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回府第一件事儿是见九阿哥了解京中动态, 雅尔哈齐回家……
躺在炕上昏睡不醒的玉儿很好的诠释了何为百般操劳,炕角团成一团的一张床单则醒目的展示着某人不菲的战果。
雅尔哈齐看着被累坏了睡得人事不知的妻子, 得意地笑着下了炕,给妻子掖好被角, 随手穿上袍子,扯了件儿玄狐锦氅一裹,进了书房。
弘普领着两个弟弟被传进阿玛专用的书房时,看到的便是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翻着一本儿册子的自家阿玛,那模样让弘普一下子便想到了吃饱喝足的猫,晒着冬日的暖阳,有一下没一下舔着爪子, 舒适、懒散、餍足……
“儿子们请阿玛安。”
雅尔哈齐嗯一声, “起来吧。”
看着三个站得规规矩矩的儿子,雅尔哈齐满意地点点头:“老子走了一个月,府里府外可都妥当?”
因着自家阿玛那副老兵痞的口气,弘普的眉头跳了跳, 出门一个月, 领着的全是护卫汗玛法的兵丁,成日家混在一群大老粗里面,阿玛这是白沙入涅,染上一些个粗俗之气,一时之间转不过来,也属正常。
“回阿玛话,府里府外, 不过就那些个日常的事儿,儿子们都处理妥当了,也没扰着额娘的清净,唯独前些日子十堂婶儿生辰宴上的事儿有些嗝心。”
雅尔哈齐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一紧,撑起身,看着大儿子:“仔细说说。”
弘普看看终于有点儿坐相的阿玛,把事儿说了一遍,雅尔哈齐听完儿子的汇报,又懒洋洋靠回椅背,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方问道:“这也有些日子了,事儿可查清了?”
弘普看看两个弟弟:“儿子把事儿交给二弟三弟查的。”
雅尔哈齐诧异地看看因为弘普这句话把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弘芝弘英,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笑问:“弘芝,弘英,查出什么了?”
弘英张了张嘴,又闭上,长幼有序,回话得等二哥先说。
弘芝打眼角瞄了一眼弟弟,“回阿玛话,挑事儿的是十堂叔的五舅的小妾,她原是继玛嬷娘家一个堂侄儿的庶女,因选秀不曾过,撂了牌子,继玛嬷的堂侄儿为求官,把她送了给十堂叔的五舅舅阿灵阿大人做小妾,她还曾去亲王府上拜见过继玛嬷,也算和咱府里沾点儿亲。”
弘芝停住话头,看看弘英,早憋得难受的弘英见二哥看他,知道是让他说,乐得小嘴一裂:“嗯嗯,儿子们把打探到的情况告诉大哥,才听大哥说,八、九年前,阿玛和舅舅们把继玛嬷家好些掌实权的人都拉下了马,那个女人应是知道了一些首尾,这是报复我们呢。
明明是汗玛法不乐意他们家跟着索额图才由着阿玛整治他家的,他家倒全怪到了我们身上。哼,那日不仅想害妹妹,他们还安排了人要害额娘,准备刺杀额娘,所幸额娘没因姐姐出事儿便乱了方寸,还带着一大群宗室夫人大臣嫡室去看现场,把姐姐的事儿也洗得干干净净。”
弘英摇头晃脑:“额娘这一招儿问心无愧光明正大,让他们多少鬼魅手段都没了用武之地,大哥说,一切阴谋只能在暗中进行,是不能见光的,一旦放在太阳下一照,却都要灰飞烟灭,尸骨不存的。若当日额娘只一人去看姐姐,不仅自己会被刺杀,姐姐的事儿只怕也会被那些个不明真相爱传八卦的贵妇们传出各种暖昧版本的害人缘由来,那时,姐姐的名声就毁了,以后找婆家就找不着好的了,说不准就会被指到外蒙,远离家人了。”
书房里三个大小男人因着弘芝最后一句话,都咬紧了牙,便是弘英自己也气得小脸儿通红。
“阿玛,儿子说要整治那个害人的小妾,大哥偏不让,说要等把事儿跟您禀明后,您同意了才行。阿玛,儿子要把那起心害咱家的都打一顿,投到牢里,流放,流放到最苦的地方去服劳役。”
看着小脸红通通的弘英,雅尔哈齐翘起嘴角:“傻儿子。”
弘英莫名其妙看着自家阿玛,他哪儿傻了,他和二哥一起把事儿查得明明白白,再聪明不过了,阿玛不夸他,怎么倒说他傻?
