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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心动

    那场相当于宣告玉儿病愈回京的宴会之后两日, 庄亲王府来人通禀:庄亲王病倒在床。

    十年前,庄亲王偶染恙, 玉儿一家必回庄亲王府服侍,直至庄亲王完全康复才会再回贝勒府,

    这十年间,玉儿自己昏睡,雅尔哈齐与儿女们却也照例会常回去。现今庄亲王病倒,他们一家,便又该回亲王府才是。

    玉儿看了看仿佛神情十分焦虑实则眼神如常的丈夫与儿子,眨了眨眼,挥退了亲王府来的下人。

    弘普见自家阿玛稳坐泰山, 只能开口道:“额娘, 回亲王府后,您别太操劳,一切有那拉氏呢。”他额娘,对于照顾丈夫儿子亲人们的事儿, 还是像十年前一样喜欢亲力亲为, 但是,他娶妻回来就是为了服侍额娘的呀,若只是需要女人,按他的出身,什么样的没有,又岂会选相貌才情家世都只能算中等的那拉氏?可他额娘却完全没有身为婆婆的自觉。这些日子,听着妻子或明示或暗示的表达出想帮忙却无从着手的无奈, 想着自家额娘的操劳,弘普又心疼,又头痛——别人家的婆婆想尽了法儿的为难儿媳妇,他额娘倒好,唯恐累着了儿媳妇。

    玉儿无奈地看一眼丈夫儿子,所谓知子莫若父,知夫莫若妻,丈夫儿子是否真的焦虑,她一眼便能看得透透儿的,明明,他们心里并不如表现的那样惶恐与出乎意料之外,却偏在亲王府来通禀的下人面前做出一幅焦急万分的惊惧模样,显然,庄亲王的病情,他们是心知肚明的。

    想了想,玉儿明白了,病愈回京第二天,她去亲王府请安时,庄亲王身体虽开始老迈,但明显,除了原先中的毒,不会有别的原因在这么短时间内导致他瘁然病倒。

    看着丈夫,玉儿纳闷儿:“你们父子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按我说的,一粒解毒丸下去,不着痕迹便把毒解了,多省事儿?”

    弘普听了额娘的话,看了看自己阿玛,见阿玛眼中果然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神情,忍不住转头谑笑,额娘这般全不喜算计,是阿玛自己宠得,怪不得别人。

    弘普只想着自己阿玛自作自受,全忘了那宠得自家额娘不用劳心费神动脑子谋划的人里亦要算上他的一份儿。他阿玛从不让世事的污浊脏了他额娘的耳,他自己不也从不把这些人事倾轧的事告诉他额娘吗?如今倒把一切责任全算在了他阿玛的身上了。

    雅尔哈齐看看转头偷笑的大儿子,垂头的二儿子和明晃晃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三儿子,眉一挑:“老三,你来和你额娘说。”老大老二都知道要背着点儿,就这个老三,居然敢明着看他这个阿玛的笑话,找揍呢?

    弘英的笑脸霎时变成了苦脸,阿玛太狡猾了,他自己不愿意干的事儿,却推到他这个苦命儿子的身上。

    弘芝看一眼三弟那张与自己长得一般无二的脸,又面无表情回过头去,这个三弟,还是这样笨,看阿玛笑话,也不知道低调点儿,一点不掩饰,现在好了吧,额娘不喜欢听的话,得他来说了,果然,祸福无门,惟人自招。

    弘英看二哥转开了头,又看着他大哥,却见他大哥连个眼风都不愿意给他,只能认命地端正坐姿,准备替额娘解惑。只是,看着他眼神清澈纯净的额娘,弘英痛苦地想:为什么平日习之为常的事儿,在额娘这样的眼神下,却这样难以宣之于口?

    为了减少心理压力,弘英看一眼自家额娘后,便垂下了目光,一鼓作气,不能再而竭,三而歇。

    “额娘前些日子说过,玛法中的毒,与五弟所中是同一种毒,不会让人猛一下丢了命,却会吞噬人的健康,让人日渐虚弱,直到病亡。这些,我们这些年在五弟身上都是见过的,因此,并不是儿子们不孝,不马上替玛法解毒,实在是当日五弟排毒时,不只拉肚子,身上出的汗也夹着污渍,这般解毒法,却是想瞒人也瞒不了的,再则,额娘说,这毒,中的年月越久,越是得慢慢排毒更好不是?

