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时初,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有停歇之势。
笼罩开封城多日的厚重乌云也逐渐析出光芒。
李家的迎亲队伍在陈王府等候多时,终于等来了新娘子。
在一众侍女以及哥哥安守忠的护送下,身着绿色婚装,以刺绣团扇遮面的安清念,缓缓走出府门,踏上了李家的大红色花轿。
轿帘放下的刹那,安清念若有所感,她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母亲,看到了母亲眼角不知是喜悦还是伤心的泪痕。
安清念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旋即轿帘放下,李延庆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出发!”
在响彻震天的喜庆锣鼓声中,李家的迎亲队伍出发启程。
......
李府今日宾客盈门,当朝大部分武将都奉上了贺礼,共祝李家三子新婚。
当朝天子郭荣虽未亲至,却也派出了族弟柴贵代为祝贺。
显德元年时,柴贵曾随陶文举到宋州催过税,也曾在今年年初担任监军随韩令坤远征扬州。
几经折腾,柴贵虽没立下什么实际功劳,但别人让到他头上的功劳还真不少。
再加上郭荣的有意拔擢,柴贵如今贵为侍卫马军右厢都指挥使,在侍卫马军的地位仅次于韩令坤,是实打实的高阶武将。
除了柴贵这等贵客,李重进在军中的亲信亦悉数到位。
侍卫步军左厢都指挥使张令铎、侍卫步军一军指挥使赵彦徽、二军指挥使张光翰等......
除了李重进的铁党们,禁军中的中立派也大多出席了婚礼。
就比如殿前司如今风头正盛,仅次于殿前司都指挥使赵匡胤的慕容延钊。
慕容延钊是先帝郭威一手提拔的爱将,郭荣继位后继续受到重用,在淮南之战时曾随韩令坤远征扬州,如今因功升任殿前司都虞侯,是殿前司的副长官,在殿前司的权位仅次于赵匡胤。
另一位中立派的代表,则是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袁彦。
袁彦出自郭荣幕府,但并未与同样出自幕府的赵匡胤走得太近,而是在表面上秉持中立地位,既不倒向李派,也不亲近赵派。
李派与赵派乃是禁军中的两大派系,李派自然以李重进为首,成员大多出自侍卫亲军步军司。
赵派则是以禁军新贵赵匡胤为首。
赵匡胤出自郭荣幕府,又有父亲赵弘殷在殿前司铁骑军打下的人脉根基,此派成员也大多出自殿前司铁骑军。
譬如如今的铁骑军都指挥使石守信、铁骑军都虞候韩重赟,皆是赵匡胤的死党。
赵匡胤除了牢牢掌控铁骑军外,还与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是结拜兄弟,韩令坤同样出自殿前司铁骑军。
如今,李赵两派势同水火,李重进为儿子举办婚宴,赵派的武将自然是一个也没来,只是奉上了装装表面功夫的贺礼。
倒是有不少文官派人送来了贺礼贺词,着实为这场婚宴增色不少,首相范质、三相王溥,告老在家的前次相李谷、以及赋闲在家的窦仪等高官皆有贺礼奉上。
申时二刻,李延庆带领迎亲队伍返回李府,在万众瞩目下,亲自将新娘牵出花轿。
尽管已经在心中演练无数遍,但当李延庆真正牵住安清念的小手时,他依旧心旌动摇。
安清念能感受到丈夫手心传来的炽热,也能透过薄薄的团扇捕捉到丈夫眼中的一丝慌乱。
想不到,三郎也有慌乱的时候......安清念嘴角莞尔,食指轻轻挠了挠丈夫的手心,在李延庆耳边呢喃道:“接下来,就有劳夫君了。”
按照惯例,安清念在入洞房之前,都必须以团扇遮面,这一路上她都需要李延庆的引领。
“夫君”两字直入心扉,让李延庆顿时镇定下来。
是的,自己要结婚了,新娘正是眼前的可人儿。
有什么可慌张的?
“娘子放心。”李延庆心中大定,握紧妻子的手,一道跨过了李家的门槛。
进门后,两位新人最先要过的,是拜堂这关。
李府正厅内,李家的各路亲戚齐聚一堂。
说是各路亲戚,其实也就李重进这一辈的三兄弟,包括老大深州刺史(今河北衡水市)李重兴、老二天平节度使(今山东东平县)李重进,以及老三解州榷盐使(今山西运城市)李重赞。
由于韩令坤领兵北上统筹抗击契丹,肩负边防重任的李重兴得以暂时放下担子,赶回开封参加侄子的婚礼。
顺带一提,李重兴此行还有一项“重任”,那便是将翟氏的二儿子,年仅七岁的李延光过继到自己名下。
在几位长辈的注视下,李延庆与安清念这对新婚夫妇完成了拜堂礼。
接着,便是入洞房了。
李延庆的一心院早已装点的喜庆非凡。
在众人的簇绒下,两位新人穿过重重红幔,来到了大红色的婚床前。
到此,安清念终于可以放下手中的团扇,李延庆也终于能够一堵新娘的容颜。
今日安清念头戴凤冠,略施粉黛,吹弹可破的面庞更显娇嫩,一抹朱红色绛唇仿佛冬日里的暖阳,令人心生炽烈。无广告网am~w~w.
一心院中的侍女们都聚集到了洞房内,每名侍女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与喜悦。
李延庆的继母翟氏主持东方仪式,她口念撤帐歌,并带领侍女们往床上抛撒金钱彩果。
撤帐歌很长,无非就是祝福新人夫妻恩爱,房事和谐,略微带点香艳色彩。
待到撤帐结束,翟氏接过侍女递上的金剪,从这对新人的鬓角各剪下一缕发丝,并用丝带扎紧,寓意夫妻二人白头偕老。
接着便是合卺,也就是喝交杯酒了。
铃儿端着两杯淡酒来到床前,为李延庆与安清念奉上了交杯酒。
在两位新人喝交杯酒的时候,铃儿虽低着头,但一直用余光打量着安清念的容颜。
要说铃儿不嫉妒安清念,那是不可能的,她虽心善,淡淡妒忌却不能免。
无论地位还是容貌,铃儿皆不及安清念,但她也明白,自己只能为妾,不能有非分之想。
绵香的酒液滑入口中,李延庆知道,这场婚事终是大功告成,从今以后,自己便是一名丈夫了
望着眼前新婚妻子似星辰般迷离的双眸,李延庆的心中油然生出了一股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