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文轩你是没见唐二那脸色,他那脸气得都成猪肝色,痛快啊,真解气!”徐峰大笑道。
“这次怕是能让唐二郁闷好一阵子,文轩这主意,嘿嘿,真损啊!”崔烨也笑呵呵道。
“哈哈,雕虫小技,当不得两位兄长夸赞!”钟浩虽然自谦,但心中却有几分自得。
钟浩把那两包药给了一品|楼的迎客小二便回家了,徐峰和崔烨在一品|楼天字号厅看完热闹,便赶来钟浩这儿向他诉说他们看到的唐二的窘样。
徐峰对钟浩道:“唐二对付你的那手段简单粗暴,你报复他的手段阴损毒辣,哈哈,倒是一报还一报!”
钟浩沉声道:“有道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他差点害得我充军流配,我才只不过败了一下他的名声,这还远远不够啊。怎么着也得弄他进大牢呆几天,才算报复了他!”
徐峰眼睛一亮,道:“咦,文轩还有好主意?说来听听”
崔烨一听,也是眼睛一亮,侧耳倾听。
“我的主意是……我现在还没想出主意!”
“好你个文轩,原来是在消遣我们,该打!”
三人说笑一番,钟浩想起一件事,道:“两位兄长都是大才子,小弟还要请教一下这做赋啊!”钟浩入松林书院时,便是九月初了,钟浩今天忽地想起明天就是初六了,袁执事给自己的这旬的课业,自己还没做呢!
这格律诗钟浩倒是勉强会做。这种诗歌限题、限韵、限格律,用不着写出什么思想性、艺术性,就是严格的合辙押韵便是。当然因为有严格限制,也没法写出太高的意境。
真要钟浩自己写那些有思想高度、有艺术含量的诗歌,以他自己的天分是万万办不到的。但要是只是堆砌辞藻,使其合辙押韵,钟浩倒是办的到。其实两宋那么多次科举,怕是得有几万首应试诗,但后世流传下来的应试诗却几乎没有,由此也可见,这应试诗写得有多么空洞无物。
论和策,基本上就是古言的议论文,钟浩看过一些时文集子,觉得这论和策,自己也能勉强做出来。但这格律赋,钟浩便实在办不到了。今日崔烨和徐峰在此,便趁机向他们请教这格律赋的做法。
徐峰听钟浩一说,不禁一脸惊奇:“家父考校文轩时,可是对文轩那句‘识高气雄,则其文自有金石之音’,甚为欣赏啊!文轩竟然要向我讨教这格律赋的做法,不是又在消遣师兄吧?”
崔烨也笑道:“文轩文采飞扬,对这格律、用韵、对仗也是精通无比,这说不会做赋,说出去没人信啊!”在崔烨看来,能写出《笠翁对韵》和《声律启蒙》来,肯定是对韵律无比熟悉才能办到的。
钟浩赧然道:“以前没有师承,只是跟着家祖学过一些开蒙的知识,这做赋的要求和格式,小弟还真不知道啊!两位兄长给小弟扫扫盲吧!”
徐峰和崔烨这才知道钟浩除了由他爷爷给他开蒙,竟然没正经拜过师,那不会做赋倒是情有可原。想及钟浩做得那几首惊才艳艳的词作,没有正经由名师指导学过诗词,他便能做出,更觉他天赋极高。
当下徐峰和崔烨便指导钟浩一番,钟浩则虚心受教。
最后徐峰又道:“家父虽然推崇古文,但如今朝廷取士,‘诗必西昆,文必太学’的意向还是很明确的,至少在一段时间用‘西昆体’和‘太学体’应试,还是颇有优势的!文轩有空闲时,也要研究一下这‘西昆体’和‘太学体’。”徐峰参加过今科的省试,虽然未能得中,但对这方面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当下钟浩唯唯答应。不过钟浩倒没想过去参加科举,他只是想能把这课业蒙混过去,能留在松林书院便好。
钟浩有课业要做,徐峰和崔烨也不好久待,和钟浩又闲聊几句,便告辞离去,相约改日再聚!
《论语》的十条帖经和《春秋》、《礼记》的十条墨义,钟浩自然是翻找经书和注疏直接抄的。至于诗赋论策,费了一下午的脑细胞,钟浩也好歹琢磨出来,虽然写得平平,但钟浩还算满意,格式韵律对了就好,自己这水平不强求太多。
……
松林书院里,碧水环绕的一方小亭中,峨冠博带、长须飘飘的徐山长正在授课。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所谓天地之道,实际乃是人人皆可得之道,但世间万物,道道道,皆非恒道。所有事物都有生,自然也有死。而实际上,这种世间无恒道的道理,就是天地万物之道。所以所谓的儒学至理,也没恒论,世间万物莫不在变化,以古之定理,用之今时,也未必都行的通,所以众位读书,一定要学会思考,有自己的见解,根据今时之现状,活学活用.......”
