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朴问起自己的父母,魏三娘的眼神刹那间有些恍惚。
不过魏三娘马上反应过来,她微微垂头避开了王朴关切的眼神:“多亏了阿郎的帮助,妾身的父母最近好转了许多。”
王朴察觉到了魏三娘神情的变化,不过他并不清楚魏三娘为何会做出这等逃避的动作。
“说起来,你的父母我还未曾见过,哪天带我去见见他们。”
王朴的提议将魏三娘吓了一跳,她连忙回绝道:“阿郎,你是当朝宰执,妾身的父母身份低贱,阿郎岂能与妾身的父母相见。”
“话不能这么说......”王朴话刚出口,又觉得魏三娘说的有些道理,他张开五指,握住宠妾的纤纤玉手:“你说的确有道理,那我派曹二丈替我去慰问你父母,顺带再给他们带些好药去,圣上今年赐了我不少辽东老参,我却用不到,正好给你父母养病。”
曹二丈是王家的老仆,跟随王朴数十年,当初正是他找到袁氏牙侩铺,买下了魏三娘。
如今由他代替王朴去慰问魏三娘的父母,可谓是再合适不过了。
魏三娘将头枕在王朴的臂膀上,细语呢喃:“不必劳烦曹二丈了,这药,还是妾身带给家父母吧。”
王朴握紧了魏三娘的手掌,他并不打算强求,但心中却莫名起了疑。
只是这疑心如同重重积雪下的嫩芽,尚且看不到踪迹。
......
皇宫之中,郭荣刚刚从睡梦中清醒。
郭荣的作息从来就称不上优良。
公务繁重的时候,挑灯夜战对郭荣来说是常态。
睡得迟,当然起得晚。
不过昨夜并没有公务扰心。
郭荣睁开眼,眼前,是似曾相识的黄色帷幔,鼻端,能嗅到身侧符贵妃传来的淡淡清香。
符贵妃是已故皇后符氏的亲妹妹,她与姐姐一样貌美贤惠,如今是新任皇后的有力候选。
其实,早在符皇后去世不久,朝中就有大臣建议郭荣立符贵妃新后。
毕竟,国不可一日无母。
只是郭荣当时正沉浸在丧妻的悲痛之中,并无另立新后的打算,对朝臣的谏言亦是讳莫如深。
这事就一直拖到了年底。
如今朝中再无人敢谏言立后,而郭荣也似乎忘了此事。
至于符贵妃,她一向恭谦,丝毫不敢流露对皇后之位的觊觎,只是小心谨慎地行分内之事。
郭荣刚睁眼,符贵妃就凑到了郭荣眼前:“陛下。”
符贵妃醒了多时,但不敢声张,只是眼巴巴地盯着郭荣,直到郭荣从睡梦中转醒,才敢出声问候。
“现在...是什么时辰?”郭荣睡眼朦胧,仿佛还没能从昨夜的疯狂中走出来。
虽说符贵妃已故皇后符氏并非孪生姐妹,甚至连母亲也并不相同,但两人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可尽管如此,郭荣对符贵妃的喜爱,还是远逊于她的姐姐。
当符皇后还在世的时候,郭荣一年中临幸符贵妃次数屈指可数。
符皇后去世之后,郭荣临幸符贵妃的次数骤然陡增。
自今年十月以来,每个月的大半夜晚,郭荣都会在符贵妃的寝宫中入眠。
可郭荣只是将符贵妃当成了她姐姐的替代品,而非真正的爱人。
而且郭荣也丝毫不会怜香惜玉,只会在符贵妃身上一味地宣泄情绪。
符贵妃心思如姐姐一般细腻,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但她默默地承受一切,而且对郭荣永远不吝啬自己的笑颜:“陛下,现在是巳时六刻(十点半)。”
这距离郭荣预定的起床时间足足晚了两个时辰。
“都这个时辰了。”郭荣眼一睁一闭,眼中顿时神采奕奕。
他掀开被子,干净利落地翻身起床:“替我梳头,我今日要出宫。”
郭荣继承了父亲郭威的简朴,为节省开支,在宫中不用金银器皿,还裁撤了不少宫女。
往常,都是符皇后替郭荣梳头束发。
如今,这个责任落到了符贵妃的肩上。
符贵妃披上一袭若隐若现的薄纱,赤着脚来到郭荣身侧,手执木梳,轻柔地为郭荣梳栊长发。
梳洗更衣,用过清淡的午餐,郭荣乘上步辇,直奔王朴府邸。
今日,郭荣要亲自到王朴府上,说服王朴支持南征。
郭荣的突然“袭击”并不令王朴意外。
倒不如说,王朴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王朴正与妻儿老母共进午餐,听闻皇帝至,他不慌不忙,先是几口扒完碗中的饭菜,接着率亲属一道出门恭迎郭荣。
郭荣走下步辇,与出门迎接的王朴对了个眼神,便径直跨入王府大门。
王朴快步追上郭荣,问道:“陛下今日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郭荣背着手,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迈步:“没事我就不能来你家么?你这府邸还是我赏赐给你的。”
王朴几步就追到了郭荣身后,回道:“陛下若是想收回去,臣随时可以交出府邸。”
此时,郭荣已经来到了王府第一进的正厅前,他站定,转过身,眯着眼:“都几天了,你还与我置气呢?”
王朴梗着脖子:“陛下,臣并非与陛下置气,只是臣近来思念故乡,明日就会向朝廷告老还乡。”
郭荣被王朴给气笑了:“嘁,就你这刚知天命的年纪,哪来的脸告老还乡?别废话了,随我进屋,我与你好生谈谈。” m..coma
说罢,郭荣轻车熟路进入正厅,就像回到自家一般,一路走到主位上坐下。
王朴跟进屋,却不坐,而是径直来到郭荣面前:“陛下,臣父早亡,全靠老母含辛茹苦将臣养大,如今老母年事已高,欲归乡安老,臣如何能坐视老母一人独老?还请陛下成全。”
郭荣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这性子我还不明白?别找借口了,你无非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接着郭荣双腿岔开,双手搭在膝上,摆出副诚恳的笑容:“今日我是向你道歉来了,那日在垂拱殿,我确实在气头上,说些了让你丢面子的话,这是我的不对。不过,文伯,你我都认识多少年了,何必闹成这样?咱们有话就不坐下来能好好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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