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孔霖,你好大胆!”
陆承启气得一拍龙椅,猛地站了起来。这四个为何,简直就是冲着陆承启的新政而来。他本以为弄倒了秦怡康,哦不,应该是绿林大盗王霆,朝中就没有保守派了。却不料中国人就是这样,喜欢维护自己的地位,不乐意见到新的东西。保守派的势力,远超他的想象。这不,又蹦达出一个孔霖来,而且还是愣头青那种,直挺挺地就朝着陆承启一阵大骂,就差没有指着鼻子了。
孔霖不卑不亢,朗声说道:“臣出身曲阜孔家,虽为庶出,也要誓死捍卫儒学正统!陛下,不是臣放肆,而是陛下做得太过了!”
陆承启又气又怒,站直了身子,怒斥道:“你一个书生,你懂得什么!你去过民间真正看过吗,知道百姓需要什么吗!你这是自以为是,朕承认,儒学是孔夫子的学说,但孔夫子还不是从先圣先贤那里传承过来的?你敢说孔子就生而知之,什么都是他创造的?荒谬!孔子自己都说了,他是‘述而不作,信而好古’,自是在复述古圣先贤的言说罢了。既然儒学非孔子独创,那古人能发现的道理,今人为何不能发现?”
孔霖还待反驳,可陆承启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再拿关学来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这总的来说,不就是一个‘仁’字吗!仁者爱人,难道不是孔子宣扬的吗?”
孔霖一时语结,陆承启则乘胜追击:“朕开皇家大学,也是响应孔子的儒学。天地规律何其多,道家有言,‘大道三千’。天地规律何其多,古圣先贤怎么可能发现得完全?皇家大学,就是在不断地完善儒学!常言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儒学固步自封,那活该被其他学说替代!天下在变更,儒学不进步,哪里跟得上?再说了,朕创立新政,也是为了宣扬儒学。十品官制,给予了官吏平等的地位,自此再无所谓官吏之分。子曰,‘有教无类’。只有天下万民都学了儒学,儒学才是真正的根基!官吏有别,难道官对儒学的理解,一定比小吏强?朕不这么认为,真正的儒学不是嘴上说说,而是要去做!”
孔霖被批驳得哑口无言,为了挽回败局,他有些慌乱地说道:“那陛下为何增设军队?”
陆承启冷冷地说道:“诸位卿家熟读史书,可知冉闵?”
冉闵是谁?冉魏皇帝,他一生中最出色的事迹,就是“杀胡令”。西晋时,塞外众多游牧民族趁西晋八王之乱,国力衰弱之际,陆续建立的非汉族政权,形成与汉人政权对峙的时期。其中以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胡人大部落为主,其实这五胡是西晋末各乱华胡人的代表,数目远非五个。百余年间,北方各族及汉人在华北地区建立数十个强弱不等、大小各异的国家,其中存在时间较长和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有五胡十六国。汉民族在这一时期内,差点亡国灭种。若不是冉闵的《杀胡令》,让胡人见识到了汉人的血勇,恐怕中原大地早就被胡人占领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并非是《左传》杜撰。今我汉人,能有今日繁荣,岂能少了血勇之人?若是要你孔霖上战阵厮杀,你能做什么?你能保家护国,誓死捍卫汉家子民?哼,若是没了武人,恐怕契丹人早就杀进中原了!以朕所知,汉时儒者,并非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相反,他们豪情万丈,渴望建功立业。三国周瑜,何等英姿?今日儒者,为何以不习武为荣,反而为耻?”
陆承启这一番话,等于直接否定了在场的文官。认定他们寒窗苦读十数载,不得要领。这些文官,心中都很是不屑,可碍于小皇帝的威势,不敢说什么罢了。
唯有孔霖这个“卫道士”,还是锲而不舍,继续穷追猛打:“陛下此言,臣不敢苟同!”
“君子和而不同,很正常。朕也不想你们懂,你们要是懂了,内阁首辅就要换人了。”陆承启也不怕事大,直接说出了他心目中对内阁首辅的期许——最好就是文物双全。
徐崇光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与小皇帝政见不合,此事早已满朝皆知。只是很多时候,他的谏议,不涉及到新政的前提下,小皇帝大多会接受。徐崇光其实也没啥好追求的了,早就知道他与小皇帝不过是同床异梦,等到梦醒了,他就该身退了。
倒是户部尚书林镇中一干徐崇光派系的官员,有些不忿。且不说徐崇光还做着内阁首辅,就是一个武人,有甚么资格做内阁首辅了?
孔霖辩道:“陛下,武人乱朝,前朝已有先例啊……”
“文人乱朝,更是洪水猛兽!”陆承启心中加了一句,但嘴上却说道:“难道文人就能振兴国祚?朕看也不见得。若不是朕力排众议,改征商税,大顺能有今时今日?你们文官,高高在上,懂得百姓疾苦?且不说你们能做什么,便是做个决策,亦是与百姓所需,大相径庭!罢了,朕不想打击你们,此事先就此打住,以后再议。诸位卿家,还有其他要奏之事吗?”
孔霖憋了一肚子话,正想引经据典,可小皇帝不给他机会了,直接堵死了他的话头。默默地端着朝笏回到行列中,旁边的中书舍人刘庚低声说道:“孔给事中,你太冲动了……”
孔霖轻叹一声,说道:“事在人为……”
刘庚抽了抽嘴巴,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一个穿着从四品官服的官,端着朝笏出列,说道:“启奏陛下,臣有本要奏。”
陆承启一看,这人有些眼熟,但怎么都记不得了。也难怪,说是文武百官,其实上朝的远远不止一百这个数。大庆殿中,起码站了两百来号人了。再加上今日下雨,两旁偏殿中的那些小小京官,总人数差不多在四五百左右。要是把八品以下全找来,恐怕一个长安城,就有上千号官员。民间戏言,在长安城中随意碰倒一个人,说不定就是一个小官,这真的不是吹嘘的。再加上十品官制的确立,长安城的官只有更多,不会减少。
“臣乃户部侍郎陶苴箐,所管国库支出一事……”
陆承启听到这,心道:“肉戏来了!”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徐崇光和林镇中,再把已知是徐崇光一派的官员,统统扫视了一遍,对于他们的神情,都收入眼底。“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
“……恕臣直言,若再不加节制,一味支出,国库所剩不过一千七百万贯,不用一月,国库便再无余钱可用!”
陶苴箐这话一出,满朝皆惊:“什么,国库没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