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看着激怒的郭络罗氏瞪大了眼:“郭络罗夫人这可真是欲加之罪……”
又回头看太后。
太后安抚道:“老八家的, 怎么扎翅儿了?”太后见多了在她面前互相拆台的,很知道什么时候出声儿让事态不进一步恶化。
“皇玛嬷, 你看她,她没明说, 可话里话外明明就是那个意思。”郭络罗氏拉着太后撒娇。
玉儿摇头:“太后、皇上都知道,我素来是个有话就说的,像当年你绊倒我,我不就直说了?”
“你……”郭络罗氏从太后身上一下站起来。
太后赶紧安抚:“好了,好了,都是嫁人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吵嘴?”
郭络罗氏道:“皇玛嬷, 她自诣会照顾人, 其实不过是嘴上功夫罢了,不见得堂兄就一定满意的?”
玉儿道:“八爷是不满意夫人的照顾吗?因此夫人要推己及人?况且,我也从没自我吹嘘过。”
“哼,我也不与你绊嘴, 你有本事, 不靠着奴才丫头,便把你们家四个孩子并雅堂兄照顾好了,那才算你会照顾人呢,从此,我郭络罗氏再不说你一句的。”
玉儿道:“夫人便是说我,也无妨的。我自做到让我们家爷满意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让夫人也满意才成?”
“哼, 你不过是气虚罢了,我看呀,还是让太后赏你几个宫女带回去吧。”
玉儿道:“八夫人要找太后讨赏,却不需拉上我,我要求太后,自会开口,却不会拐弯抹角的。”
“太后,你看,伊拉哩夫人也想求两个宫女呢,您就如了她的愿吧。”
一边的惠容不乐意了:“八堂婶儿听不懂话,容容都听懂了。额娘说八堂婶儿想要两个丫头,自找皇乌库妈妈就是,别拉上额娘,可八堂婶儿偏要说是额娘想要。”回头问弘普:“哥哥,你当初要吃点心,偏要说是容容爱吃,自己不好意思跟额娘要,八堂婶儿和你一样。”
弘普小脸红通通的:“妹妹,哥哥跟你陪不是,以后,哥哥要吃了,就自己和额娘说去。”
惠容小大人一样点头:“这样才是好孩子。额娘说,只要是正当的要求,她都会满足的。”
又回头问郭络罗氏:“八堂婶儿,你是不是觉得跟皇乌库妈妈要人不好?可八堂婶儿明知道是错事,为什么还要让额娘跟你学?你不是好孩子。”
下面看热闹的女眷纷纷捂嘴。
郭络罗氏转转眼珠:“容容,你额娘带两个丫头回去帮着照顾你阿玛,你额娘就不会累着,还有许多功夫陪你们,这样不好吗?你不心疼你额娘吗?还是你额娘不喜欢别的女人侍候你阿玛?”
惠容看看郭络罗氏:“八堂婶儿,原来,你这是将心比心呀。以前额娘教容容,做人做事,要将心比心。容容还有些迷糊,容容现在知道了。八堂婶儿照顾八堂叔累了,就以为额娘侍候阿玛也累。对吧?”
又回头对玉儿道:“额娘,原来将心比心不一定就会对的。”
玉儿摸摸女儿的小脑袋:“容容说说,怎么不对了?”
惠容道:“额娘喜欢服侍阿玛,八堂婶儿不喜欢服侍八堂叔。所以,将心比心在这里,不对。”哼,容容不喜欢别的女人插到自己一家子里面来。额娘说了,有了别的女人,阿玛就不会再疼她和哥哥弟弟了。不过,额娘也说了,这个话死也不能说出去。
郭络罗氏听了这话有些急,又要开口。
太后把惠容招过去:“容容,和皇乌库妈妈说说,你阿玛喜欢皇乌库妈妈的丫头服侍吗?”
惠容摇头:“阿玛从来不让别的丫头服侍。额娘身边的大丫头绿菊给阿玛布菜,阿玛都不吃,阿玛只吃额娘准备的。阿玛也不喜欢穿别人做的衣裳,只喜欢穿额娘做的,阿玛还总吃点心,也全是额娘去做的。”
太后乐了:“你阿玛真任性。”
惠容点头:“就是,比容容这样的小孩子还任性,不过,额娘说,阿玛每天出门在外面挣饭钱,很辛苦,很劳累,我们要多顺着他。容容都从来不馋额娘给阿玛盛的吃食。”
郭络罗氏道:“你额娘只顾着你阿玛,还能有空闲照顾你们四兄妹吗?”
弘普慢条斯理道:“我们长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身边又有许多奴才跟着。平日阿玛在家里时间少,他回来了,我们就让着他。”
惠容点头:“阿玛一走,额娘全是我们的。”
郭络罗氏就是故意让所有人注意到伊拉哩氏的独宠,此时见差不多了便不准备再继续这话题了:“如果没有嬷嬷丫头,我看你还怎么顾得过来。”
太后听了这话,皱了皱眉。
玉儿想了想:“郭络罗夫人,你知道当年,我跟准噶尔汗打了个赌。要不,这次咱们也开一个赌局,咱们压同样多的银钱。就赌我在没有丫头嬷嬷的帮忙下能不能妥善照顾好我们爷与四个孩子,如何?”