见弘英不明所以,雅尔哈齐道:“你当这事儿是一个小妾就能干出来的呢?”
弘英皱着小眉头想了半天:“可是,儿子和二哥查到的就是这样呀。”
弘芝听着弟弟的话,也冲自家阿玛肯定地点头。
雅尔哈齐看一眼大儿子:“弘普,给你两个弟弟上一课。”
这是阿玛让他在弟弟们面前树立权威呢,弘普躬身领命,看着两个弟弟道:“阿灵阿的小妾因着娘家的事儿记恨咱家,在阿灵阿耳边挑事儿,阿灵阿则是因为十堂叔与咱家越走越近,远了八堂叔,想让咱家的人在十堂叔府上出事儿,让咱家与十堂叔心生隔阂,这才把出身自钮钴禄府上的老人给了那个小妾用,才能在十堂叔府上安排妥当。
十堂叔府上一个得宠的格格前两天被十堂叔撵到了府里最偏远的一个小院子拘着去了,还把几个府里得势的奴才也撵的撵,打的打。十堂叔那个得宠的格格,与九堂叔沾了点亲,虽说是出了五服的亲,不过,她以前得宠,到底还是和九堂叔有点儿关系的,去年,你俩去十堂叔府上,有一次当着十堂叔的面儿下了她的面子,她记恨在心,又觉额娘不拿正眼看她,总劝十堂叔要好好待十堂婶儿,多种原因的结果,她才听阿灵阿的话,串通了府里府外的人对咱家动手呢。”
弘普说到这儿,又想了想,看着自家阿玛:“阿玛,您说这事儿里有八堂叔的算计吗?”
雅尔哈齐眯着眼想了想,“你八堂叔那人,不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已的事儿,何况,他现在的糟心事儿多着呢,也难有那闲心来算计咱们。”
弘普这才释然:“儿子也觉着应该没有八堂叔的事儿,可又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因为记恨,授意素与他亲近的阿灵阿行事的。”
雅尔哈齐看看儿子,点点头:“你八堂叔目光并不短浅,除非有利可图,不会为着一点小事儿就轻易惹我们的,若说呢,他的心胸、能力也是不差的。”顿了顿,“既查出了事件缘由,你们准备怎么替你们额娘和容容出气?”
弘普看看两个弟弟,“儿子和二弟三弟合计,十堂叔府里的人,十堂叔既发落了,咱家就不用再管了,反正那个格格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现在就是阿灵阿和他的那个小妾了。三弟坚持要给阿灵阿下药,要拿着证据把那个小妾送到狱里,不过,儿子觉着,这种事儿,不能对簿公堂,这属于后院阴私,再则,对簿公堂必要牵出额娘和妹妹,这却是不行的,儿子觉着,不妨给那个小妾下点儿药,至于阿灵阿,儿子有些拿不定主意,他高官显爵,也算朝廷重臣,又是十堂叔的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咱们的手段如果太激烈,只怕要伤着十堂叔的心的。毕竟,十堂叔是真心疼我们几兄弟的。”
站在弘普身畔的弘芝弘英听着大哥的话,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们只顾着想出气,倒忘了素来拿他们当亲子看待的十堂叔了。
雅尔哈齐笑睨一眼低下头的两个儿子,“既不好用阴谋,那就用阳谋吧,自打去年的事儿出了,正好你们汗玛法对阿灵阿不满,你们且找找他的错,找着了,着人送到御史手上,由御史们去弹赅他,这样,你们既出了气,你十堂叔那儿也有个交待,他看你们这般体谅他,必是极高兴的。反正,你十堂叔又不只一个舅舅不是。
你十堂叔的大舅舅法喀与阿灵阿有大仇,你们打击阿灵阿,不妨把法喀的儿子们行的善事好事也送到御史们手上,这样,他们弹赅阿灵阿的时候,顺嘴提一下,说不准皇上就得赏官儿下来,最好,让阿灵阿的差事都落到法喀那几个儿子身上,哈哈,当年,阿灵阿陷害法喀,若是他自己的高官最后却落到对头儿子的身上,儿子,作为一个男人,你说,他得多郁闷!”
阿灵阿不只郁闷,他气得吐血了!
