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杨莲过得非常不错,上次交给杨总管一些西域灵芝,捧得杨总管一阵高兴。杨总管高兴了,不就等于官家高兴么?想来再过两年,自己就可以入京了。
哼哼,等自己进了京城,还轮得到李彦和梁师成如此嚣张?有时候杨莲觉得自己很聪明,当别人挤破脑袋想要留在官家身边时,只有他请命离京,那时许多人都说他傻,可现在呢?离开京城,不意味着失宠,相反到了外边,你可以做很多事,也能找更多好东西去取悦官家,这种便利那是京城无法相比的。等过两年,他杨莲再回京城,那可就不是十年前的情景了,他于官家那可是立了大功的。
桌上一杯热茶,杨莲踮着脚,哼着独有的西北小调。只是这种美好的气氛,却被一个声音打破了。
“哈哈,杨监事当真是好兴致啊,可是有什么喜事,不妨说出来,也让某家听一听!”声音缓慢而粗哑,根本听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杨莲大惊之下,起身张望一番,刚要张嘴叫人,就看到房梁之上,落下一个身影。那人全身裹在黑袍之中,莫说是脸,就连眼睛都看不到。
“来人啊...”
“叫吧,只要杨监事想早点死,尽可把所有人都叫来”黑袍人镇定自若,余生冷漠,听之就如同腊月里的寒冰,让人心生惧意。杨莲心神一滞,果然不敢继续喊叫了,他凝着眉头,看了半天方才冷声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找杨某有什么事?”
“杨监事为何站着?来,咱们坐下慢慢说!”黑袍人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冷漠了。
杨莲依旧未动,只是目光阴鸷,嘴角挂着些轻蔑的笑容,“有屁就放,你以为杨某是那种闲人么?”
黑袍人微微低着头,看他身子颤动,就好像是在笑。此时杨莲的脸色更为阴沉,他蹙眉冷笑,突然退后一步,长袖一甩,几丝寒芒从袖中飞出。杨莲脸上满是自信,别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哪里会知道他杨某人也会功夫?这个黑袍人,还敢来威胁他,当真是不知死活。
让杨莲倍感意外的是,黑袍人竟一点都不慌,只见他左手一抬,宽大的绣袍就像灌了风般鼓了起来,随后对着几枚银针轻轻一拨,银针便钉在了桌面上。
“呵呵,真不愧是曹大太监的徒弟,同样的太监,同样的阴损,不知杨监事将这《葵花宝典》练到什么程度了?”
此时杨莲眉头深锁,眼中也露出了几分惧意,他出其不意的暗器,竟被黑袍人轻松化解,当真是出人意料,“你认识曹供奉?”
“认识曹大太监很难吗?好了,杨监事现在可以坐下谈了么?”黑袍人声调变得极为阴邪,只见他右手一推,杨莲就感觉到一股力道直扑双腿,随后双脚一疼,便扶着桌子跌坐在了椅子里。此时杨莲也明白了,黑袍人如果想取他性命,绝对是易如反掌,杨莲非常怕死,所以他心中开始有了恐惧,颤抖着手轻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呵呵,这不急,杨监事不妨先听某家说点东西!”黑袍人将手缩进袖子中,慢慢叙述了起来,看他的样子,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政和四年,宁化军监军杨莲借职务之便,取库房新制兵甲五千套卖与辽人。政和五年,监军杨莲贪军粮,借代州商人房树安之手,全部卖与北面辽人...”
随着黑袍人不断说下去,杨莲额头上的冷汗越流越多,到了最后,连后背都已经湿透了。这些事可都是极为隐秘的事情,为何这黑袍人会知道,而且还知道的如此详细。如果这些事情被捅到官家面前,那他杨莲就是有九条命也也活不了的。官家那人,杨莲太清楚了,平常的贪污受贿,亦或者倒卖军械,他都不在意,但跟辽人做买卖那可就不一样了。对于这种通敌卖国之人,官家绝对容忍不了的,不是因为官家多么看重军队,而是因为官家太看重脸面了。
决不能让官家知道这些事的,官家如果知道了,就算有族叔护着,他杨莲也躲不过去的。所以,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黑袍人没有证据。
“这都是陷害,杨某对官家忠心耿耿,岂会做那种事情?”
“嘿嘿”黑袍人一阵讥笑,他揣着手,满是轻松地说道,“哦,杨监事是想要证据吧?对了,听说杨监事手中有个账本的,不知道还在不在?还有,那个代州商人房树安已经很久没露面了吧,杨监事还能联系上他么?当然,也许杨监事真的是无辜的,某家把这些东西递到京城,相信官家一定会给杨监事一个公道的。”
杨莲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不仅沉下去了,头顶上还放了一块厚厚的坚冰。账本,怎么就把账本给忘了?几乎是本能的杨莲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幅画,犹豫一下,他将画摘下,露出一个小门,打开门,里边却是空空如也。
账本不见了,这下杨莲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双手打着颤,转过身来,他竟屈膝跪在了黑袍人脚下。此时的杨莲,哪还有半点阜民监事的威风,更没了之前的倔傲。
“好汉,求你了,只要你帮小的留住这个秘密,让小的做什么都行,求你了!”
