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主仆二人讨论着生意经,这边苏明康心里想着夏天南的提议,越想越高兴,真正的一石二鸟之计,堵住了常威的嘴,还多了一成的利,这个琼州来的暴户还真是苏州丝行的贵人。
他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草草吃了些早点,就开始盼着中午快点来。临近约定的时间,各大丝行的东家都来了,到苏记会合,一起出去乐云楼。
就在他们准备出门时,一个不之客闯上门,把他们堵在了店里。
来人正是之前让他们头疼不已的常威。这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眼袋很大,双目游离不定,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
常威带着几个随从大咧咧走近来,将手中一把折扇在手心一敲,说道:“哟哟哟,几位老前辈这是要去哪儿啊?若是喝花酒叫上小侄一起啊?”
众人一凛,去乐云楼虽然是为了谈生意,但说是喝花酒也未尝不可,莫非被他知道昨天的事了?齐齐看向苏明康,苏明康缓缓摇摇头,示意他们冷静,见机行事。
见众人不做声,常威毫不客气的坐下,问道:“前两天我说的事情,诸位考虑得如何啊?干爹还等着我的好消息呢。成不成给句痛快话啊。”
众人松了口气,原来他并不知道。
苏明康考虑了一下,与夏天南的生意还没敲定,暂时不好用昨天商议好的理由来搪塞常威,只能先打他走。
“常老弟,这件事太过重大,咱们行会还需要商量商量……”
常威剔了剔牙,慢条斯理地问道:“商量什么,商量怎么把我挤出苏州府?”
苏明康尴尬笑道:“当然不是……”
“苏会长,诸位当家,今日我就把话说明白了:我也不耐烦到乡里挨家挨户收丝,在场的诸位就每家匀给我一点,我也不贪心,二十万斤就行了……”
若是昨天开口二十万斤,会吓到这些丝行的老板,不过有夏天南的五十万斤珠玉在前,二十万的数字也不那么吓人了。一个是压价两成,一个是加价一成,众人心里的天平毫无疑问地倒向了夏天南。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南京镇守太监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至于嘉定伯,毕竟远在京师不是?
常威接着说道:“小侄还有个不情之请:我干爹与宫内司礼监各位公公人情往来,开销不小,这次委托我来做生丝生意,也拿不出多少现银……各位不妨先把货赊给我,卖掉之后再将货款返还,保证不拖欠……”
众人一听差点炸了,原来让两成利还不是最无耻的,居然要空手套白狼!
苏明康忍住心中怒气,说道:“常老弟这么做不厚道吧,谁都知道生丝买卖吃本重,大伙匀二十万斤给你,还收不到现银,我们都去喝西北风吗?”还有句话他没有说出来,就算镇守太监的面子,也不值二十万两银子。
常威无谓地笑了笑:“各位当家的拔根腿毛都比我腰粗,这么点货款,还不至于难倒诸位。今日趁诸位都在,干脆把事定下来,商量一下各家分别卖多少货给我,我当场立字据。”
严东楼阴沉着脸想上前理论,被苏明康不动声色地拦住。
苏明康对常威说道:“就算各家分摊这二十万斤,每家家底都不一样,总还得商量一下怎么摊,你说对吧?”
见丝行会长松口,常威也不好逼迫太紧,顺势说道:“那就给你们两天时间,两天后必须给我个明确的说法,我才好向干爹交差。”
等他走后,严东楼冲他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我呸,什么玩意,一个给没卵子的太监舔尻的无赖,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苏明康脸色凝重,郑重说道:“这太监跟他干儿子这么做,是想空手套白狼,榨干咱们的家底啊。一年二十万斤,砍两成的价,还要赊账,万一不还货款,咱们能禁得起几回折腾?”
严东楼咬牙切齿道:“绝不能答应他,镇守太监再厉害也是个阉人,真能一手遮天不成。”
众人也纷纷说道:“对,绝不答应!”
苏明康说道:“事关大家生死存亡,大家要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今日回去之后,大家动用各自的关系,弹劾常太监,南京奈何不了他,就闹到京师去,让朝中各位大人为苏州府做主,一个皇帝家奴,总有办法对付。”
众人应下:“正该如此。”
严东楼问道:“对付常太监归对付,乐云楼的约还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常威这么一弄,咱们更要去。对付常太监是长远之计,利用姓夏的做挡箭牌应付常威是当务之急。”
众人纷纷说道:“正是如此。”在苏明康的带领下出门,各自上轿,径直往乐云楼而去。
到了乐云楼,夏天南亲自在门口迎接,将他们迎上了楼。
夏天南把谈判的地点选在乐云楼,倒不是为了讨好董小宛,仅仅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也就记住了乐云楼的名字。今日的宴请,虽然只要给银子,老鸨肯定会让董小宛作陪,但是夏天南并不打算让这位头牌作陪——既然董小宛很在意读书人的身份和科举功名,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董小宛不来,夏天南干脆不叫其他姑娘作陪了。苏明康等人上楼坐定后,每人都被安排了一位姿色不错的姑娘陪酒,反倒是安排饭局的夏天南身旁空空如也。
虽然此行是为了谈生意,但是叫个妓家作陪,活跃气氛,是很正常的事情,见夏天南孤单一人,苏明康笑道:“夏参将,你年纪与我子侄辈相仿,我就托大叫你一声老弟。夏老弟这般客气,给我们都安排了姑娘,怎么你自己却空着啊?”
夏天南暗自好笑,昨天对自己连个称呼都没有,今天这般客气,看来有钱真能使鬼推磨啊。微笑道:“本想请小宛姑娘作陪,可是入不了佳人法眼,又看不上其他人,只好一人独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