    现在,玛法中毒年月没有五弟久,但排毒时的反应必然是与五弟一样的,这般明显异于平日的反应,阿玛一颗解毒丹吃下去,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额娘想人不知鬼不觉地做完事,却是无法办到的。还有,这解毒的过程,就算太医诊不出就里,只当是玛法吃坏了肚子,瞒住了,又如何呢?玛法不知道自己中了毒,以后便不会防范,下次,必会再中毒。如此,不若像现在这样,慢慢引发他体内的毒,让人知道他中了毒,这样,被太医察出,他也有个警醒,以后才会小心。

    另外,五弟的毒,当年是继玛嬷下的,玛法虽隐隐知道,也罚了继玛嬷,但,还不够,这口气,我们这些年着实忍得难受,现在,玛法自己也中了毒,他想必不会再想着息事宁人,为着面子与那虚假的安宁祥和,捂着、遮着、掩着事实了,这样,我们既报了仇,还不用自己动手,何乐而不为,实在不必替继玛嬷打掩护呢。而且,我们还要防着继玛嬷倒打一耙,说五弟的毒是我们自己下的,而玛法的毒,也是因为我们想着早日继承亲王府才下的这类的事情发生。

    额娘打小教我们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自己却总是心慈手软,过于为人着想了,儿子知道,你指定又要说女人在这个世道生活不易,女人何必再为难女人的话,可是,额娘,您有这份儿体谅的心,人家却未必肯领情,不但不领情,说不准还会嘲笑你,说你手段不够强硬,心志也不够坚定,甚或于说你是自己没手段,没能耐治那害你的人呢。

    这些年,儿子们和阿玛,不是不孝顺继玛嬷和玛法,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呢?五弟中毒,隐而不究。

    看着五弟受苦,我们谁的心里好受呢,可是,没有证据,只能咬着牙憋着气,暗地里收拾那木都鲁氏家罢了,还不能露出形迹以免被人捉住把柄说我们不孝,着实憋屈。可是,即便继玛嬷的娘家再败落又有什么用,五弟还是日日痛苦。额娘,若非你醒了,这天下间,居然无人能解这毒。或者,也有人能解,只是,我们却一直未曾寻着。

    额娘,若非您当年留在郭罗妈妈手里的药,只怕五弟都拖不到您醒过来……

    额娘,你曾说过,让我们不可以愚孝,命是自己的,不能父祖想夺就夺,儿子们小时候,您针对无缘由苛责晚辈,而晚辈却不劝阻一味忍让的事件说过,那些错误的事情里,也有那逆来顺受的晚辈的不是,悲剧的造成,正是他们的不反抗不反驳,才更加深了长辈的错误,他的行为,亦是更大的不孝。

    我们现在,便是阻止长辈再犯错。”

    弘英说完,抬眼看着他额娘,他最怕的,是额娘认为他们不孝顺,怕额娘物伤其类,讲这么多,为的,便是让额娘不会多心,有别的想法。

    看自家额娘若有所思的模样,弘英又低声加了一句:“当然,若是通过这件事儿,咱们郡王府能争取到更大的利益,那是最好的。”

    原来,丈夫儿子准备利用替庄亲王解毒一事实现利益最大化。叹口气,这也就罢了,反正解毒的事儿,最好是慢慢来,只是,却又要带累得儿媳妇一起操劳了。玉儿倒未想自己会有多辛劳,一则她的身体素来较常人健康,体力充沛,倒也不惧劳碌;二则服侍老人是她打小就做贯的活计,很是习以为常的。倒是那拉氏,嫁到郡王府这一年多,还不曾服侍过病人呢。

    玉儿这十年来,不进食也不排泄,一直只是安静地睡着,相较于别的病人,倒是一点儿不磨人的。常人病了,不只自己痛苦,便连照顾的人,也轻松不了:病人生病后吃、喝、拉、撒、睡要人服侍,病人自己病中会不可抑制的烦躁、焦虑、痛苦、恐惧,辗转不安,被各种负面情绪折磨,有时,便是病人自己想要平静,也无力自制。因此,服侍起来,很是累人。没有充沛的体力,旺盛的精力,待病人痊愈,那服侍的人,也得如大病一场般瘦一圈儿下去。

    只是,被儿子怯怯的眼神看着,玉儿又不免好笑复好气,“英儿,在你眼里,额娘是那迂腐得对于毒害自己儿子的行为也不做出反抗的人?”

