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眼睛一亮:“大哥的意思是……刘香和荷兰人联手弄咱们?咱们要不要一块打?”
郑芝龙摇摇头:“树敌不宜过多。荷兰人没有跟咱们撕破脸,说明他们也有顾忌,咱们就装作不知道,先打刘香。”
郑芝虎不服气:“就这么放过红毛鬼不成?”
“红毛鬼现在装傻充愣,把刘香推在前面当炮灰,咱们就先干掉刘香。等到腾出手来,自然要把红毛鬼也干了。”
郑芝莞试探着问道:“那琼州营那边……要不要把他们拉过来一起打刘香和红毛?”毕竟两家达成了口头的联盟关系,拉过来一起干架,似乎也说得通。
“不。”郑芝龙非常坚决,“单独干刘香,咱们不需要帮手,福建这边是咱们的地盘,不能让别人染指。请神容易送神难,琼州营那帮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对郑芝莞说道:“你再跑趟琼州,催一催那批炮,咱们的定金可是交足了的,说好开春送炮来福建,这都立春了还不见动静。”
郑芝莞应下,继而担忧地问:“这琼州营不会收了钱不给货吧?”
郑芝龙和郑芝虎两人本来都板着脸,一听这话都笑了起来。郑芝龙笑道:“收了我郑芝龙的银子,胆敢私吞的人,至少这福建、广东洋面上还不曾有过。如果琼州营真的猪油蒙了心,连咱们的钱也敢吞,我就封锁临高的港口,让他们片板不得下海!琼州营陆上确实能打,可是海上还是咱们说了算。”
郑芝虎舔了舔嘴唇:“我不喜欢那伙人,尤其是那个姓夏的。不过他们这炮实在好,一想到用这炮轰刘香那狗日的,我就浑身舒坦。”
兄弟几人深有同感,都一齐笑了起来。
金门附近的这场伏击战,郑家损失惨重,刘香以几百条人命的代价,夺下了总价值几百万两的钱财货物,以此次袭击为开端,正式拉开了刘香与郑家全面开战的序幕。
由于郑家刻意隐瞒,琼州这边暂时并不知道这一切。正月之后,临高来了客人,正是当初自告奋勇要替夏天南管理钱庄的董明珰。到达临高的第一日,由于夏天南正在安排儋州、澄迈两县的赋税收缴事宜,无暇接见她,便让她暂时等候一天。
董明珰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母亲江姨娘也跟了来。倒不是董明珰一朝得志鸡犬升天,而是担心江姨娘性子老实软弱,独自留在高府会被那些赶出门的高家人上门欺负——没有了琼州营的庇护,当初备受高宏图宠爱的几房妻妾又怎么甘心高府的钱财和宅邸落入“下贱”的江姨娘母女手中,不上门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她的“背后高人”——巡抚大人的外甥女谢文君也跟着一起来了,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害怕自己的小姐妹在夏天南这个登徒子手中吃亏上当。
董明珰倒是苦笑不得,人家一个手握兵权、连两广总督都忌惮几分的参将,捏死自己就跟捏死只蚂蚁一般,还顾忌什么吃亏上当,也太矫情了。不过自己的命运能够迎来翻身的机会,全靠谢文君指点,她也不好忤逆对方的意思,任凭其跟随来到临高。
这次董明珰来临高,是来禀报钱庄相关事宜的。按照夏天南的吩咐,她关闭了广东各地的分号,裁撤了不少人,只留下了总号和部分忠心耿耿、精明能干的掌柜和伙计。钱庄的主要业务——异地汇兑银两、熔铸银钱等等都暂时停了。没有了收入,掌柜、伙计的工钱却不能不发,钱庄现在是吃老本,这样的境况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必须要向夏天南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不过夏天南今日没空,谢文君便怂恿董明珰母女去街上逛逛——谢文君头脑再怎么聪慧、性子再怎么高冷,总还是花样年华的少女,这个年纪的女子喜欢的事物她照样也喜欢。董明珰本没有多少心思逛街,但是既来之则安之,钱庄的事再急也不差这一天,便随谢文君上了街。
原本以为琼州这样偏远的小州府应该是破烂不堪才对,没想到走上临高的街头,呈现在谢文君、董明珰等人面前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几人看着宽阔平整的水泥路面、两旁高耸的楼房、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一时间眼花缭乱,不知道该先看哪儿了。董明珰喃喃道:“这还是大明的县城吗?怎么这些楼房都这么高,三层、四层……居然还有五层的?”竹筋混凝土结构的砖房最高也只能建到五层,再高就不安全了,不过足以震撼这些看惯了青瓦平房的女流之辈。
江姨娘虽然是做娘的人了,可是心思单纯如少女,她在地上用力跺了跺脚,欣喜地对女儿说:“女儿,你看,这石头地面平整结实,比广州城里的青条石路面还好呢!”
谢文君仔细观察了一下,摇摇头说:“江姨娘,这恐怕不是石头——石头哪有这样整块的,一条路上毫无缝隙?”
江姨娘挽着女儿的手,笑着回答:“不管是不是石头,这路面好看、好走就行,免得明珰给我新做的绣花鞋弄脏了……”广州城内的主要街道虽然是青石铺就,也算平整,但是总有年久失修松动的地方,下雨之后,一不小心踩到了,石板翘起,溅出的泥水就会弄脏鞋袜衣裙。
董明珰爱怜地看着母亲,江姨娘还以幸福的一笑。一旁的谢文君看到了,不禁莞尔一笑:这对母女也是有趣,当娘的三十好几了还是一颗娇憨少女心,单纯无心机,做女儿的年少老成,颇有城府,平日里竟然是女儿照顾母亲更多一些。
三人走到一处人头涌动的地方,好奇地驻足观看,只见前方有一座占地极宽的建筑,四面开门,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更像个大棚子,高耸的梁柱支撑起屋顶,为人遮风挡雨。
这里面人群川流不息,熙熙攘攘,进去的人大多空手,出来的人却多数提着大包小包,像是刚买了东西。董明珰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小声念道:“临高大市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