看着他素来看不起的大哥那得意的模样,阿灵阿眼前金星直冒,当时就栽倒在了地上。他打一等侍卫,累了多少年才升了正蓝旗蒙古都统,之后又打都统位上提拔到领侍卫内大臣的高位,这还没多少年呢,这领侍卫内大臣却落在了大哥的儿子身上,理藩院尚书一职也被四哥得了,如今,皇帝只给他留了一个公爵位,他手上再没一点儿实权。
躺在炕上,看着抖搂着手替他擦血的小妾,阿灵阿一脚踹了过去,看着倒在地上的小妾也吐血了,他方才快意道:“你个贱人,若非你成日在老夫耳边嗡嗡,老夫怎会昏了头去算计那头母豹子,惹得那一窝大豹子小豹子毒豹子成日盯着老夫,捉老夫的短,老夫怎会落得这般下场?老夫现在还不能跟外甥告状,连个援手都没用,这一切,全都是你个贱人的不是,你们那木都鲁氏家,没一个好东西,出的女儿,全是一群蠢货,毒妇!”
那木都鲁氏哀哀哭道:“爷,您骂妾也就罢了,怎么连亲王福晋也带上了?为了咱家,您也闷在心里呀,妾又哪里是为的娘家,妾还不都是为了爷?爷您自己想想,若没有那个伊拉哩氏,您的外甥十爷他能和八爷离心吗?十爷再怎么着说也是贵妃之子,除了太子,皇上的儿子他不是最得宠吗?有他帮着八爷,谁能越过八爷去,您一心一意辅佐八爷,八爷到时得了大位,岂不得感激您,到时咱家一门……”
“你给我闭嘴!”
房帘子一掀,一个上了年纪的贵妇厉声喝住那木都鲁氏的蛊惑。
那个六十左右的贵妇对着炕上的阿灵阿蹲身一礼,阿灵阿赶紧挥手:“赶紧起来,一把年纪了,这礼能省就省吧,你也不嫌累得慌。”
那木都鲁氏等贵妇起身,跪在地上行礼:“贱妾给主母请安。”
贵妇坐在椅上冷声哼道:“为了你的娘家,你窜掇着老爷得罪人,这府里再容不得你,你去庵里赎罪吧。”
那木都鲁氏一声悲泣,用眼看着炕上的阿灵阿,阿灵阿见小妾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不免心软,就要开口,贵妇却不等他出声,一挥手,跟着的两个婆子便抢步上前一左一右夹起地上的那木都鲁氏就出了房门。
那木都鲁氏只来得及喊出一声“老爷”便被拖出了门,之后便被捂住了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贵妇看看阿灵阿不善的脸色,冲身后一招手,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走到了炕前。
“爷,这丫头,比那个招祸的贱人可标致多了,又是个对府里忠心的,就留着侍候老爷了,您看如何。”
阿灵阿看看老妻,知道她主意已定,再看看娇滴滴如带露花苞一样含羞带怯看着自己的丫头,最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素来是个贤良的,都依你吧。只是,那木都鲁氏毕竟有个做亲王福晋的长辈,送到庵里,你别短了她用度。”
贵妇叹道:“若非她一心向着娘家,妾身也懒怠理她,这两年,她与人百般争宠,你看我什么时候管过?只是,现在不把她送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又被她窜掇着走了昏棋。现在外甥因为你在他府里搅起的风雨生了咱的气,却要哄好久才能哄回来,留了这个罪魁祸首在家里,岂不更惹得外甥不高兴?”
阿灵阿与妻子结发几十年,却是极信她的,无奈地摆摆手:“送走就送走吧。”
贵妇安慰道:“虽说没了官职,不过,爷也一把年纪了,且在府里好好歇歇,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吧。”
阿灵阿苦笑:“去年的事儿,到底惹得皇上生气了,此次趁势罢了我的官,好在,这差事到底还是落在钮祜禄氏自家人身上,皇上再生气,也还是念着姐姐的情份的。”
只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空有一个公爵,他以前也没少得罪人,如今又恶了皇子外甥,以后,家里的日子只怕却是难了。
唉,何苦来哉,他怎么就昏了头去惹那皇子也不愿惹的毒豹子呢,果然,都是美色误事呀!
阿灵阿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有一点错儿的。
弘英打他大哥那儿得着阿灵阿撵了那木都鲁氏的消息,转了转眼珠,找了人去给庵里的那木都鲁氏下了药,虽不要命,却要一直受病痛之苦,也算替额娘姐姐出气了。别人只当那木都鲁氏娇气,却全不知那病是一个六岁孩子的手段。
对于三儿子的动作,雅尔哈齐岂会不知道,不过,敢对他的家人动手,这下场,算轻的了。也无心理会,只赶紧找了下人去安排约会的事宜。雅尔哈齐坐在书桌前,想一会儿,吡牙乐一会儿,因为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招得他媳妇儿说要和他约会,他不把约会过程安排好从而让媳妇儿满意而归,怎么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