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小镇上,洗澡可是件奢侈的事情,好在客栈里还有个大点的浴桶,赵有恭帮着掌柜将浴桶搬到屋中,掌柜的勤快的满上水,见阿朱一直躺在床上未出声,他便讨好的问道,“客官,娘子这是?”
“没什么,染了风寒,不愿动弹!”
“哦,没什么事,那小的先回去睡了,客官要还有什么事,去敲门便是!”
赵有恭和颜悦色的将掌柜的送走,关上门后,脸色就旋即一转,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此时阿朱全无意识,为了救命,也顾不得许多了,撕开衣服,就看到阿朱左胸靠上的位置已经变成紫黑色,伸手摸了摸肩头,骨头也有些移位。此时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把毒针逼出来,至于肩头的硬伤,倒不是那么急。
将阿朱的外衣脱去,仅留一件亵衣后,赵有恭随后将她放进了温水之中。让阿朱背对坐在浴桶中,赵有恭脱去长袍,也坐了进去。长呼口气,努力是自己平复下来。
于温水中疗伤,首先可减缓内力的冲击,其次也可以更好地化开毒素。赵有恭也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凑效,不过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双掌贴着阿朱后背,内力缓缓顺着双臂流出,赵有恭不敢用太多的内力,阿朱的身子太弱了,如果贸然使用太多内力,一定会承受不住的。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控力之法,引导着内力在阿朱体内游走,不能慢,也不能快,感受到一丝异样,左手收回,双指猛的点在膻中穴与肩井穴,瞬间加大内力,向前一推,几声轻响,几根银针破体而出,钉在了浴桶上。看到毒针已被逼出,赵有恭也长舒了口气,扶好阿朱的身子,让她双臂平伸,内力依旧源源不断的涌入,这次赵有恭将内力集于一处,慢慢向四周扩散,随着内力流动,阿朱的身子也轻轻颤抖了起来,一丝迷蒙的雾气笼罩在阿朱身旁,渐渐地浴桶中的水也变得有些浑浊。
赵有恭不断用内力清洗着阿朱的身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阿朱的身子不似之前那么冰凉,赵有恭才收手将她放回榻上。借着灯光,可以看到阿朱的脸色多了几丝红润,嘴边乌青也散去了许多,看来刚才的方法并没有错。
赵有恭觉得很累,这用内力帮人疗伤,耗费太大了,饶是自己内力深厚,也有些吃不消的感觉。
嘴唇有些发干,坐在桌旁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想起阿朱的状况也并不太好,找个小勺,沾着水喂阿朱喝了些。好在阿朱虽然昏迷,但本能的反应还在,看到小嘴吧嗒吧嗒的,也是放心了不少。看来情况好多了,等明日去商洛再找郎中看看,想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能救阿朱,也是幸运,他赵某人这点疗伤方法可还是跟独孤求败学的,当然也幸亏温老五下的毒不算太高深,否则他赵某人内力再强,也化不掉的。
一想起温老五,赵有恭就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在温老五身上发现了一封信,现在可以拆开看看了。从袍子里翻出那封信,赵有恭在灯下细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赵有恭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
原来信中所说竟是有关耶律南仙的,七月十四,辽国着耶律大石为西京大元帅,全权负责送亲之事。在信中,听雨阁阁主与一位叫耶律淳的男子约定于七月十九在东胜州准格尔草原劫亲。
有意思,没想到不光他赵某人有破坏和亲的打算,竟然连契丹境内也有人抱着这种想法。听雨阁阁主撇过不提,这位耶律淳又是谁?
有人帮忙破坏和亲自然是好事,不过赵有恭却不希望耶律南仙落到别人手中,如今已经是五月中旬,距离和亲的日子也就两个月而已,看来自己得好好谋划一番了。东胜州地处大辽西南,属西京云中府(大同府)管辖,距离西夏东北边境几十里而已,在这种地方劫亲,可容不得半点差错,有一丁点错,就会被西夏人和辽人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又是一夜未曾合眼,天亮后,赵有恭让掌柜的去旁边酒馆弄了点热粥回来。看着阿朱还未醒来,赵有恭也不禁有些着急。
事实上,半个时辰前阿朱就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她心中乱的很,根本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如何走。这一次生死煎熬,让她明白了许多事,当快要死的时候,当她无助的时候,心中想起的竟是那个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而不是公子慕容复。心里很矛盾,原来在一次次嘲笑与争执中,脑海中已经慢慢有了他的影子。
阿朱知道,赵有恭本质上并不是个坏人,可有时候,她就是忍受不了赵有恭冷酷无情的话语,当日良辅镇外,他说的话都有道理,可阿朱却不愿意听,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太直接了,打破了她以往许多美好的幻想。也许,讨厌的只是那些冰冷的话,而不是那个人。
能活着,想来这个男人出了不少力,只是,衣服是谁脱得?一想到这里,心中就像养了一匹小马,不断奔腾着。偷偷睁开眼,看到那个男人皱着眉头满是忧色,阿朱张开嘴,声音却小的可怜。
“饿了...”
“嗯?”赵有恭顺着声音看去,顿时面露喜色,哈哈笑道,“总算醒了,还以为余毒未消呢!”
将热粥放在榻旁,扶着阿朱坐了起来,原本柔软的粉唇,由于受过伤,显得有些干,赵有恭只好先让阿朱喝了点水。端着热粥,一勺一勺的喂着,阿朱倒是吃的开心。见她如此,赵有恭翘着嘴角调侃道,“你这丫头,受了次伤,胃口却没变小。”
“受伤跟胃口有关系?”阿朱扁着小嘴,一脸的不乐意,“婢子要吃兔子肉!”
