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叹口气, 皱紧了眉,只是, 格格如果不好好拢着爷的心,便是爷现在只守着她, 可指不定将来会被别的女人迷住了呢。最怕的是,如果爷对别的女人如王爷一样用情至深,到时,格格又该如何自处?这个,却要防范于未然的。
格格现在这样掌着一府的大权,又没有妾侍争宠,更无小姑挑刺儿, 婆婆又是个和善不揽权的, 摆明了不会再插手府里的事务,格格现在这样,是少有的大福气,她得劝劝格格, 千万要惜福才是。
四阿哥下朝后, 被雅尔哈齐拦了下来:“来我府里喝酒吧。”
四阿哥看看神采飞扬的堂弟,哼了一声,“什么时候?”
“今儿也成,明儿也成,或是再过几日,都行。”雅尔哈齐看着四阿哥笑。
四阿哥望着天,不看那个前几日还虎着脸仿佛所有人都是他的欠债户的男人, 还是先前的那冷肃的模样看着顺眼呀,现在这张仿佛捡了个大元宝的脸,看着怎么那么让人想揍一顿呢?
“玉儿说什么时候?”
雅尔哈齐扯了扯嘴角:“你怎么知道是玉儿的意思?”
四阿哥都懒得理他,十年前,他就不大乐意玉儿把心力花在别的男人身上,哪怕这些男人是他的堂兄弟,现在他等了十年,估计只恨不能自己一个人占着玉儿不放呢,哪还有时间邀他喝酒。
看四阿哥不理他,雅尔哈齐摸了摸鼻子:“明儿吧,昨儿晚上她累着了,现在估摸着正补觉呢。”
四阿哥扫了这个堂弟一眼,眼神不自觉便往下溜,雅尔哈齐一下便发现了,老脸少有的一红:“昨儿她写一个什么计划书,弄到三更才睡,早上又早早起来给我做饭……”
四阿哥翘了翘唇角,转身走了,留下雅尔哈齐在后面跳脚,这个四堂兄,怎么学得促狭了?居然取笑他。
当然,四阿哥是不会承认自己不庄重的,他什么都没说不是。
便是某人认为他这个兄长不厚道,拿兄弟逗乐子,那也是某人自己做贼心虚,和他“冷面王”可一丝半毫的关系也没有的。
四阿哥心情颇好地回到府里,下人却通禀道年侧福晋有请。
四阿哥也未进书房,直接转身往年氏所住院子走去。
娇美脱俗的年氏穿着素淡的罗裙斜倚在榻上,望之如湖畔之月,欲攀却惜乎距之甚远。
听着脚步声,年氏侧头看来,见着四阿哥,浅浅一笑,撑起软柔的身子,“爷回来了。”
四阿哥走进房内:“你不用起身,让丫头们服侍便好。”
年氏却并不听,走到四阿哥身旁,服侍着他换上家常的衣裳,一通忙乎后便不免有些微喘,看得四阿哥赶紧半抱着她坐回榻上,心疼道:“你这样子事事劳心劳力,怎么养得好身子。”
年氏打眼角撩了四阿哥一眼:“爷的事儿妾不劳心劳力,却为谁劳心劳力去?”
四阿哥嘴上责备,心实喜之,听着爱妾如此回话,更是喜上加喜,“你这身子,有些病弱,如今,玉儿醒了,不若请她为你看看?”
年氏垂下眉眼:“怎好劳动伊拉哩姐姐,她也才刚病愈几日功夫。”
四阿哥张了张嘴,前儿在乾清宫见着玉儿,虽看着精神不错,不过,到底睡了十年,谁知是否真的已经痊愈,那些太医的话,却不可尽信,现在就让她劳神替年氏诊治,确实不太好。雅尔哈齐和几个堂侄儿若知道了自己存有这般非分之求,只怕要找自己麻烦。
“既如此,再等等,只记得平日放宽心好好养着。”
年氏抬眸笑道:“我的爷,我这还怎么养才好呢。”
四阿哥抚抚爱妾滑嫩的脸,“你这西子捧心的模样,爷是喜爱的,只是,再如何,总不若你身子好起来爷更喜欢。你养好了身子,才好为爷生育子嗣。以前你年纪小,诞下的四丫头体弱多病,早早夭了,爷就想着这几年把你身子好好养养,养好了,再替爷生个健壮的儿子。
玉儿以前就说过,女子年纪大一些生育子嗣成活更容易,果然,你看,弘历和弘昼的生母,都是二十了方生下他们,他们的身子骨儿素来可不就是好的。只怪爷当时不够谨慎周到,若不然,你也不致遭受丧女之痛了。”
年氏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妾知道,爷也是心疼我们那苦命的女儿的。”
四阿哥把年氏搂得更紧一些,举目望着房顶,叹口气:“没事儿,太医说了,你现在身子比前几年好多了,想来,再怀上孩子,必是个身子好的。等玉儿养好了,我再跟她要些好东西,你吃了,就会更好了。”
年氏伏在四阿哥怀里,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打嫁给四阿哥,每年必会听他提一两回这个伊拉哩氏,这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哄得自家这位素来冷酷又有些多疑的王爷这般相信她。
“爷,我二哥打蜀地送东西来了。”
四阿哥低头看着怀里爱妾爱靥如花的模样:“又送什么了?你收着便是,告诉爷做什么?”
