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陈觉要严惩郭廷谓,李璟的视线有些飘忽:“严惩?杀人?”
“不错,那郭廷谓的一干亲属就在江宁,臣已经派人去拿他们了。”陈觉眼中凶光乍泄。
李璟的视线回到了陈觉身上,问道:“然后呢?”
“然后...呃...”
这个问题一下把陈觉给整不会了。
什么然后,都把郭廷谓的亲属给抓起来了,接下来除了拿他的家属开刀还能干啥?
陈觉身旁的李征古察觉到了同伙的出神,连忙说道:“陛下,必须严惩郭廷谓的亲属,若是不严惩,则淮南众将士必将人心浮动!”
“朕问的不是这个,朕想知道,严惩郭廷谓的家属之后,又该如何?”
李璟这一问,将李征古也给问懵了。
是啊,就算将郭廷谓的家属们千刀万剐,难道郭廷谓就不投降了?
不,他只会投降得更坚决。
这濠州城不还是会落到北贼的手上?
自己究竟是提拔了些什么人当枢密使......李璟揉了揉发痛的眉心,高声将两名亲信唤醒:“郭廷谓的那封信,你们可曾仔细看过,仔细研究过了?”
陈觉与李征古的能力确实不咋行。
尤其是陈觉,他作为枢密使,本应在江宁运筹天下兵马,但他很喜欢上前线指挥作战。
喜欢指挥也就罢了,他确实有这个权力,但偏偏陈觉指挥的战役就没有能赢的。
征讨闽国时,南唐的唯一一场败仗就是陈觉打出来的。
去年五万禁军北上支援淮南,陈觉又是总指挥,同样也输得一干二净。
五万禁军在紫金山全军覆没后,在濠州遥控指挥战局的陈觉如惊弓之鸟般连夜逃回了江宁。
至于李征古,作为陈觉的副手,他乃是个贪官中的贪官,本职工作马马虎虎,贪污腐败南唐第一。
当年李征古年轻的时候,曾在地方当刺史,两年就能贪污十万贯,基本将整个州的赋税全部据为己有。
肯定有人好奇,为何陈觉与李征古一个废物一个饭桶能占据枢密院这样的中枢要地。
全在与这两人出身根正苗红。
当年李璟还是太子的时候,陈觉与李征古就是东宫的属官。
李璟能够成功即位,陈觉与李征古都是出了力的。
除了这一层身份外,陈觉与李征古还是宋齐丘的门徒。
宋齐丘何许人也?
如今掌控南唐朝廷的宋党,正是由此人一手创建的。
早在五十年前,宋齐丘就已是南唐开创者李昪的左膀右臂。
后来李昪取代南吴建立南唐,宋齐丘又成了南唐的第一任宰相。
五十年来,宋党这颗大树在宋齐丘的经营下愈发茂盛,逐渐垄断了南唐朝廷的各个要职。
而且宋党成员基本都是激进的南唐本地士人,他们主张对外用兵,发动兼并战争。
这正合好大喜功的李璟之意。
多重原因下,枢密院就落到了陈觉与李征古这对“卧龙凤雏”的手上。
李璟虽然觉得这对活宝靠不住,但他目前也实在是没得选。
此番濠州送来加急公文,陈觉与李征古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就火急火燎地要拿郭廷谓的家属问罪,根本就没来得及仔细研读公文。
陈觉从懵逼中回过神来,替自己辩解:“陛下,臣等刚看完公文,急着调兵抓捕郭廷谓的亲属,因此并未详读公文。”
李璟冷然道:“我看,你们是只看了个开头,就忙着抓人去了。”
李征古连忙帮衬道:“陛下,臣等是怕放跑了郭廷谓的家属,故而......”
李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别聊这些没用的,朕就想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濠州城继续留在大唐的疆域上!”
说罢,李璟甩了甩左手捏着的公文,厉声问道:“瞧瞧这仗打的,堂堂濠州坚城,在北贼攻势下竟然连一日都撑不过去,朝廷这些年拨给淮南的巨额军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你们不是说濠州的城防丝毫不逊色于寿州的吗?”
陈觉与李征古默然不语,这南唐的军费都会过他们的手,不说十贯贪墨八贯,贪个一半还是有的,而且大部分都进了两人的腰包。
不过天地良心,濠州城的城防经费陈觉顶多只贪了两成,他知道淮河防线的重要性,故而只敢小小地贪墨两成。
陈觉自己也纳闷,为啥同样规格的寿州能支撑大半年,到了濠州就连一日也撑不下去?
就算濠州没有援军,也不至于如此夸张吧?
不过管他呢,甩锅要紧......陈觉立刻掏出了入宫前想好的说辞:“陛下,拨给淮南的军费臣不敢有一文贪墨,定然是这郭廷谓一心投敌以致城内军心不稳,这才被北贼乘虚而入。”
李璟当即追问道:“郭廷谓若是一心投敌,又何必往朝中发这封公文?他直接投敌献城不就行了?”
说着,李璟低头看向公文:“若是这公文所载非虚,那濠州城目前还在郭廷谓手中,他之所以投敌,不过是为了保全城内五万百姓的性命,他投敌前甚至还先来征求朕的同意,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一心投敌的样子。”
说来奇怪,郭廷谓以濠州城五万百姓为要挟,李璟竟然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觉得,郭廷谓此举还挺仁义的。
若非朝中实在派不出援军,李璟还真想捞郭廷谓一把。
陈觉当即出言反驳:“陛下,郭廷谓这厮只不过是想保全亲属罢了,陛下切莫信他的诡辩!”
李璟看了一会公文,突然有所发现,抬起头招呼道:“陈卿,你上来看看这封公文。”
陈觉不明觉厉,上前几步,往公文上一看,顿时也有所发现。
君臣二人虽然治理国家很糜烂,但在书画上的造诣都非常精湛。
如今静下了心,两人都看出了公文的不对劲。
陈觉仔细看了一阵公文,皱着眉道:“这公文上的字迹有些娟秀,不像是郭廷谓的手笔,但这信的末尾又署的是郭廷谓的名字,臣以为,这封公文或许另有蹊跷。”
这年头,地方节镇与中央朝廷的明争暗斗从未落下过帷幕,各种各样的蹊跷事都发生过,一封公文被动了手脚也是很正常的。
此时,李征古也凑了上来:“陛下,请允许臣细看一番,这字迹,臣有些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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