这个郭络罗氏,这样不停找碴儿,真烦人,玉儿准备狠狠收拾她。
郭络罗氏想了想,“好,赌就赌。只是,这个,却不好判定输赢。”
玉儿笑道:“这个好办得很,咱们既是在太后这儿定的赌局,咱们请太后公正做主,找一处能生活的地方,不让闲杂人等出入,我也不带丫头嬷嬷奴才服侍,自会把我们爷与孩子照管好,如何?”这样,以后不会再有人嚷嚷着自己侍候不好雅尔哈齐,要送人到雅尔哈齐身边服侍他了吧!自己有空间,可以作弊,一家子不会缺乏营养,自己打小学了一身本事,照顾一家子,还是能行的;又能光明正大躲出京城的纷纷扰扰,过一段儿清净的日子。玉儿想着,有些跃跃欲试,还有些迫不及待。
郭络罗氏应下了赌局。赌约覆行的时间,定在了双胞胎断奶之后。
只是,玉儿压下的银钱,把在场的人都狠狠吓了一跳。
整整五十万两!
郭络罗氏也得准备同样数额的银钱!
不知道,八阿哥的身家加上郭络罗氏的嫁妆,能不能匀出五十万的现钱来?
这日在太后宫里请安的命妇回去后,这个赌约,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立时掀起了一番热议,有说伊拉哩家这个女儿赌性重的;有说伊拉哩家的女儿必然教养得很好,才敢提出这样的赌约;有说这一下,不论谁赢了,这往下十代都够用了,不过若输了,那就差不多是全部身家了;还有人说,这八旗贵女,打小生下来就是众星捧月,让她一个从小被侍候惯的,没人服侍,还要侍候夫婿并四个孩子,这伊拉哩氏不是疯魔了吧?有说丢下家里所有的家业不打理,不好好侍候公婆,就为着赌一口气,这是不孝,胡闹!还有说,这倒是可以检验出女子打小学的德容言工的真功夫来。
总之,郭络罗氏的目的达到了!
…… ……
“八哥,那丫头肯定不行,她打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离开过奴才的侍候,她完全是不知天高地厚。”
“八哥,那丫头是想用这笔巨额银钱把咱们吓退呢,八嫂不应这赌,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去应酬?而且还会显出咱们底子很薄?”
“八哥,你现钱不够,弟弟我这儿有呀,咱一起下注得了呗。”
“八哥,这要赢了,咱这银钱,可就松泛多了?以后……”
“八哥,……”
伊拉哩家在一片喧沸中显得分外平静。
一家三兄弟出门在外遇上同僚相询时,都面色平静地回道:嗯,知道。哦,没事儿,妹妹会赢的,什么?赢不了?赢不了也没事儿。什么,京城开了赌局?赌率一赔五?真的?好,我们去下注,下哪边?当然是赌我妹妹赢了,下多少?嗯,总得多下点儿才好。哦,现在赌局还没开,得等明年?可惜,这钱得晚挣一年呀……
十二月庚寅,皇上回京师,诣皇太后宫问安,过了十天,便是大年三十,忙完过年诸事,一日到了太后宫里,太后闲谈提起老八家与博果铎大儿子家的赌约来。
皇帝了想了想:“伊拉哩丫头做什么惹着老八家的了?”
太后道:“咱爱新觉罗家,就她们两人的夫婿最是宠爱嫡妻,自然招眼无比。当日来请安的,就有人言语间提到老八到现在还无一个子嗣,老八家的急了,便说伊拉哩氏独宠。她俩人的夫婿爵位相当,老八家的是想着有个人一起分担一下众人的非议呢。”
皇帝笑道:“皇额娘不知道,这个事儿呀,还全得看雅尔哈齐自己的主意。”
太后惊讶了,“怎么说?”
皇帝把当年雅尔哈齐求恩旨的事儿说了:“皇额娘你也知道,那丫头是个实心眼儿的,这后院儿争宠,她可未必有手段。雅尔哈齐一来是不愿嫡妻被气,二来不想他的子女中有他一样不得父亲关爱的儿女。你也知道博果铎素来很不在意这个庶子的。”
皇太后对于庄亲王把儿子一家遣出府的事儿自是知之甚详的。
“只是,他们是宗亲,到底不是匹夫匹妇,一个男人只能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天下人都盯着咱们家呢。皇帝不知道,从他们成婚到现在,多少人在哀家这儿说伊拉哩氏不成体统,哀家也动过两次给他们赏赐宫女的念头,倒不为着分宠,只为着让他们别再被人非议。便是把宫女领了回去,如老八一样放在那儿做摆设,那也是个挡箭牌不是?”
皇帝摇头道:“朕也问过雅尔哈齐是否要领宫女回去,雅尔哈齐说镶红旗下那么多包衣家的奴才,不会找不着女人侍候。再说,伊拉哩丫头的肚子又争气,这才三年时间,生了四个。这娶妇,为的,不就是传嗣嘛。”
皇太后点头:“那几个孩子乖巧又聪明,最重要,身子骨好呀,从没听说病过。”
皇帝道:“伊拉哩丫头便从小是个身子骨壮的,还是怀着龙凤胎动了胎气后才开始用药。她生的儿子,这身子也比常人的好。那丫头,有福。”
皇太后道:“有人说她辖制住了夫君,又说她嫉妒成性,哀家可没少听这样的话。”
皇帝听了摇头,把旧年南巡时,雅尔哈齐冲玉儿发火的事儿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