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光昨晚上吸福寿膏吸得忘乎所以,一直等到华灯初上,他才吸完第二锅。
这量有点大,第一次就吸这么多令聂尘有些担心,果然,德川家光吸完之后两眼翻白,赖在地上死掉了一样动都不动。
不过他还活着,只是昏昏然,聂尘把无奈的替他铺好褥子盖好被子,征夷大将军的世子毫不客气,裹着被褥呼呼大睡。
那个长海和尚留下的甘露瓶子,被他忽略了,依然放在屋子里,作为喝过依云矿泉水的现代人,聂尘不会对劳什子的屋檐水感兴趣的。
家光的护卫下午时分就被打发走了,在二条城里,门口又有守着聂尘的武士看着,不必担心安全问题,聂尘守在德川家光,枯坐无聊。
屋里只有一床被褥,给了德川家光自己就没了。
想向门口守卫的倭人武士再要一床,但言语不通,指手画脚半天对方也瞪着眼睛如听鸟语,聂尘悻悻而归。
今晚上就坐一晚上吧。
正当有了这个觉悟,后门一开,柳生十兵卫在后窗探头了。
他带来了德川忠长的手信,邀请聂尘深夜一聚。白天本来就话不尽兴,有些事情还没说完,秉烛夜谈并不出奇,聂尘于是跟着独眼剑豪去了。
如今在德川忠长的屋子里,看着自己居住的小院如鱼龙同舞,亮如白昼,聂尘知道,有事要糟了。
德川家光就睡在那里,是他在叫?还是旁人在叫?
不管谁在叫,总之是出事了,而且自己不在院子里,万一真的有事,会不会说不清?
想到这里,聂尘浑身都不自在了。
“聂桑……那边好像是你居住的院子。”田川昱皇也发现不对劲了,他眯着眼看了一阵,鼻子一阵乱嗅:“风里有股怪味,是从那边飘来的。”
聂尘什么也没闻到,他使劲的伸长鼻子嗅了嗅,连屁都没闻到一个。
其他人却深信不疑,德川忠长面色一变:“快快送聂桑回去,夜深人静,内外密谋,可不能让人发现。十兵卫,快送聂桑回去!”
回去?
聂尘朝灯火辉煌的住处望了一眼,心中苦笑,这特么还回得去吗?
“不可!”他和田川昱皇同时喊道,喊完两人对视一眼。
“不可?”德川忠长奇怪的看看两人,柳生十兵卫回头瞧着聂尘。
“聂桑说不可,为什么?”田川昱皇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上的白胡子。
聂尘翻翻眼皮,你刚才不也喊了吗,问我?
但他还是答道:“听音辨位,喊声是从我居住的院子发出来的,不知何人所喊,但现在回去已经晚了,卫队必然已经发现我不在那里,此刻回去欲盖弥彰!”
“可是……如果暴露了你在我这里,若是被家光的人知道了,一定又是痛脚,父亲和我都不好办。”德川忠长犹豫道。
“大人不用太过担心。”聂尘抽搐着说道:“家光大人……此刻就睡在我的屋里。”
“什么?”
“纳尼?!”
田川昱皇喊出了汉语,德川家的人全是一片倭话惊呼,众人几乎傻掉了,
德川忠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里的折扇几乎掉到地上,看着聂尘吃吃的半天吐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大、大哥怎会睡在你屋里?”
“他下午吸食福寿膏过量了,酣睡不起,干脆就没走。”聂尘尽量用简练的语言来解释:“刚才商量事情太急,我没有来得及交代这事。”
德川忠长、田川昱皇和柳生十兵卫面面相觑,好长一段时间,都无人说话。聂尘给点时间他们消化,也没有做声。
田川昱皇舔了舔嘴皮,慢慢的打破沉寂。
“你是说,刚才的喊声是家光大人发出的?”
“我不知道,但那边貌似没有其他人了。”聂尘想了想,抬头看着德川忠长:“你大哥有没有做噩梦的习惯?”
德川忠长本能的摇摇头:“兄长是春日局大人带大的,一向在家康姥爷身边成长,惯于军中生活,胆大如狼……”
“做不做噩梦都不重要了,家光大人既然在聂桑屋里,那么我们就得想好对策。”田川昱皇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目光利箭一样锐利:“其实,这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不是坏事?田川大人,我们深夜请聂桑过来可不是能让旁人知晓的啊。”
“哼,家光夜宿聂桑住处,何尝不是能让旁人知晓的事!”田川昱皇道:“家光贪食灵药,置大将军于不顾,本是不孝;深夜不归宿,有违人臣本分,本是不忠。不忠不孝的名头一传出去,家光也吃不消,跟他比起来,忠长大人请聂桑夜谈春日祭献礼的事情,就要轻得多了。”
“可是,那叫声怎么回事?”
“我们就不用管了。”田川昱皇皱着眉头望了望远处:“家光也许醒来发现聂桑不在处罚守卫的人也不一定。”
惩罚看守?
德川忠长眼前一亮,拍手急道:“必是如此!兄长脾气暴躁,如果半夜醒来发现聂桑不在,一定大发脾气,又问询之下知道是我请聂桑走了,他鞭挞守卫的武士都有可能!”
聂尘想了想,觉得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这个田川昱皇,思维倒是缜密,脑子也转得挺快。
几人说话间,整个二条城的灯火都一处接一处的亮了起来,内殿范围内都灯火通明,无数的火把灯笼照亮了城墙以内。
“主殿的灯也亮了,看来将军大人都被惊动了。”田川昱皇露出困惑的表情:“怎么把将军大人也惊动了?”
