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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心中的王

    赵有恭定定的站在城头,任由浓烟滚过,双眼刺痛,他要看着这场炼狱是如何酝酿,他想看着无数孤魂是如何出现。

    萧芷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早早的就知道这个男人会有办法守住武州城,可依旧想不到他竟会如此做。一声令下,将武州城附近统统变成一片火海,曾经诸葛孔明火烧几千藤甲兵就感念有伤天和,可今日他竟然火烧几万大辽勇士。可怕的男人,为了胜,无所不用其极,他是个魔鬼,是犹如武悼天王冉闵一样的恶魔,可偏偏,为人恐惧的就是这种恶魔。

    箭雨一阵阵落下,天空变成了黑色蚂蚁,蚂蚁飞天,浓烟中收割性命。惨烈的战场,亡魂的呐喊。有些辽兵跑对了方向,他们跑着,笑着,却忘记了不会水性,武州城的天空飘荡着一股焦味儿,城外就是一具具尸体,那些尸体千姿百态,一片凄楚。

    大火燃烧,浓烟滚滚,不需要烧焦大地,只需要引燃辽兵。韩德祥静静地站在原地,他累了,太累了,为了稳定局势,吼出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可一点用处都没有。谁能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辽勇士变得疯了,为了活命什么都不顾了,只知道逃,至于逃往哪里谁也说不清。浓烟飘飘,透过缝隙,依稀可以看到微红的落日,太阳啊,为何不退去,来一场大雨可好?

    这一刻,韩德祥想放弃那个太阳神,因为太阳神的光芒救不了他们,反而是一直讨厌的雨,是如此渴望。暖日骄阳,劲风习习,又哪来的雨。

    “让开....让开....老子宰了你....”一个辽兵扑了过来,他见这个男人一动不动,顿时怒火中烧,挥舞弯刀,一刀砍了下去。

    嘶啦,一声闷哼,韩德祥没有躲,为什么要躲?他该死,是他将这几万大辽勇士送到了护城河以里,是他让这些勇士没了退路,所以,这些大辽用有理由杀了他。

    “啊”辽兵眼睛睁不开,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谁,他想活命,亦或者是想发泄,一刀刀砍下,直到将挡在身前的砍翻,当他抽身走过,韩德祥已经躺在了地上。曾经魁梧的大辽铁汉,变得刀痕累累,脸部已经被砍的血肉模糊,胸口也烂的惨不忍睹。谁能想到堂堂猎豹营统领会是如此死法,谁能想到末日之下的辽兵会如此凶残。

    那个杀了韩德祥的辽兵继续往前冲去,只是没跑两步,一支狼牙箭穿透浓烟,直接将他钉死在逃亡的路上。

    杀,就只有一个字,辽人再杀,定国军士兵也在杀,这里杀意滔天,就是幽冥使者,也得望而却步。

    耶律大石呆呆的看着被浓烟笼罩的武州城,他傻傻的看着,不知不觉中又笑了,只是那笑容凄凉无比,犹如死亡前的最后一抹笑容。哈哈....哈哈....是谁送掉了四万多大辽勇士的性命,是韩德祥?不,韩德祥只是攻城罢了,真正的将令还不是他耶律大石下达的么?好一把火,烧的人心碎裂,无了希望。绝望了么?不,不能绝望,耶律大石艰难的站了起来,长剑杵地,嘶喊着,“救人...救人...”

    又何须耶律大石吩咐,当大火燃起之时,各部将领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往护城河扑去,那可是四万多大辽勇士啊,谁能放得下?护城河就在不远处,可辽兵过不去,因为定国军的桐油已经投到了对岸,又有床弩封锁,为了重新搭好木板桥,老兵被床弩钉死者不计其数。费劲千辛万苦搭好了木板桥,却又被烧掉,无奈之下,只能后退。就这样,曾经可轻松越过的护城河变成了一道死亡天堑,攻城的大辽勇士退不回来,想要救人的又过不去。宽阔的护城河了躺满了尸体,尸体太多已经将河水堵断。尸体越积越高,活人跳下去,还未走上两步,又有人跳下来,如此往复,好多人都被自己人踩死砸死。

    慢慢的,尸体竟然填满了四丈深三丈宽的护城河,此时尸体就是桥,大辽再不用为搭木板桥而费心,可此时浓烟变淡,该死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狂风大作,双龙猎猎飞舞,赵有恭像个诀别的战士,一动不动的站着。仰望天空,夕阳很安静,悲歌与红云飞过,就像嵇康的广陵散,虽美却让人哭。一抹残阳,红如血,一面大旗,风肆虐。晚霞很美,那里仿佛万马奔腾,又宛若岁月末日,一片光景,枯藤老树昏鸦。

    硝烟未散去,黎明未到来,铁骨铮鸣,厮杀依旧,火色的夕阳如血,那一丝丝殷红,抹过一层层哀怨。

    这里男儿豪迈,赤胆忠心。长风起,阵向前。

    青色轮回,刀剑如梦,落泪下,白骨茫茫。千秋一醉,醉酒当歌,歌声惨烈,幽冥鬼哭,这一片大地,尸横遍野,仿佛末日。

    赵有恭慢慢举起手里的秦王刀,银甲锦带,夕阳下,拖着长长的身影,突然,他的脸上抹过一丝笑容,胸口激荡,用尽了全身力气,“定国军...威武....定国军....威武....”

