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在数千里之外,大顺境内,长安城皇宫之中。
这一日是例朝,不到卯时,陆承启就要起身了。在宫女的服侍下,穿上龙衮,戴上通天冠,脚着黑舄,再化个淡淡的妆,配上陆承启刻意蓄起的稀疏的胡须,还真的有那么一股皇帝的威严范。
这龙袍可是很有讲究的,由绛纱袍、蔽膝、方心曲领及通天冠、黑舄组成。大顺复汉代之制,也采用了红色作为龙袍的底色。而龙袍上的九条五爪金龙,也是很有规律,在胸前、背后各绣一条,左右两肩前、后膝盖处各绣一条,还有一条绣在衣襟里面。
为什么龙袍要绣九条龙呢?因为古代帝王受《周易》的影响,崇尚”九五至尊“。《易·乾》中说:“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就是说这条龙已经飞上天了,达到了最高境界,意喻着皇帝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也是因为这样,所以皇室建筑啊、家具啊和生活容器啊等等多用九和五这两个数字。
这龙袍可是用用蚕丝中最好的辑里湖丝作为龙袍经纬线的,而且规定除了皇家之外,任凭是谁都不能用这种蚕丝。而龙袍的做工乃是缂丝所成,具体的叫法是“连经断纬”,非高官达贵不能用。
而大顺的皇帝除了红色的朝服外,常服则是由紫色、朱色、黄色、黑色、褚色等组成,有绣着游龙的,也有不锈游龙的。反正陆承启最喜欢的便是不锈游龙的紫色常服,方便他可以随时微服私访。
心中微叹皇家用度奢侈后,这繁琐的穿衣化妆总算弄好了。在强壮内侍张五伞盖,四宫女执四团扇的簇拥下,陆承启于奏乐声中,缓步从大庆殿而入,直往他的龙椅走去。待得陆承启安坐之后,贴身小太监才扯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宣百官入殿觐见上朝!”
百官这才敢鱼贯而入,不到五品的京官,只能在大庆殿外候着。百官按序排列好之后,贴身小太监又喊道:“百官参拜皇上!”
“臣参见陛下,陛下圣安!”百官异口同声地说道,同时深深地对着陆承启一鞠躬,差点要把腰给折了的样子。
陆承启已然见怪不怪,中气十足地说了声:“众卿免礼平身!”
听了这句话,百官这才敢抬起头来。陆承启再问道:“众卿可有要事上奏?”
话音刚落,御史中丞李然毅然出列,陆承启见又是他,心中苦笑不已。李然却正气凛然地端着朝笏说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陆承启推脱又不是,可实在是怕了这老顽固。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说道:“准奏!”
这些时日以来的例朝,李然似乎找准了陆承启的弱点。他在也不会没有逐个弹劾官员了,而是在陈诉一些事实。只是这些事实是怎么得来的,陆承启很是怀疑。在李然说完之后,他都会召见监察司司长许景淳,让他去调查一番。
不查还好,一查还真的有猫腻。不得不说,在为国谋事之上,李然这个老顽固还是很用心的。但总是这么频繁召见许景淳,总是会抬高监察司的地位,陆承启可不想监察司变成另外一个锦衣卫什么的。本来呢,监察司虽然领着从四品武官之职,而且是实职,却并没有上例朝的权力。现在陆承启为了避免麻烦,让许景淳上例朝,主要工作便是,一旦涉及到各路府的事,许景淳记在心中之后,回去就会派人去暗探。得到确切消息之后,才回禀陆承启。这样的事情,也只有监察司能做了。
许景淳看到了他最主要关注的李然已经出列奏对,连忙集中注意力。要是陆承启日后等不到他的暗报,恐怕他又要被宣进垂拱殿臭骂一顿了。这在别人看来,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对与许景淳这个孤臣来说并不是好事。
现在朝中的官员,哪一个不视监察司为眼中钉。奈何畏惧小皇帝的威势,才不敢过分表现出来。只是上例朝的时候,不论文武官员,都下意识地与许景淳隔出一段距离。这些小动作,高高在上的陆承启看得一清二楚。他却什么都没说,本来他便是要许景淳做一个孤臣的,不是孤臣的话,他还不敢用哩!
李然可没有管其他人的目光,而是朗声说道:“臣昨日听闻一则消息,在江南东、西路上,有不少不法商人和当地官吏勾结一起偷漏商税。此事关乎国体稳定,若是不加治理,恐此污吏会贻害大顺!望陛下明察!”
陆承启倒是有些惊讶,李然一向不关心商税的,曾放言说重商必会导致国家弊政丛生。可今日怎么突然为商事而上奏了?
说起来,许景淳和李然是一类人,在陆承启的眼中他们都是孤臣。孤臣好啊,不会结党营私,用起来也得心应手。只是他们在朝中人缘不好,想要他们去办大事可是难的紧。
陆承启这番念头只是在心中一闪而过,便开口说道:“那依李卿的意思,该怎么办?”
李然说道:“陛下,以臣愚见,乃是我大顺官制不合理造成的。”
陆承启倒是有点惊讶了:“哦,李卿且说说看。”
“陛下,各地路府胥吏,皆为各衙门主官所聘。除了捕快一应人等为世袭外,余者皆为主官幕僚。依臣所知,这些污吏,皆为本地乡民。而我大顺外放官员,任期不过三五载。即便主官离职,胥吏也会继续做下去。他们熟知衙门例规、各项条文、风俗民情等。若这胥吏为良吏,大顺境内自然太平。可若是这胥吏为污吏,侵占民田,伪造税产簿,偷盗税款等等罪行罄竹难书!如此一来,民怨想必极大。而衙门主官不是本地之民,若是此污吏不配合治理一方,便形成主官被架空,胥吏揽权,这置皇权何在?臣恳请陛下,痛下决心整顿吏治,还大顺清明官场!”
李然正气浩然的模样,陆承启也难得一次正视他的意见,顿了一会,才缓缓地说道:“众卿以为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