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从义回来了?李延庆惊喜之余,掰着指头算了算子。
自刘从义带着人马下南唐后,每隔五六便会派人将近况汇报给李延庆。
按照乌衣台传递的信息,五前刘从义一行刚进入宿州地界,因为归途是逆流而上,五天的时间应该还不够抵达开封。
铃儿已经打开了书房门,李延庆望向李石:“刘从义现在在哪?”
李石回道:“刚刚进府,一行共三人,已经安排到了客房里。”
就三个人么,刘从义大概是脱离了船队,走陆路先回开封来了,李延庆略一思忖,吩咐道:“快带我去见他。”
李府一间宽敞整洁的客房中,刘从义刚解下厚重的袄子,坐在圆凳上喝了两碗汤,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郎君!”刘从义起打开门一看,屋外正是李延庆。
“刘一,回来了。”李延庆笑着走到刘从义的面前,仔细地打量着刘从义。
刘从义连忙拱手道:“郎君,在下幸不辱命,目前船队正在宋城休整,在下便走陆路先来开封汇报近况。”
见刘从义瘦了不少,肤色似乎也更黑了,李延庆心中千言万语,尽数化为一句:“辛苦你了。”
刘从义咧嘴笑道:“在下本是一将死的病人,还是朝廷通缉的要犯,郎君却救治了在下,还委以在下重任,此等恩,犹如再造,在下便是死,也会完成郎君的重托。”
李延庆用力拍了拍刘从义宽厚的肩膀:“先坐下,你这一路有碰到什么危险吗?和我聊聊你一路上的见闻。”
“托郎君的福,自进了宿州地界后一路畅通,路上并未碰到任何险。”
刘从义坐在圆凳上,将一路见闻娓娓道来,一个多月的南唐之行,令从未出过河南的刘从义大开眼界。
“汴河出了宋城后,河道便开始变得狭窄,刚开始在下还有些晕船,整迷迷糊糊的,后来颠簸的子长了,在船工的教导帮助下,吃了很多鱼虾和蟹,渐渐地就不觉头晕了。”
“不过有五个弟兄水土不服十分严重,一路都是病恹恹地躺在上,在下请了几名郎中到船上给他们看病,可都没有成效,等回到宋州地界后他们的病才开始慢慢好转。”
“江宁城是在下所见过最繁荣的城池,无论是城墙的长度和高度,还是城中的人口,都远超开封,街上商品的数目多如牛毛,小娘子也比开封城里的更加漂亮水嫩...恕在下嘴巴笨拙,有些东西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描述。”
“说起来,在下以前从不相信船能够逆水而行,可这次在下乘坐的木船,仅凭三面薄薄的风帆,就能从江宁城一路逆行至宋城,令在下大涨见识。”
“在江宁城里,在下见识了许许多多的稀罕玩意,咬一口就会冒出甜水的木棍,四层楼高的大船...还在大街上见过几个浑黑漆漆的人,连嘴唇都是黑的,比在下黑多了,听说是南洋来的商人,看着怪吓人的。”
在谈及自己的糗事时,刘从义黑黄色的老脸也会泛起红润;说起手下弟兄遭遇的伤病时,刘从义的眼眸中会流露出担忧;聊起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时,刘从义甚至会如孩童一般,不自觉地挥动双臂。
尽管刘从义的用词很是粗糙,但李延庆完全能体会到刘从义心中的澎湃,李延庆仿佛随着刘从义一道,从宋城直下江宁,游览了一千三百里大好河山。
这也许就是旅行的魅力吧...听完刘从义的描述,李延庆也泛起了下江南的兴致,虽然见惯了现代的秀丽江南,但想必千年前的江南更有一番别样风姿。
“对了。”李延庆拿出装有火齐镜的鹿纹木盒,递给刘从义:“你瞧瞧这盒中的东西,在南唐有见过类似的物件吗?”
刘从义接过木盒,拿出火齐镜放到眼前左看右看,还用手摸了摸镜片。
“这是水玉制成的火齐镜。”刘从义语气笃定,将镜子还给李延庆:
“在江宁城中,在下见过不少人佩戴水玉制成的玉环,在下也曾出于好奇,进过贩卖水玉的店铺,见到了模样各异的水玉制品,其中就有与这相似的火齐镜。”
“此物真名为水晶,不过称水玉倒也不错,与玉石确实有些相似。”李延庆接过镜子。
此时南方缺玉而北方产玉,故南唐的商人喜将水晶称为水玉,以便高价销售。
刘从义又道:“在下曾好奇此物的来历,店铺的掌柜称此物皆产自南唐境内的饶州。”
饶州便是后世的江西省上饶市,此时饶州因为有大量水晶矿藏被发现,是水晶制造业的中心,天下的水晶制品皆产自饶州,天下的水晶工匠自然也都聚集在饶州。
有些远啊,饶州,李延庆的额角轻轻作痛,要招揽几名水晶工匠看来并非易事。
暂且抛下制造眼镜的打算,李延庆问道:“各地的办事处建设得如何?”
谈起正事,刘从义陡然严肃起来:“依郎君的吩咐,在江宁、扬州、泗州、宿州共四地,皆建立了乌衣台的办事处,其中宿州和泗州各五人,江宁和扬州则各安排了十人。”
此四地皆在大运河边上,不过宿州和泗州的地位,显然远不如江宁和扬州,刘从义视城市的规模和重要,灵活地安排了办事处的人员数目。
“此事你做得不错。”李延庆闻言点了点头:“那我交给你的一千贯,你是怎么安排的。”
刘从义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泛黄账簿:“钱都是孙万全记账,都写在这账簿上了。”
孙万全是李延庆从张家要来的粮铺掌柜,因为精明强干,得到了李延庆的重用,和刘从义一同下南唐,负责记账和乌衣台的商业往来。
李延庆接过账簿摊开,账簿上事无巨细地记载了乌衣台一路上的所有花销,小到一根缝衣针都有记录在账。
“你觉得孙万全此人如何?”李延庆边看边问。
刘从义略微沉思,答道:“记账很详细,也很会经商,能与各地米行的行首谈笑自如,就是为人小气了点,抵达江宁城那天,他只给每个弟兄发了一贯钱,不少弟兄都对他抱有怨言。”
为防李延庆误会,刘从义又补充道:“在下有时候也会就钱的问题与他争执,不过在下从未抱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