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
“若是要阻碍董三牙在几处大的钱引铺兑换白银,非得自己出面不可,这就有可能被董三牙觉察到,容易节外生枝。”
李延庆摇了摇头,很快否决了这一方案。
“那么,应该如何阻碍董三牙呢?”李延庆双手撑在桌上,下巴靠放在手背上,眼神凝重。
等等,自己是不是有些之过急了?自己何必随着董三牙的行动而行动呢?
李延庆抚心自问:“董三牙何行动很重要吗?”
“不,不重要,事后董三牙还会在开封城里经营蹴鞠队,我能有一千种方法让他消失......”
“那十余名人贩子何离开开封重要吗?”
“也不重要,乌衣台能够缀在他们后,他们回到河北要好几天的时间,随便找个荒郊野岭或者无人河岸就能让他们人间蒸发,他们手中的那笔散伙费终归是我的......”
“那么,自己为何会如此焦躁呢?是心境上出了问题吗?”
李延庆思忖一番,低声肯定道:“应该是的。”
“为何自己会觉得焦躁呢?”李延庆又反问自己。
“应该是与魏仁浦和赵匡胤有关,魏仁浦在阿爹赴镇宋州后,就一直在侍卫司里搞些小动作,与阿爹有关联的中下层军官都被他调离重要岗位,这很有可能就是郭荣的意志,光凭魏仁浦应该没这个胆量......”
“赵匡胤最近半年圣眷正隆,官阶一飞冲天,而且还开始有意识地招募手下,眼看着就要往原本历史上的赵匡胤发展了,虽然赵普和楚昭辅被我半途截胡了,但他的发展之快还是令人触目惊心......”
“而自己还只是一介国子监学生,就算万事顺利,明法科考试一次通过,进入官场最快也得是后年了......”
“且自家的两大朝中主力都暂时不在京中,几位相公也不愿与李家再有过多接触,自家与吴家在朝中隐隐有一种孤立无援的危机感.....”
李延庆仰头望着晦暗不明的木质屋顶,足有半刻钟。
“是的,自打来开封后,担心自己的未来,担心敌人的壮大,担心自家的安危,自己一直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焦躁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李延庆陡然清醒,坐正体,摊开一张空白的纸张,埋头写了几行字。
李延庆要改变之前给张正下的命令,张正目前只需盯紧目标即可,何时行动李延庆会根据况的变化再做考量。
写完之后李延庆揉散了紧锁的眉头,高声说道:“雪雁!”
“郎君,奴婢在。”候在书房边上小耳房内的雪雁推开厚重的门帘,快步走入屋内。
李延庆将纸张折叠两下,装入一个淡黄色的信封中:“把这封信交给李石,令他立刻派人送去城外的乌衣台总部。”
“是,奴婢这就去。”雪雁走到桌边,接过信封,看到李延庆柔和的面容时,雪雁愣神了片刻,旋即又低下了头。
走到门口,雪雁突然转过来望着李延庆,吐了吐舌头却又抿上了嘴,言又止。
“怎么了?”李延庆微笑着摸了摸脸颊:“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雪雁轻轻摇了摇头。
“想说什么就说吧。”李延庆语气轻柔。
“也没有什么,就是觉得郎君又变回在宋城时那般亲切了。”雪雁低着头,手指缠绕着低垂的秀发。
李延庆笑着问道:“是吗?我在宋城时很亲切吗?”
“是的,只是来了开封后,郎君就一比一严肃了,奴婢有时都害怕见到郎君......”
李延庆闻言略带歉意地说道:“你说的是,我这些子里确实有些过于严肃,不过我已经调整好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雪雁鼓足勇气抬起头,小巧的脸蛋微微泛红:“若是郎君有什么心事,又无人可以倾吐,也可以找奴婢聊聊的,奴婢的阿娘曾和我说,不能总把话藏在心里,这样会闷出毛病的。
而且奴婢自打来了开封李府后,除了铃儿姐与郎君,府上的人奴婢一个都不认识,铃儿姐和郎君又都很忙...奴婢,奴婢有时也会感到寂寥的。”
李延庆闻言一愣,是啊,这时候的人虽然普遍早熟,但雪雁毕竟只是一名未满十五岁的少女,在宋城的节度使府里待了两年多,已经很熟悉那里的环境了。
而自己自作主张,将她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她会感到寂寞和害怕是很正常的,这确实是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不过,她还真是大胆啊。
想到这里,李延庆起走到雪雁的前,望着她轻声说道:“你先去将信送给李石,等你回来我们泡壶茶,好好地聊聊天。”
夜,是很长的。
.......
天还未亮,平躺在上的董三牙猛然惊醒,他做梦时梦见自家的仓库遭了贼,里边存放着的万贯铜钱不翼而飞。
董三牙惊恐地喘着粗气,又伸手拍了两下自己的胖脸,这才确定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境。
“该死的腌臜泼才,诈我这么多钱,都是我的钱,我的钱啊!”董三牙躺在上愤然怒骂,通过对梦境的回忆,他想起了要付给牛八的那两千贯。
睡在董三牙旁的小妾被他吵醒,睡眼惺忪地问道:“董郎,怎么了?”
“没什么。”董三牙掀开被子,穿上厚厚的毛鞋,取下挂在一旁的大衣,走到门前推开房门。
冷风忽地灌入屋内,小妾被冻得直哆嗦:“这天都还没亮,出门要做啥?”
“你继续睡就是了。”董三牙咬了咬牙,收紧大衣,瞒珊着出了门。
就着朦胧的月辉,董三牙走到了自家的库房门口。
这间库房外表看似是一间废旧的破木房,其内部实则以两层砖石加固,门锁都是请开封城最好的工匠打造的,钥匙也仅有一把。
董三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铜钥匙,随着“咔擦”一声,门上挂着的大铜锁应声而开。
门内的地板上铺放着百余个带锁的木箱,每一个木箱就代表着一百贯铜钱。
木箱上没有丝毫灰尘,打开盖板,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铜钱。
看着这一箱子黄灿灿的铜钱,董三牙的心里直滴血。
再有三,这库房里的二十个箱子就不再属于他了。
“不行,不能将这笔钱就这么给那个泼才,得找人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