年氏轻嗔道:“你这个甚是相得的二舅兄,送你的东西倒比送我这个亲妹子的还多。”
四阿哥听了这话,心里高兴,一扬眉:“他又给爷送什么了?亮工这样子不好,在外做官,更应该多花心力管辖好一省之大事,督促属下官吏的政事言行,怎么倒抽那许多时间寻摸珍玩古藉?不好,太劳烦他了。”
年氏佯怒道:“人家一片真心实意替你寻来好东西,你既不领情,且扔了吧。”
四阿哥看着年氏娇嗔薄怒的样子,心里泛上疼怜之意,哄道:“非是不领情,实是怕他把功夫都用差地方了。好了,好了,爷都收下,可好?”
年氏转嗔为喜:“这才是呢,那是我哥哥,送你东西,不都是该的,一家人,总说这样的话,着实让我伤心呢。”
四阿哥心里听着这话,受用得很:“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送了,爷便收着吧。”
二人坐在榻里又黏乎了半天,下人来问是否现在便把午膳呈上来,年氏正要应答,四阿哥却挥了挥手:“午膳我去福晋那里用,今儿就不留了。”
年氏的手紧了紧,打进府起,但凡四阿哥进了她的门儿,除非为着公事,还没几回这样自己要走的。
四阿哥看着年氏哀哀欲诉偏一言不发的模样,叹口气:“堂弟请我明日赴宴,你们福晋素与玉儿交好,她们也许多年没见了,明儿自要与爷同去的,爷得去和她商量一下明儿送什么礼才好。”
年氏轻笑道:“平素,人情来往的事儿都是福晋打理,这许多年,经了多少事儿,从不曾有不妥当的,爷今儿怎么却不放心了?”
四阿哥扶着额,目含笑意,叹道:“那丫头,事儿多,送金银她不喜欢,玉器绫罗,也未必看得上眼,我得去找找我的藏品,找几件儿她会喜欢的,若不然,指不定就要扣爷的吃食。”
年氏拿手绢子捂住嘴笑得花枝乱颤,在四阿哥怀里揉得云鬃都有些散乱了才止住笑意。
咬着手绢子,年氏眸含水光,媚惑撩人,看着四阿哥轻嗔道:“我的爷,您堂堂亲王,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这会儿倒为点儿吃食这般劳碌。”
四阿哥心情颇好,点头道:“可不就是,真真是吃人嘴软。”
说着,轻轻扶着年氏坐好,站起身,看一眼年氏,转身走了出去,“行了,爷走了,你也别送了,记得一会儿要好好吃饭。”
年氏紧跟着走了几步,见那人大步出了自己的院门,往正院转去,再没回过头。
年氏回身慢慢坐回榻上,此时,却再无先前那般娇慵模样,她闭目沉思半晌,方唤进一个老嬷嬷来:“嬷嬷,忠勇郡王福晋的事儿,咱们打听到的,显然不全,爷这样重视她,岂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堂弟媳?以前,我就常听爷提起她,那时,只以为是因她救了废太子又一直卧病在床才会引得爷年年感叹,现在看来,绝不仅止于此。一病十年,还能让爷记着她,这女人,绝不简单。嬷嬷,你让二哥的人再好好查查她。”
老嬷嬷悄没声儿地退了下去,年氏又想了片刻,方兴致缺缺道:“午膳,呈上来吧。”
下人很快端上许多碗盘,摆了满满一桌,看着碗里的玉粒金莼,年氏却觉噎得慌,好容易吃下半碗,却再也没了胃口,一边的丫头劝道:“侧福晋,您好歹再喝碗汤吧,这汤不腻的。”
年氏叹口气:“好吧。”
喝完补汤,年氏皱着眉,“都撤了吧,看着就觉胃里难受。”
下人轻手快脚把东西都撤了,年氏刚吃完饭,不能立马就睡,便与丫头闲聊。
“小红,你是府里的老人,忠勇郡王福晋你见过吗?”
丫头小红想了想,摇了摇头:“奴才虽是府里的家生子,可十年前却还未曾在主子们身边服侍,奴才只听府里的老人们说,王爷和忠勇郡王爷、十三爷关系素来很好,三位主母的关系便素来极和睦。郡王福晋病了这些年,王爷总不时把她所生育的几位阿哥接来府里住,福晋也一直像照顾世子一样照顾着他们。”
年氏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是呀,那几位阿哥,都是金玉一般的人物,不只出身尊贵,也好气度。”
小红笑道:“弘芝弘英两位阿哥最淘气了,领着府里的几位阿哥捣乱,把王爷的书房都弄乱了,王爷一生气,便罚他们收拾书房抹灰扫地做粗活,后来再闹,就让他们把一个院子的粗活都做了,再后来弘普阿哥知道了,不知怎么把他们收拾了一顿,弘芝弘英阿哥才安份了。”
年氏侧头好奇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我怎么不知道?”
小红不好意思道:“奴才也是听府里的老人们说的,那时,侧福晋还未进府呢。”
年氏点头:“哦,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呀,没想到,这都这么久了,还这么多人记得。”
小红想了想:“听说,当年咱们世子和弘普阿哥还曾一起在邬先生跟前进学呢。”
年氏起身走进卧室:“我乏了,要歇一会儿。”
小红急忙跟进去服侍着年氏躺好,之后退了出去。
年氏躺在床上,心里无奈叹息,居然与世子这般亲近吗?又与福晋交好,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