    弘英迅速扫一眼自家额娘的脸色,不免被额娘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吓得背上神经一紧。

    “儿子知道,额娘最爱我们了。”弘英谄媚地补救,只是,显然是亡羊补牢。

    玉儿哼道:“你知道?知道你还会说这一大篇儿?依额娘看,你是怕额娘物伤其类,认为你们不孝顺,连你们玛法继玛嬷也算计,才详详细细不嫌繁琐地解释了这么多吧。你这傻小子,别说那只是和你们没有血缘的继祖母,便是你们亲祖母,要敢害你们,额娘也不会隐忍不发的。额娘可以对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百般算计毒害不在意,因为额娘有自信,她伤不到额娘半根毫毛,可是,对于她暗算我的儿子、丈夫,我却誓不能饶的。”

    弘英听着自家额娘铿锵有力的宣言,惊叹地抬头,看着额娘脸上坚定的神情,弘英眨眼,噫!他多此一举了?

    雅尔哈齐带着明晃晃的嘲笑神情看着三儿子傻呆呆的模样,弘普也终于施舍似地瞄了弘英一眼,只是,那眼神里的惋惜与果然如此的意思藏也藏不住,弘芝捂着脸,心里哀嚎,他知道这个比自己晚出生两刻钟的弟弟有时会犯傻,只是,傻到这个地步,真是让他这个哥哥没脸呀。

    看着无良父兄的诸般表现,弘英咬牙,他方才说的时候,也没见人出来阻止他,到现在,倒个个跑出来嘲笑他,阿玛和哥哥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玉儿看着三儿子一幅要哭的模样,可怜道:“唉哟,英儿,乖啊。”

    弘英委屈地扑跪到自家额娘脚边,抱着额娘的腿哀哀道:“额娘,阿玛和哥哥们联起手来欺负儿子。”

    玉儿摸着儿子光滑的脸,笑眯眯道:“乖,你阿玛和哥哥们都不是好人,咱不理他们。”

    弘英狠狠点头,“额娘,咱不理他们,咱们俩好。”最好,额娘以后只理他一个人。

    玉儿又捏捏儿子的耳朵:“额娘不理他们,不过,英儿,为了你方才对额娘的不信任,额娘得罚你。”

    弘英眼巴巴看着他额娘,却见额娘神情坚定极了——呜,额娘不疼他了,弘英好可怜啊!

    玉儿看着三儿子如同被抛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巴巴的眼神却心如铁石:“抄孝经。”未等弘英一口气喘完,玉儿又道:“倒过来抄,一天一遍。不罚你多了,抄十遍吧。”

    弘普同情地看一眼自家欲哭无泪的三弟,额娘说的倒过来,是真的倒呀,那字儿,得倒着写!这样抄一遍,可比顺着抄十遍都累!又看一眼眉眼弯弯的额娘,弘普头皮发麻,他额娘,是天下间最有女人味儿的女人了,因此,刁钻起来,自然也比别的女人更让人头痛。

    呼一口气,还好,惹着额娘的不是他。

    玉儿抿了抿唇,轻声笑道:“普儿,记得监督你三弟的功课,错一个字儿,额娘就要罚你和弘芝到院中倒立。

    弘普倒吸一口气,反手倒立?他都成婚了,额娘还这样罚他?在下人们来来去去的院子里、还让他的妻子看到,他这个未来的家主的面子往哪儿搁?

    看着大儿子脸上的裂痕,玉儿咯咯地乐,唉呀,她早就看普儿那张面瘫脸不顺眼了,才十几岁的孩子,却总摆着一幅八风不动的模样,多没劲儿呀。十年前,她还觉着那小大人的模样满可爱,可现在看着,怎么那么想让人破坏呢?果然,大儿子还是这会儿脸上的表情看着顺眼。喜怒哀乐,都可以表现在脸上,随心所欲,轻松自在,多好。

    某个无良的母亲也不想想,对于尊贵自恃又严谨骄傲的自家大儿子,她罚的事儿,多让人崩溃。

    “……记得额娘在你们小时候就说过吧,小的犯了错,必然也有大的没教好的原因,你三弟犯了错,你们两个做哥哥的,自然也要负上连带责任的。

    弘芝看看大哥,又看看三弟,苦笑,是呀,过了十年,他们怎么就忘了呢?

