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来,檀石槐身体每况愈下,对下属的控制力也是逐渐降低,各部落之间出现了摩擦,并逐渐升级。由于素利受到内外困扰,因他资历浅威望不足,不得不隐忍不发,采取韬光养晦的策略。
自从升任大帅,素利便有一种被架到火上烧的感觉,内忧不断,外患频发,他按下葫芦浮起瓢,这才有亲自出外巡视,与槐头部卒狭路相逢,杀了个你死我活,差一点一命归西。
不过那一次意外,改变了许多人对他的看法,大部分原来唱对台戏的,都佩服素利是条好汉,愿意跟随他南征北战。自那时起,素利部的局势也有所改观,他内部拉拢小帅罗哈与尚施,外部联合大帅弥加,与槐头、阙机斗智斗勇,逐渐从被动变为主动。
但尚施的不智,令素利失去了一枚棋子。尚施虽有勇无谋,但他敢打敢拼,是一名招之能来,来之能战的良将,也是素利最关键的棋子。而罗哈却能力低下,为素利所不屑,若不是平衡轲普和烈帆,他不会与其相交。
轲普和烈帆相继赶到,素利猜得出,两人是相约在先。二人还未讲话,素利便感受到空气在凝结。
“尚施与汉贼一战,折损十之八九,大帅对此作何评判?”烈帆首先发难,他眯缝着眼睛,一张英俊的国字脸,冰冷如帐外的天气。
素利微微点了点头,他冷冷一笑道:“尚施部全军覆没,我身为大帅,自然逃不了干系。但对本大帅如何处置,那是老首领的事,也轮不到你前来兴师问罪!”
“好,说得好!我是大帅的属下,自不敢胆大妄为。不过我部威风扫地,尚施一族精壮尽失,此深仇大恨,大帅是想不了了之了?”烈帆冷冷一笑,等待着素利给出个说法。
“仇一定要报,但是……”
“没有但是,自从跟随檀石槐首领,我鲜卑诸部雄霸草原,开疆拓土,威风不可一世!谁想一个普普通通的汉人,带领一个小村落,便把我部打得威风尽失,颜面扫地,大帅数天不哼不哈,请问这是何道理?”轲普神情激愤,三缕花白胡须不停的颤动。
素利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他的脸色由红转白,从白变紫,心脏突突乱跳,双眼喷射着火焰。
不过素利没有发作,身为大帅的他,经过几年的磨练,原来的火爆脾气,已经改了许多。面对一位德高望重,资历深厚的前辈,若是发生正面冲突实为不智。
在素利未出世之前,轲普就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了。随着檀石槐统一鲜卑各部,他便跟随老首领东征西讨,立下无数功勋,在这位老人家面前,素利感到底气有些不足。
怎么不见罗哈的影子,他虽不比轲普的资历德行,但年龄相若,讲起话来就不必顾忌,若是有他在,这尴尬的局面万万不会出现。
是了,又未召见罗哈,他怎么会赶来?没有尚施和罗哈,看来难于据理力争了!素利叹息一声道:“血海深仇焉能不报,但素利为一部之帅,肩负着十万部众的前途与命运,我不能凭一时之喜怒,将全部老幼绑在战车之上!以素利之见,骚扰游击战术,是我之所长,避敌之上,攻敌之短,才是上上之策。待明春雪花之时,我再作计较不迟。”
“骚扰游击!亏你说得出口!难道几千汉人,就把我们威武不可一世的大帅,吓破了胆?”见大帅的气势被压制,烈帆摆出了盛气凌人的架势。
以素利的想法,他要用鲜卑军轮番围攻,将太平百姓困死在城内,这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取不失为稳妥之策。但烈帆的咄咄逼人,令他大感底气不足。毕竟是十万之众,对敌一万汉人,如果传扬出去,有辱鲜卑人的威名。
“好一个心系部族,宅心仁厚!你不必搪塞推脱,若畏惧汉人,可以龟缩在大营。我轲普虽然老迈,却从不畏首畏尾,请大帅允许老朽领军出击,我必提李毅头颅回还!”轲普情绪激昂,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指,点指着素利请战。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素利在高的涵养,他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况且他血气方刚,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怎忍得下下属这样的侮辱。素利横眉立目,啪的一拍案几,他正要发作。
突然有人来报:“有三名弟兄逃了回来,说面见大帅,有要事禀报!”
汉人心思缜密,在他们手底下逃出来?那真是天大的笑话!分明是李毅故意放出来的,他为何要放几个人出来?难不成有消息带给自己?
“传进来!”这三个人或许能带来一些变数,素利满怀希望,他感觉到一丝的轻松和宽慰。
过不多时,三人鱼贯进了大帐,施礼后站定,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显得有些拘谨。这也难怪,一战全军覆没而被俘,清洗这耻辱感,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
“你们是逃出来的!”抢在大帅问话前,烈帆开口了,他一双眸子射出两道精芒,逼视着那三个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汉子。
“不是逃,是放!建平城主李毅放我等出来,是送信给大帅,希望化干戈为玉帛……”三人中长者镇定自若的回复道。
“什么化干戈为玉帛,还不给我住嘴!来人啊,将这几个扰乱军心的混帐东西拖出去,砍了他们的脑袋祭旗!”轲普初时有些诧异,但立刻明白过来,这三人被李毅说服,作为汉人的使者,与素利商谈罢兵言和。鲜卑人何时屈服过?这如果传扬出去,不是扰乱军心吗?轲普才怒不可遏的越权传令。
素利也是一愣,这三人被俘投敌,其罪不容恕,但就这样杀了,岂不遂了轲普、烈帆的心愿?
“慢着!”素利目光冷峻,他轻轻举起右手。
“大帅这是何意?难道是赞成李毅的主张,与汉人妥协不成?”轲普双目如炬,死死的盯着素利。
“你们下去吧!”素利挥了挥手。
三人如遇大赦一般,忙不迭的退出了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