胤心中顿时一沉,他犹豫片刻,说道:“你不必遮掩,实话说来。”
“令弟妹的身体甚是虚弱,骤染风寒后病情较之一般人更重,若是这烧不能退,那恐怕...就得准备后事了。”金郎中低着头,用余光瞟着赵匡胤,生怕位高权重的太尉突然大发雷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样吗......”赵匡胤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有劳郎中了。”
预想之中的雷霆并未降下,金郎中松了口气,故作痛心疾首道:“唉,都怪在下医术不精。”
“不,这并非郎中医术不精,我那弟妹的身子向来濡弱,我对她的病情并不意外。”赵匡胤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还请郎中今日在府上过夜,弟妹的病情就拜托你了。”
金郎中哪敢拒绝赵匡胤的请求?只好带着忐忑不安的心留在了赵府。
凌晨时分,尹氏终究还是没能战胜病情,未满二十,溘然长逝。
赵匡胤枯坐椅上,一夜未眠,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曾经的铁党尹崇珂交代。
但人终究要面对现实。
赵匡胤从椅上起身,整了整衣襟,召来仆役吩咐道:“备马,我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