    城头千军万马,各个神情肃穆,他们站着,立着,一脸傲气。这些年,谁能将辽人打的如此凄惨,谁能将汉家男儿威名震四方?他们赢了,所以骄傲,他们胜了,所以找到了一个王,“定国军威武....殿下威武....定国军威武....殿下威武....威武...”

    一声声呐喊响彻云霄,仿佛要震塌武州城,这一刻,历史需记得,有一群普普通通的关中子弟勇敢的站在武州城头,他们害怕死亡,却又半步不退,他们用鲜血给这个末日里的大宋朝灌注了一丝希望。谁说大宋没有好儿郎,不,从古至今,华夏大地从不缺好男儿,他们英勇,他们豪迈,只是需要一个真正的英雄引领征程。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醉抹夕阳,生命不息,一生的战斗,没有终点。赵有恭敢呐喊出来,这一刻,楚王世子站在城头。

    千秋故土,坚城大地,剑在手,四方云动,铁骨铮鸣,问天下谁是真英雄。豪杰多男儿,狂风劲草,猎猎中,一曲帝王歌。

    从今日起,大宋不在软弱,从今日起,大宋有他赵有恭的影子。汉唐遗风,几经沧桑,今在何方?就在武州,就在他赵有恭的心里。

    有一日,当引领大宋,重铸汉唐威名,再奏角徵宫商。有一日,当行军万里,在谱盛世华章。

    赵有恭是骄傲的,因为他知道,这一刻成为一个真正的王,是战士们心中仰慕的王者。他日,就算挥兵汴梁,他们依旧会誓死相随。

    萧芷蕴好想哭,为那些大辽勇士哭,也为这个男人哭,为什么大辽没有这样的勇士,为什么偏偏是个宋人?

    武州城外,中军大帐,耶律大石脸色苍白的坐在案前,在他眼前放着一张纸,之上记录着此次伤亡状况。仅仅一个时辰,攻城四万四千余人,只有两千余人活下来,汉人的箭矢插遍了每一寸土地,大辽勇士的尸体将那片土地掩盖的严严实实,还有,韩德祥也死了,耶律沙重伤。耶律大石久久不语,他嘴角撇动,终于,喉头一动,嘶喊而出,“痛煞我也....痛煞我也...”

    一口鲜血喷在案上,将那张纸染成了红色,耶律大石直挺挺往后倒去,众将赶紧扑了上来,“大帅...大帅.....”

    辽军还存留六万大军,可这六万大军人心惶惶,早已没了半点士气,就在武州城下还堆着如山的尸体呢,太惨了,没人知道汉人是怎么了,为何会变得如此残忍。如今摆在辽军面前的就是撤兵,可那些大辽勇士的尸体怎办,就那么丢在武州城外不管不顾么?所以,辽人又不得不战,不仅仅是为了活着的人,也是为了死去的人。

    当夜,耶律大石躺在床上,嘴唇苍白,他痛,痛的死去活来,可又不得不痛苦的活着,因为还有许多儿郎需要他。辽军大营,一队巡逻兵如往常般走过,突然一阵风声,箭影掠过,地上多了一封信。信是汉人送来的,写的却是契丹文字。

    “可还要契丹狗儿的尸体,要,便来,赢则取,败则毁!”

    一张纸,字数寥寥无几,却让人气血上涌,怒不可揭,就在这一刻,许多辽兵都接到了同样的信,当得到这封信后,耶律大石唯有苦笑。好狡猾的汉人,明天是非打不可的,那可是四万多大辽勇士的尸体,如果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放弃,那大辽勇士的信心也就没了。从今往后,大辽勇士听到定国军的名字就要瑟瑟发抖,因为和定国军打仗,他们就是死了,尸体都不能回家乡。

    一封信,挑起了大辽勇士的怒火,一封信,也让辽人没了退路。不过也正因为这封信,怒火在胸,本来绝不可能提振的士气却扭转而升。

    武州将军府,一棵梧桐树下,赵有恭头枕石凳,像个乞丐一般坐在地上。

    五月十四,明月高挂,清风从夜寂中吹来,轻轻掀起尘埃。在红尘万丈中,岁月如歌,刀剑如梦。无数思绪随风吹落,渐渐沉淀,就像一纸纸发黄的书页,想忘不能忘。

    有脚步声传来,萧芷蕴裹着一件白色披风,她就像一只月色下的夜莺,让人盼望。坐下来,手指拨弄着男人的乱发,她慨叹道,“明日,不能停手么?”

    “绰绰,这我做不了主,别人若来,本王就得面对,别人挥刀,吾不杀,就要死!”

    赵有恭给了辽人拼命的机会,因为从人数上来说,辽军依旧占据明显的优势。如今武州城可战守城兵不足五千,辽兵也攻城拼命,能说没机会么?至于今日火攻,只能用一次,因为所有积存的桐油和硫磺粉已经告罄。明日就要跟辽人硬战,一战,就要杀的辽兵胆颤,从今往后让西京辽兵见了定国军就瑟瑟发抖。

    萧芷蕴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要杀,难道真的停不下来么?今日死的人太多了,多的让人绝望。

    “你总是这般刚强,我萧芷蕴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

    萧芷蕴不懂,都说上天有爱意,总有仁慈。她于芸芸众生,寻寻觅觅,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男人,终于不寂寞了,终于不哀伤了。可奇特的相遇,如梦的姻缘,带给她的却是无边的矛盾与痛苦。心有渴望,一草一木一年华,人如烟花,三生三世三春秋。如果可以选择,不如不相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