这就是杨莲,之前还一副高高在上,鄙视一切的模样,可当知道生死交予他人之手后,他就变得比狗还卑微。杨莲如此,杨戬亦如此,如今大宋大多都是这样的软骨头,早就见怪不怪了。
抬起脚,脚尖一挑杨莲的下巴,黑袍人痴痴笑道,“会学狗叫么?某家好久没听过狗叫了!”
四十多岁的杨莲,就如同还小孩子一样在地上爬了起来,每爬一步,还会“汪汪”叫两声。杨莲根本不在乎什么尊严,只要能活着,就是把所有的脸面都丢掉也在所不惜的。
“好了,别叫了,要是把别人引来,某家还得解释一番!”说话间,房外果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估计平时杨莲作威作福惯了,来人也没敢推门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小声问道,“杨监事,刚小的听屋中有点动静,请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哪有什么事?赶紧滚,少在这打扰本监视!”
来人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暗啐一口,迈步离开。等着没人了,杨莲脸上怒容立刻消失,转而腆着脸笑道,“好汉,你还满意?”
“嗯,很满意,你现在可以坐下了!”
这次杨莲很听话,乖乖地坐在了一旁,黑袍人手中捏着一只杯子,缓缓说道,“要想活命很简单,以后阜民镇盐和铁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当然,某家也不会亏待你,每个月都会给你一部分钱,让你去孝敬京里那些人。”
事实上杨莲早就猜到黑袍人会让提出这个要求了,阜民镇做为盐铁产地,自然让人眼红的。咬咬牙,杨莲颤声道,“小人没有意见的,只是好汉想过没有,镇上盐铁可是聂金看着的,就算聂金那没问题,盐铁又该如何运出阜民镇?”
“聂金?他那边,某家自有办法,至于如何运出,某家也早有安排!”说到这里,黑袍人轻轻拍拍手,里屋门后便走出一个年轻人。
看到这个年轻人,杨莲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不是那个新来的都头吴璘么?难道吴璘和黑袍人是一伙的?心中正怀疑着,吴璘已经走到黑袍人身前重重的磕了个头,“好汉,吴某可是一直按照你的吩咐做事的,没有丝毫的偏差,这解药...”
见吴璘如此,杨莲也有点明白了,敢情黑袍人给吴璘下毒了啊。
踮着脚,黑袍人从怀中捏出一粒药丸,递到了吴璘手中,“吃吧,这是本月的解药,以后好好办事,绝对亏待不了你!”
吴璘显得很高兴,一仰头,将解药吞了进去。黑袍人看了看杨莲,伸手指了指吴璘,随后轻飘飘的说道,“以后就由吴璘负责将货运出镇,从今往后,你二人要好生合作,尽心做事,要是让某家知道你们三心二意,可就别怪某家无情了!”
“不敢,不敢,好汉放心,我等一定按照你的吩咐好生做事!”
杨莲和吴璘赶紧拱了拱手,尤其是吴璘,那脸色极为献媚,连杨莲看了都有点渗得慌,真没想到,吴璘小小年纪,嘴巴竟如此甜。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后,黑袍人便从窗口一跃而出,转眼间消失在了视线里。对黑衣人这种来去如风的能耐,杨莲是又佩服又害怕,确定黑袍人确实离开后,杨莲扑通一下坐在了椅子里,整个人就像抽空了一般。吴璘眼疾手快,扶着杨莲坐好,又乖乖地倒了杯茶。
“杨监事,喝点水,压压惊!”
杨莲没有客气,喝口水,过了好一会儿,心中才平复一些,看着低头站在旁边的吴璘,他眯着眼问道,“你中了什么毒?”
“说是什么烂肠丹!”
烂肠丹?这可是出了名的奇毒,难道吴二郎和黑袍人真不是一伙的?心中怀疑,杨莲坐起身猛地握住了吴璘的手腕,号了号脉,确实是中毒之象,这时,杨莲心中也不由得相信了吴璘的话。
看着杨莲阴鸷的眼睛,吴璘也暗道一声幸运,幸亏之前早就有了准备,否则真让杨莲看出破绽了。
夜晚下的阜民镇有些静,也有些冷清,一个黑袍人骑马横穿镇甸,很快消失在了无边的旷野上。当离着阜民镇很远了,黑袍人才摘下头上的帽子,这个杨莲可真不好对付,要不是准备充足,可真降不住这个老太监。如今回想起来,赵有恭还有些侥幸在,如果不是吴璘想到事先吞服毒药,他赵某人还真想不到这些。
一回到客栈之中,松懈下来的赵有恭倒头躺在床榻上,阜民镇的事情总算解决了,以后能捞取多少好处,就看吴玠和吴璘如何运作了。
按照赵有恭的打算,等过两天就要赶回同州的,劫亲的事情还得早早的跟章亿商量一下才行。毕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如果不早作打算,很容易出问题的。
由于阿朱身上有伤,太着急也不行,在黄川镇又逗留五日,方才踏上返回同州的路。途径风陵渡,又取了之前埋下的财物。
一行人走走停停,竟然五月末才赶回同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