德川忠长看看一脸晦暗的聂尘,只觉心头发虚:“难道兄长到父亲那里去告状了?”
“不应该呀,家光大人去告状不是把黑锅往自己头上扣吗?”聂尘顺着田川昱皇的思路说道:“他不会这么蠢。”
“.……”
几人都无言了,沉默的站了一阵,恰在此刻,大门一阵脚步声响,一队德川秀忠直属的武士闯了进来。
“将军大人请中纳言阁下,以及聂桑过去大殿,有事召见。”武士目光扫过众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按着刀做了个请的手势。
德川忠长心惊肉跳,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带着聂尘和田川昱皇,跟着武士朝大殿走去。
半道上,跟聂尘走在一起的田川昱皇偷偷的朝聂尘使眼色,聂尘心知肚明,这是要他按照刚才商量的答案行事,于是暗暗点头。
二条城内殿的主殿,亮如白昼,屋外无数黑衣武士按刀肃立,戒备程度比白天还要森严,聂尘抬头还看到屋顶上有黑影端着铁炮巡弋。
主殿里,两排巨烛熊熊燃烧,烈焰如炬,明亮的灯火下,德川秀忠铁青着脸居中坐在蒲团上,左右两侧,德川家的诸多家老分两边而跪,很多人明显是刚刚从家里被拉来了的,衣服都没穿整齐,但没人敢说话。
聂尘跟着德川忠长缓步买上台阶,进入屋内,气氛肃然严厉,不知情的几个人都低着头,刚进屋来不及看一眼就跪在地上,埋头触地。
“将军大人,臣等觐见!”
“忠长,你带着聂桑,先上前来。”
德川秀忠的声音很有威严,语气里带着凶狠的味道,德川忠长一听就心里打鼓,他明白,这是父亲暴怒时才会有的语态。
聂尘心头也在狂跳,光凭这句话,今晚的事就必然跟自己有关。
一步步的往前,两侧的德川家老们个个危颜正坐,板着脸瞪着眼,聂尘的余光逐一扫过,眉头越皱越深。
突然,走在前面的德川忠长哆嗦了一下,定住原地,似乎不打算往前走了。
这间屋子很大,从门口到中间有一百多尺,德川忠长应该再走一段才对啊。
聂尘诧异的抬头,他和德川忠长是错着身子前行的,抬眼的瞬间,就看到了前头的情景。
德川秀忠的身前,躺着两个人。
一人仰卧,一人躺卧。
仰着的人不着寸缕,腰里围着一截扯烂的床单遮羞。
躺着的人裹着一床被子在低声呻吟,臀部翘起,看起来仿佛被一支箭射中了屁股,一直在哼哼,面色潮红双目紧闭,一根绳子把他连人带被子紧紧的捆住,有一个白胡子倭医在坐在他身边,正在用一个罐子捣鼓什么药。
两人聂尘都认识,躺着的是德川家光,仰着的是长海和尚。
不过此刻,光头长海和尚的脸上鼻青眼肿,浑身都是淤青,浪里白条一样白皙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不知遭受了怎么样的殴打。
长海被打了?
德川家光也被打了?
聂尘大惊,跟德川忠长一样愣在了原地,这是怎么回事?
“父亲,兄长和长海大师怎么了?”德川忠长惊讶的喊出了声,这跟起先估计的不一样啊。
“哼!”德川秀忠没有回答,而是转脸看向聂尘,气冲冲的问:“聂桑,长海和尚与你之间,在今晚是不是有什么约定隐情?”
这话顿时把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聂尘身上,他莫名其妙,张了张嘴,断然否认。
“将军大人,小人和他没有约定隐情。”
“那为什么这个和尚会深夜摸进你的住宅?!”德川秀忠猛拍桌子,大吼起来:“还有,家光为什么会睡在你的屋里?这个瓶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手里晃着一个瓷瓶,里面还有些液体,叮里当啷的荡来荡去。
聂尘瞧瞧瓷瓶,又看看紧闭着眼紧咬着牙不发一声的长海和尚。
这瓶子他当然认得,是长海下午送的甘露瓶子。
“家光喝了里面的东西,就成了这副德行!”德川秀忠一直在咆哮,他吼的全是问句,却不给聂尘回答的机会:“这是药,是极霸道的东西,你看看,家光都成什么样了!”
趴在的德川家光仿佛在呼应他的咆哮,红着脸迷蒙着眼,虽然会被捆着,却伸嘴去撩拔白胡子倭医垂下的胡子。
德川忠长和聂尘,眼都看直了。
德川秀忠一伸手,啪的一个耳光扇在德川家光脸上,家光似乎并不知道痛,嘻嘻的笑着,还在伸嘴乱啃。
倭医叹息一声,揭开家光下身处的被子,将罐子里搅拌好的药敷在家光的屁股上。
德川忠长和聂尘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聂尘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从进来这处大殿开始,一幕幕零散的碎片终于组合在一起,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念头呼之欲出。
难道……
他看向被打得几乎不成人形的长海,又瞅瞅那个白瓷瓶,菊花一紧。
长海这畜生,莫非下了药,被德川家光半夜醒来口渴误服了?然后乌漆嘛黑的摸进去捣了家光的谷道?
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