    弘普叹气,他没忘,他只是轻忽了。他知道,额娘这是在提醒他们,算计谁都可以,唯独不可以算计自己的同胞兄弟。又看看额娘的神表情,弘普闭眼哀叹,兴许,他额娘压根儿没想这么多,她只是天经地义的认为哥哥就该管着弟弟。

    是呀,他的额娘,就是这样的人。这些年,算计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他却是忘了,在额娘跟前,是可以完全抛开所有一切多余的掩饰与心思的。

    玉儿看看三个神情各异的儿子,眨了眨眼,“额娘相信你们能把外面的事儿处理妥当,既然你们有了安排,那额娘也就听你们的了,把这解毒的过程放缓。行了,你们父子商量吧,我回去让人收拾收拾,明儿回亲王府。”

    玉儿说着,站起身走出书房,弘普弘芝弘英起身把他们额娘送到书房外,见自家阿玛头也没回的也跟着走了,都忍不住叹气,果然,做儿子就是免费的劳力呀,即使额娘醒了,阿玛用起来,仍然一点儿不惜力的。看着父母走远,三兄弟关上门,坐回椅上,开始商量行动细节,如同这十年来的每一天一样。

    玉儿见丈夫跟了出来,忍不住回头道:“就这几步路,你不用送我,你且回去和儿子们商量正事儿去吧。”

    雅尔哈齐泰然道:“儿子们自会处理好一切的。”

    看着走在身畔的丈夫一派淡定模样,玉儿想了想,伸手挽住丈夫的左臂,“现在天色还早,咱们散散步吧。”

    自打她醒来,丈夫是每天只上半日去衙门,下半日必在府里守着,儿子们也是早早回府,从不在外应酬,因此,守在一起的时间倒是不短的。如今儿吃完晚饭,又商量了这半天,也只是黄昏而已。丈夫既跟了出来,不若趁着夕阳无限好的时节,陪着他多转转吧。

    轻轻拍拍臂弯里妻子的小手,雅尔哈齐心情好极了,领着妻子往西边的大花园里走去,边走边看着被落日铺上一屋金灿灿光芒的王府,又看看身畔披着满身彩霞、停驻尘寰留恋人间仙女一般美丽的妻子,雅尔哈齐满足地叹口气,这番场景,曾是他日夜所期盼啊……

    郡王府西花园的水池畔,玉儿侧头看着渊s岳峙站立身侧的丈夫,眼中掠过一丝迷茫:时间,是一把刻刀,他在每个人的身上留下痕迹,没有自己参予的时间里,不只儿子们长大了,丈夫,也变得更迷人了。

    如今的他,真正的成熟了。岁月,打磨出了他最醉人的风采。沉凝稳重,气势逼人,笑看风云变色却淡定自若;人前,他挥斥方遒,潇酒自如;人后,他不急不躁,细心谋划,耐心布局;镇定沉稳,不动声色,眉目间有着掌握一切的自信。

    不见了十年前意气风发的跳脱与浮躁,敛尽了年轻气盛的莽撞与张扬,这样的雅尔哈齐,充满了成熟男人内敛的魅力,他的举手投足间散溢着让人迷醉的气质——尊贵、自信、强大、坚韧、无所畏惧……

    男性荷尔蒙!玉儿咬了咬唇,丈夫于不经意间,溢散着浓重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感觉到臂弯里妻子的手收紧,雅尔哈齐回头,却看到妻子咬牙切齿的模样。

    “怎么啦?”

    玉儿的左手按住狂跳的心脏,她居然被自家成婚二十年的男人刹到了。

    看着黄昏落日下低头温柔专注看着她的丈夫,玉儿的脸红了,温柔?十年前丈夫的爱激烈、狂热、占有欲十足,这样的柔和神情,却着实少有。

    “不许你用这样的目光看别的女人。”

    妻子的目光中有着迷醉,小脸晕红,神情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含嗔带羞,眉间还有一丝不知来由的恼意。

    雅尔哈齐轻笑出声,心里漫上独属于男人的得意与满足,成婚这么多年,妻子,终于真正的心动了,不是妻子对丈夫的亲近信任,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迷恋与倾慕。

    没有比较,雅尔哈齐兴许还不能深刻体会其间的差别,可是,看到妻子现在的模样,他却这样兴奋、得意与激动,不只是亲人间的亲昵,那是一种心跳加快的更让人沉迷的幸福,让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玉儿!”