这方小亭叫荷风亭,此时松林书院率性堂的学子都在亭中的蒲团上,围在徐山长身旁听讲,钟浩此时也跪坐在一个蒲团上,听徐山长讲课。
率性堂虽然也有自己的讲堂,但只要天气允许,徐山长更喜欢在这荷风亭中和众弟子围坐在一起授课。这样交流起来,也更加亲切便利。
徐山长讲了一段,便问一个围坐在自己身旁的一个弟子道:“子明,今天为师所授之课,你听了有什么感悟?”这个弟子是刘旭,字子明,是徐山长颇为看重的弟子。
刘旭沉吟片刻道:“今天徐师的教诲发人深省。昔年赵相公曾道,其以半部论语治天下,弟子以前一直不懂其意思,甚至还想道,半部论语可治天下纯属妄谈。那岂不是读过四书五经,便可纵横天下。今日听张师一番教诲,才幡然得悟,赵相公半部论语治天下,实非妄言。赵相公读通论语,申义引思,得其精髓,活学活用,自是可以治得天下。读书非在读,而在思,在悟,在用。儒家如此,其他各家也是如此。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只读而不行,必定是不行的,读书需要在生活实践中去体味其意。弟子愚钝,只能一时想到这么多,求徐师指点。”
徐山长授课,不是生硬讲解,旨在靠弟子们自己思考领悟。徐山长见刘旭片刻之间,便能领悟这么多,不由的抚须微笑。
徐山长今日所讲的是《道德经》开篇的一部分,他主要是想从道家文化,去阐释儒家的至理。大宋如今儒、道、释三教合一之潮大兴,三教在理论上进行融合,三家都互相向对方靠拢,互相渗透,互相融化。宋初的希夷先生陈抟由儒入道,精通佛理,他的《无极图》和内丹理论,就是三教文化融合的产物。而此时的儒家也吸收了佛道二家文化,逐步开始形成以儒为主,兼熔释、道文化于一炉的理学体系。而理学开创者周敦颐的《太极图说》来自道家的传承,用易理和道家的术语来阐述宇宙生成的理论。当然,此时离周敦颐开创理学体系,还要再等几年。但此时儒道释三教交流互通,确实是大势。
徐山长又提问了几个弟子,他们的回答都颇为让徐山长满意。
徐山长提问时,钟浩偷偷的向一个高个书生后面躲了躲。徐山长今日的授课,钟浩听了个一知半解,还真怕被徐山长提问起来,他可实在没什么见解可发表,那可太丢人了。
徐山长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钟浩。今天袁执事把批好的这一旬的课业拿给徐山长看。徐山长还特意看过钟浩的课业。
钟浩的课业,袁执事给了个中平的评语,实际上在徐山长看来也就是个下等,怕是袁执事顾着钟浩是徐山长特批入率性堂的,才网开一面,给了个中平。
徐山长不禁有些奇怪,按说钟浩的水平应该很高才是啊,难道自己看走了眼?好在自家三郎徐峰的一番话,才让他明白了过来。原来这钟浩从未拜过师承,这诗赋论策也就无人教过,纯属他自己琢磨的。徐山长这才释然。如此观之,钟浩的论和策虽然为了合乎格式,写得有些生涩,但却都言之有物,很有见解。璞玉还需雕琢,显然钟浩欠缺的只是有人点拨指导。
今天徐山长特意没有提问钟浩,怕他答不上来,打击他的信心,毕竟钟浩才刚入学,还需要多加学习。徐山长打定主意,以后要对钟浩多加指导,重点培养。
徐山长今天的课讲得差不多了,便宣布散课。
待徐山长一走,众率性堂的学子都围到钟浩身旁。他们对这个能直接考入率性堂的师弟很是好奇。
率性堂的学子有十几个住校的,钟浩第一次来松林书院时,匆匆见过一面。另外,十几个跟钟浩一样走读的,钟浩还未见过,是以和他们一一互相见礼。
“听说文轩便是那中秋诗会上做那《水调歌头》的才子?”
“文轩既然给叶行首做过词,一定和叶行首很熟吧,不知能否带我们见一下叶行首?”
“前一阵子有传言做《水调歌头》的那个才子钟浩入狱了,文轩,这是真的吗?
钟浩可不敢当众承认,自己要是承认了,说不定有想踩着钟浩成名的,到时来找自己比试,那将会很烦人。比过了,人家觉得自己水平本应如此,比不过就打了自己的脸,人家正好借此成名。当然,钟浩知道这事儿怕是瞒不了多久,早晚会被人知道,自己就是那个钟浩,但钟浩还是觉得能拖就拖吧。
钟浩笑着道:“各位师兄说笑了,小弟才疏学浅,如何做得出那等妙词!只是名字相同罢了!”
众人只是不信,但钟浩死不松口,众人也没有办法。
钟浩道:“以后还要各位师兄多指点。小弟想请各位师兄去天然居酒楼,小酌几杯,咱们把酒言欢一番,不知各位师兄可否赏几分薄面,移步一聚!”率性堂这些学子,以后定然会有人高中进士的,钟浩倒是很乐意和他们搞好关系,以后说不定能有条大腿抱。
率性堂的学子,既有富贵人家的子弟,也有很多学子是穷苦人家的子弟。那些穷苦人家的学子听说有酒席吃,还是去天然居,倒是很乐意。但那些富贵人家的子弟却起哄道:“有酒无乐,没意思啊,不如找家雅致些的青|楼,咱们边听曲,边把酒言欢,那才是乐事!”
钟浩的钱,前几天全都花在了买阎立本的那副楼台望江图上了,去青|楼还是真没钱付账。当下苦着脸道:“小弟姨母不让小弟过早涉足风月之地,这青|楼小弟是向往已久,但有心无胆啊!”
众人对钟浩一番调笑。不过既然钟浩家里不让他去风月之地,众人也不好强求,最后还是去了天然居。如今在青州城,去天然居吃饭,有价无市,不比去青|楼便宜多少。
众人都是饱学的才子,席间自然少不了吟诗作对。不过钟浩以才疏学浅为由,一概不参加,这要是参加,怕是又少不了被罚酒。好在钟浩是众人中年纪自小、入学最晚的小师弟,又是请客的东主,倒无人强迫他。
文人饮宴,这诗词歌赋、酒令对联,都是少不了要切磋一番的。这一席饮宴下来,钟浩看着都累,唉,这才子真不好做啊!
钟浩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尽量少装才子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