“兔子肉?姑奶奶,你就行行好吧,身子刚好点,就不能消停下?”将空碗放在一旁,赵有恭靠在榻旁,颇有些疲惫的眯起了眼睛,“丫头,以后别这样了,等过两年,稳定下来,自会放你离开的。”
语气有些低落,最近一段时间,当真是身心疲累,牵挂的事情太多了,真的不想再为阿朱这点事操心了。
阿朱本就聪明,当然明白赵有恭是什么意思的。她低着头,眼睛里竟流露出一点愧疚之色,殿下对她不错的,以他的性格,哪里受得了半点威胁,可是为了她,殿下受了不少窝囊气,依着殿下的脾气,真要生气了,直接杀了便是。可殿下不仅没杀她,还救了她。
“殿下,以后婢子再也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赵有恭慢慢睁开眼,很是惊讶的看着阿朱,怎么感觉今天的阿朱有点怪怪的呢?
感受着赵有恭不解的目光,阿朱轻轻点了点头,“嗯,婢子以后再也不走了,难道...殿下嫌弃婢子么?”话音未落,阿朱抬着头,圆圆的眼睛轻轻眯着,小嘴微翘,还带着点笑意。
这次赵有恭听明白了,于是他展眉轻笑,颇有点守得明月见云开的感觉。看来没有白救阿朱啊,能让这丫头归心,可真是不容易。
“嫌弃?当然嫌弃了,过会儿,就把你扔大街上去,要是有人能出个一百贯,就把你卖了!”
“你敢!”
阿朱小嘴一张便要咬人,赵有恭弹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行了,别瞎胡闹了,小心牵动肩头的伤!”
扶着阿朱躺下来,本来抿嘴娇笑的她,不知为何,流露出几分忧色,赵有恭拍拍阿朱的手,轻声道,“别多想了,慕容复那边本王会亲自去说的,自不会让你为难的。”
“只是,慕容公子和老家主对婢子有大恩的,婢子如此离开,总是....”
“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难道非要你用一生去还么?放心吧,本王心中有数,再说了,你心中念着慕容家,人家慕容公子却未必将你放在心上。”
“哼,慕容公子才不跟你一样,总是口花花的,惯会骗女孩子,还趁人家....”说到此处,阿朱俏脸红润,再也没能说下去。
可恶的殿下,这身子都让他看光了。
赵有恭嘿嘿直乐,不过无事了,一股倦意便涌上心头。阿朱躺在里边,赵有恭侧躺在外侧,将就着睡了几个时辰。当再次醒来,窗外已是星光满布,转眼间快三天了,明日无论如何也得赶回去了,否则阿九和三娘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第二日天明,赵有恭找了辆马车,然后将两匹马并在一起,临时弄了个豪华马车。载着阿朱先去了趟商洛,找郎中抓了点药,二人就匆匆忙忙的赶回了黄川镇。
正如赵有恭所想,阿九已经急得上跳下窜,要不是三娘拦着,她走就跑到外边找人了。如今赵有恭归来,二人自然高兴,不过看到阿朱受了这么大伤,三娘还是咋舌道,“公子,阿朱逃跑是不对,你也不该下如此重的手啊!”
赵小郡王正吃着饭呢,闻听三娘这话,差点没噎着,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三娘,你这可就错怪本公子了,她这伤纯属自己惹出来的,可跟本公子没半点关系。”
见赵有恭神色不似作假,三娘就有点纳闷了,阿朱这丫头,真的这么能惹事?
过了酉时,得到阿九的报信后,吴璘乔装打扮一番,跟着阿九来到了客栈里。
“二郎,对付杨莲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再过两天便可动手,不过杨莲此人性格阴沉,心思细腻。到时还请殿下做得真一些,切莫露出什么破绽!”吴璘不无担忧的说着,在阜民地界,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杨莲了,这个杨大太监可一点都不好对付。
赵有恭也同意吴璘的看法,他想了想,转头朝榻上的阿朱问道,“丫头,可有什么古怪的毒药?”
“婢子倒是有一些,公子要毒药做什么?”阿朱嘟哝了一句,突然眼神一亮,歪着头看了看吴璘,看了一会儿,还不敢确定的问道,“难道是给吴都头吃的?”
这次无需赵有恭回答,吴璘咧着嘴苦笑道,“当然了,若是娘子有些古怪毒药,自是好的,不过可要把解药一并给吴某!”
有道是做戏要做真,毒药是一定要吃的,否则哪能骗得过精明的杨太监,只是解药一定随身带着才行,他吴某人还不想当那第一个下毒害自己的牛人。
阿朱抿嘴轻笑,在怀中掏出了两个瓷瓶,“拿去吧,黑瓶的是烂肠丹,食之每四五天就会腹中绞痛,一个月不吃解药,便会肠胃溃烂而死。白瓶的是解药,每个月吃上一粒,便死不了。”
听着阿朱的叙述,吴璘脑门上瞬间窜出三道黑线,烂肠丹,光听名字就够吓人的,砸吧砸吧嘴,吴璘干笑道,“还有没有别的,这药也太...”
“吴都头,你不是生怕做戏不够真么?”
“这....那成,吴某人就吃它一吃!”
吴璘也算豁出去了,赵小郡王自然心怀感动,拍着吴璘的肩头,满是欣慰道,“二郎,放心大胆的吃,不够了,让阿朱再帮你弄点!”
“....”
吴璘双眼迷离,一阵无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