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思依言欠身坐下,笑吟吟的看着武则天。
而武则天,显然对于杨再思的到来甚是满意。
君臣二人,少不得说几句寒暄话,在短暂的觐见之后,杨再思便行告辞。
这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接下来,自然还会有真正的问题会在其他场合进行磋商。
倒是秦少游留了下来。
武则天站起身,道:“秦少游,这个杨再思,朕该如何安置?”
秦少游见武则天问及自己,有些诧异,忙道:“臣不敢妄言。”
武则天莞尔一笑:“他既然来了,想必也没有长安的心思,他是侍中,朝廷只要一日没有罢他的官职,他就可以做许多的事,此人暂时先让他歇息几日,过几日,去尚省里当值吧。”
洛阳宫里,尚省的衙门已经人去楼空,这也就意味着,过了几日,这个尚省要重新开张了。
河南府如今有了天子,有了宰相,有武则天,有杨再思,还有秦少游和狄仁杰,这个班子,算是大抵架了起来。??
武则天道:“杨再思这个人,一直都是沉默寡言,虽然位高权重,却总是被人忽视,这一次,算是铤而走险了。这也真是难为了他,朕打算,敕他的儿子他儿子是叫杨石吗?”
秦少游想不到武则天居然还记得他儿子的名字,不由有些震惊,道:“这个臣却不知。”
“若是朕没有猜错,那就没有错了,朕要敕他儿子为汝州侯,旨意,就让婉儿来,要昭告天下,还要经由中省,让杨再思盖中印。”
武则天一番话出口,秦少游先是一楞,随即不由笑了。这一招,妙啊。
表面上,是表彰了杨再思,让杨再思成为天下人的焦点。而杨再思突然跑来洛阳,本就惹来无数的议论,现在杨再思又推到了风口浪尖。而事实上,这里头真正厉害之处就在于,上皇可以敕封侯爵吗?从理论角度上来说。上皇比当今的天子还要尊贵,既然是太上皇,当然有资格封侯,可问题就在于,在实际上,太上皇却是被剥夺了权利的天子,几乎没有太上皇封侯的先例。?
这里头就牵涉到了礼法的问题,利用这个动作,去刺激朝廷,朝廷是反对呢。还是支持呢?
若是支持,岂不是做实了上皇拥有的权利,今日是封侯,明日要任免官职怎么办,要下诏节制各地州府怎么办?
可若是反对,又当如何反对呢,从理论上来说,似乎武则天的行为也无可挑剔,当然,若是要论战。洛阳这边,倒也不怕,太平學里,有的是鸿儒。真要玩笔杆子,河南府未必就落了下风。
这东西就好像苍蝇一样,很恶心,偏偏武则天却把这苍蝇喂到了韦氏的口里,你吃呢,还是不吃呢?秦少游几乎可以想象。韦氏那儿,又要乱一阵子的阵脚了。
秦少游微笑道:“陛下圣明。”
武则天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杨石封了这个侯,那么下一步,也该封几个王了,朕听说,韦家的不少亲戚,都封了王是吗?韦氏的父亲韦玄贞,已经拜为了魏王?”
秦少游点头:“韦氏狼子野心,已是人尽皆知。”
武则天脸色冷下来,淡淡道:“一个贱妇的父亲,尚可以贵为亲王之尊,那么朕的女婿,理当与他并驾齐驱,不过此事不急,且先拿这个杨石来试探试探韦家的反应,治大国如烹小鲜,其实这勾心斗角,也是如此,这种事,朕再熟稔不过了,朕玩这一套的时候,韦氏还是个小娃娃呢。”
秦少游颌点头。
武则天叹口气,道:“其实现在的韦家,早已是气数已尽,朕是看出来了,他们未必得人心,在关陇门阀内部,也未必能得到极力的支持,天子虽然任他们摆布,可是挟天子而令诸侯,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秦少游,你知道朕最怕的是什么吗?”
秦少游见武则天露出了忧心忡忡之色,忍不住道:“臣不知。”
武则天叹口气,道:“朕最忧心的,却是韦氏为了续命,一旦感到不妙,为了得到支持,而弄出什么祸乱天下的事,到时候,谁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呢?秦少游,你要记着,韦氏成事或许不足,可是以他们的能量,想要败事,却是有余。河南府虽可独当一面,可是毕竟,还是差了火候,差了许多火候啊。”
秦少游心里想:“上皇这个忧虑,显然也不是空穴来风,韦氏和武家的人其实大抵都差不多,如上皇所言,他们想要败事,或者是引什么祸乱,却是足够了。这落水的人,难免会情急之下四处去抓救命稻草,确实要小心提防才是。”
秦少游想了想,不禁问:“陛下以为,他们会如何为祸?”
武则天眯着眼,道:“朕什么都不怕,怕就怕他们把笼子打开了?”
“笼子?”
武则天脸色冷峻,道:“不错,就是笼子,你可知道,天下有这么多的州县,为何所有的州县,都由朝廷来节制?难道秦卿莫非以为,是这些地方的刺史和太守,心里当真有朝廷,一个个忠心耿耿吗?不不不,并非是如此,之所以朝廷能够治理四方,是因为朝廷在他们的脖子上,都套了枷锁,只要他们敢不听话,只要动一动,这些人便要死无葬身之地,因此,朝廷治理地方,表面上是惠泽四方,而实际上,却是恩威并重,这个威,便是绳索,朕怕的是,韦家情急,为了得到各地州府的支持,却不得不去松开那绳索,使所有地方刺史俱都得利,只是笼子一旦打开,想要松开,却是不易了。”
秦少游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历史上,这样的事确实是生过无数次,比如满清时的所谓团练,比如大唐后期的所谓节度使,这韦氏,真愿意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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