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替我做事。”
“替你做事?”罗五右手食指推起棕色帽檐,瞥了一眼面前穿得严严实实,甚至连面容都用黑色帷帽遮起来的女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子的嗓音即使隔着黑色帷幕,依然清脆动听:“当然了,罗五,开封城里有名的刺客。”
“有名,呵...”罗五轻笑一下,取下口中叼着的蔗糖棒,放到了方桌的桌角:“好,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字面意思,我希望你以后能只为我做事,不再接他人的任务。”女子开门见山。
罗五摸了摸裁剪得整整齐齐的颌下短须:“这倒也有意思,雇一个刺客为你效力,听起来时间还很长,你到底想杀多少人?”
女子端坐着一动不动,徐徐说道:“其一,我不只会雇你一个人,而是你的所有手下;其二,我一般也不需要你杀人,只要你替我做一些事而已,不会很难。”
不会很难,每一个来我这的雇主都是这么说的,罗五挑了挑眉:“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我和我的手下都可以替你效力,但是,你得先让我看看你的脸。”
虽说罗五和他的手下们得到三百五十贯,但这毕竟是要给二十多号人分,一人到手上也就十贯多点,在寸土寸金的开封城里顶不了多久,活还是要继续接的。
“钱我自然是有的,至于脸......”女子有些迟疑。
罗五见状,取下头顶的毡帽,放在桌上,以做表率,他可不愿意替一个脸都不愿露的雇主做事,再多钱也是不干的。
“也罢。”女子抬起右手,轻轻撩起面纱,露出略施薄粉,清丽绝美的面容,正是凤鸣馆的行首秦蕊。
只一瞬,秦蕊就放下了面纱:“可以了?”
“可以。”虽只是一眼,但罗五已经将秦蕊的面容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
不过秦蕊虽美,但罗五也只是小小的诧异了一下,转瞬就恢复了正常。
漂亮女人罗五见得多了,只不过眼前这位有些出众罢了,不至于让他过于惊讶。
“接下来,你就将具体的任务细节说明清楚,我也好根据况决定费用。”
罗五说罢,轻轻咳了咳,之前在滑州的树林里遭了寒,现在嗓子还有些不太舒服。
“是刺探与追踪......”
.......
皇宫,郭荣正在批阅一份奏章,在他的旁,还有一沓接近半米高的奏章,等待他的批阅。
腊月将至,京中包括地方上的各个衙门,都开始处理积存的公务,送到京中来的奏折也比上月多了近一倍。
郭荣最近的几忙得不行,白里除了吃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处理公务上,甚至天黑之后,还要秉烛再工作一个时辰以上。
辛劳的工作是有成果的,通过各地送来的奏章和京中臣子的奏报,郭荣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这个国家是愈发地欣欣向荣。
随着国家的强盛而生成的个人成就感,使郭荣丝毫感觉不到体的疲倦。
特别是昨天上报的两份奏章,令郭荣感到欣喜,乃至心神振奋。
这份感觉甚至延续到了今,郭荣只觉下笔都轻快了许多。
第一份奏章,是在远在河北胡卢河,监修河道工程的王彦超递上来的。
奏章上说,月初赶赴胡卢河就任的缘边招收都指挥使张藏英,圆满地完成了招募精锐的任务,只用了二十不到,就招满了三千名强壮的亡命徒,目前正在加紧训练,以备随时可能来袭的契丹骑兵。
只要能抗住契丹的第一次进攻,那么郭荣就无需再加派军赶赴河北,能让朝廷省下一大笔开销,同时也会证明郭荣当初的决断是正确的。
郭荣看到张藏英招募如此顺利,甚至想让张藏英再多招个万余人,这样驻扎在河北的王彦超部以及韩通部就都可以撤回来,又能省下一大笔钱。
不过这事还需从长计议,因为让张藏英在边境辖兵过多,也是有风险的,郭荣目前也只是想一想罢了,并不会立刻付诸行动。
第二份奏章带给郭荣的欣喜,远超第一份奏章,因为这份奏章来自襄阳的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
安审琦在奏章中奏明了两件事,其一是他会派妻子与儿子进京,在正月时参加大朝拜,他的儿子也会在开封正式仕官;
其二,则是南平派了使者赶赴开封,南平王高宝融想要为自己的弟弟高保勋求一个节度使的本官。
这看似简单的两件事,其内具有极深的含义。
安审琦只有一个儿子,名为安守忠,今年已是二十二岁了。
按照此时的官场规矩,地方节度使的长子年满二十后,都要到开封城中接受荫补的本官,以及差遣。
而这份差遣通常是在宫中做直,替皇帝看门抗矛,说白了就是做人质。
而安守忠早在两年前就满二十岁了,却迟迟未进京授职。
先帝郭威不问,安审琦也就不提,两人表现得很有默契。
今年郭荣即位后,也不提此事,甚至还给安审琦加了爵位,而到了年底,安审琦却主动提出要派儿子进京。
至于南平王高宝融为自己的弟弟求官职,与安审琦的行为是同一个意思,那就是向大周服软。
无论是山南东道,还是南平,都是表面臣服周朝,实则内部自治的割据政权。
南平前是荆南节度使,本是后梁朱温麾下的一个藩镇,朱温在世时,荆南还算听从朝廷的指挥。
在梁唐两朝中原争霸的二十余年间,荆南仗着天高皇帝远,逐渐脱离了中央的管控。
唐庄宗李存勖攻灭后梁,在中原重新竖起唐朝的旗帜后,见荆南势力已成,干脆就封当时的荆南节度使高季兴为南平王。
从此荆南节度使也就成了南平,脱离了中央的管控,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小王国,传到高宝融的手上已是第三代了。
山南东道与南平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山南东道的独立相对南平来说要低不少。
因为安审琦到目前为止仅做了七年的节度使,根基尚浅;而高家已在荆南经营了接近五十年,树大根深。
安审琦与高宝融同时服软,都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因为郭荣在高平之战中击败了北汉与契丹的联军,周朝表现出了较强的实力,与周朝接壤的这两个小割据政权就需要表达自己的诚意。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安审琦本人还是待在襄阳城里,只是派了儿子来开封意思一下,对于天下的统一进程来说仅算一小步。
但这对于郭荣来说,已经算是一大步了,先帝在任时从未服软的安审琦,在他登基的第一年就派了独子进京,并主动为儿子求职。
这意味着郭荣的统一事业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