    听着丈夫含在嘴里在唇齿间辗转的轻唤,玉儿脸上的红晕更重了,在丈夫炽热的目光,她的眼神闪躲着转了开去,啐,这是她男人,她害什么羞,成婚都二十年了,孩子都长大了,她却开始矫情得像个二八少女了,这副模样,做给谁看。

    暗暗给自己打气后,玉儿轻咳一声:“院子里的花,开得满好。”

    听着妻子明显想转移自己注意力,雅尔哈齐哪会同意,侧身挡住妻子看花的视线,右手抬起妻子的下巴,感受到柔软而滑腻的触感,食指不自主地滑动了几下后方停了下来,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紧紧攥住妻子躲闪的目光,眼含情,唇含笑,雅尔哈齐轻声道:“玉儿,我不对别人笑。”

    听着丈夫柔得能捏出水来的声音,玉儿的脸一时暴红,慌乱道:“嗯。”

    感觉到妻子身子一侧,明显是想逃,雅尔哈齐用闲下的左手环住妻子的肩背,控制住她的行动,“玉儿,你怎么不看我?”

    玉儿羞得身上都开始躁热了,偏躲无处躲,避无处避,一咬牙,一抬头,孤注一掷看着丈夫——高挺笔直的鼻梁,圆睁凤眼,恼羞成怒:“你这张脸,看了二十多年了,还看什么?”

    二十多年?明明她睡了十年,这张脸,她只看了十年的说!

    被喜悦充斥的某人一点儿也不曾被打击到,语带笑意,柔声诱哄:“再看看吧。”

    玉儿又动了动身子想往后退,可惜,怎么也跑不了,怒了——呼一声扑到丈夫怀里,双手紧紧环抱着丈夫健壮的腰,把脸狠狠缀在丈夫的胸膛里,尖叫一声:“不看。”

    雅尔哈齐愣了愣,继而放声大笑,唉呀,他的妻子,怎么就这么招人呢。

    感觉到腰间紧搂的力道,看看怀里妻子一幅准备捂死自己的样子,某人双手一环,把那个连脖子都红了的小身子密密实实地圈在怀里,好吧,妻子脸皮薄,他就放她一马,不再逗她了。

    满脸笑容抬首望着天边的云彩,某人志得意满,反正,日子还长呢。

    几步开外几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抬手揉了揉眼睛,挨了旁边一个老嬷嬷几记严厉的瞪视,又都老实地垂手肃立,屏声敛息,可即使如此,她们的脸上仍然充斥着惊疑与惊叹——那个笑容满面的,是她们成日冷着脸,总是暴躁易怒的郡王爷?那个满脸柔情看着福晋的,是被下人们暗自揣测有断袖可能的郡王爷?那个浑身扬溢着幸福与温暖味道的,是多年来周身被悲苦环绕的郡王爷?

    她们,真的不是眼睛出毛病了?

    年轻的丫头在自我怀疑,年老的太监嬷嬷们却打眼前的一幕想起了十年前的一切:现在的郡王爷,才是本来的模样呀!

    忠勇郡王府与庄亲王府离得不远,都位于内城西北角镶红旗的属地。为着侍疾,带了贴身侍候的人,玉儿一家八口搬回了庄亲王府,住进了亲王府西路多年来他们住着的老院子。几个孩子,除了已成婚的弘普另住了后面的一进院子,弘芝、弘英、弘吉、弘宝仍住在玉儿的院内东西厢房里。厢房一明两暗,正中一间为起居室,两侧为卧室,宽敞明亮,布局规整。玉儿守着看下人把儿子们的房间布置妥当,这才回了正房去看自己与丈夫的房间。

    六个大小男人都出门儿了,丈夫领着三个当差的儿子去告假,两个小儿子则会继续上学,侍疾的事儿,有他们的父兄在也就成了,现在,还不需要他们时时守在祖父身畔。中午,丈夫会回来用饭,还要替上书房的两个小儿子和几个堂侄儿准备中饭着人送去,玉儿大致看了看自己与丈夫的卧室,便转身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