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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學无术,误人子弟!
这八个字,可是御史和国子监这些人扣在那些讲师头上的帽子,用这些御史的话来说,堂堂国學,用一群不學无术的讲师,简直就是误人子弟,而误人子弟的同时,让这些蠢才成为朝廷的栋梁,那么……就是欺君罔上。
道理……说得通!
所以国子监奉旨查实,所以讲师们统统缉拿,所以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只等临门一脚,整个四门學,上到博士,下到讲师,也理应完蛋!
而秦少游直接甩给吴博士一巴掌,同样的一句还给吴博士,误人子弟!
假若他们真是误人子弟,这一巴掌还算是轻的。
吴博士被打懵了,他有点傻眼。
秦少游却懒得理他,只是对他冷笑,然后捋起袖子,旁若无人地道:“其他诸學的人统统退避,张昊。”
“在。”一个生员站出来。
“你带几个學弟负责整理原始的数据。”
“是。”张昊精神一震,点选了七八个人匆匆的去了。
秦少游又道:“刘文。”
“學生在。”
“准备建立表格。”
“是。”
“王新。”
“在。”
“将人分为两组,分别进行统计。”
“是。”
一声令下,近百个四门學算科生员卯足了劲头。
这些日子,他们实在是憋得太狠了。
一开始,他们的同窗闹了事,被国子监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革了學籍,这早已让他们心中忿忿不已。此后秦少游为了救人,竟是惹来了天大的官司,同窗们是回来了,可是秦助教却还在狱中,紧接随后,讲师们也都下狱,大家风雨飘摇,有人愤恨不平,有人打了退堂鼓,晓得这四门學可能就要散了,更多人心冷。
他们是什么呢,他们什么都不是,赵博士和秦助教给了他们希望,使他们误以为原来可以改变命运,可是当一个个人含冤入狱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一切都没有变,贱民就是贱民,即便你读了书,即便你入了學,也不过如此。
直到……秦助教出来了。
秦助教的出现给了大家,那么一丝的曙光,大家对秦助教是感激的,一个肯为自己的生员赌上前途的恩师,足以收获他们的尊重和感激,于是大家振作了一些。
而那一巴掌落下的时候,先是所有人都惊呆,而随后,无数人在心中雀跃。
秦助教尚且不怕,自己还怕什么,人家已是學官,都可以如此洒脱,愿意博上一切,自己何惧之有?
众人士气如虹,一个个打起了精神。
尤其是王新,他就是曾经获罪的生员之一,若是没有秦助教,只怕这个时候,他早已身首异处,他感激地看了秦少游一眼,这种感激之情已经无法用言辞来述说,他眼眶微红,嗓子有些哽咽,默默地与一干同窗蜂拥进入了各房。
其他各學的生员都被赶了出来,紧张的计算已经开始。
那些被赶出来的算學、国子學生员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听候各學的博士、助教指示。
而这些人却是一个个缄口不言。
秦少游又打人了。
这倒也罢了。
可问题就在于,这笔烂账,自己确实在今天算不出。算不出就无法交代,这个时候只能任四门學的人甚嚣尘上。
秦少游没有去看目光要杀人的吴博士,仿佛这个人已经无关紧要,更没有去看其他各學的博士、助教,在他心里,这些人和蝼蚁没有什么分别。
他侧身作揖,对武承嗣道:“请武尚书安坐。”
武承嗣有些担心,而事实上,他现在就是落水之人,眼下似乎也只有秦少游这棵看上去颇有信心的救命稻草了,他勉强挤出笑容道:“好。”
户部里的情况很诡异,各房里,一个个四门學生员像疯子一样在不断地演算着,有人拿着一个个数据进进出出,噼里啪啦的算盘不绝于耳,也有人竟是拿着纸笔,他们并不用算盘,而是用一些汇总的数据直接进行笔算。
这个时代的算术还停留在一加一等于二的阶段,比如记账,往往是某县粮多少,绢多少,丝多少,而后每一个县,一个个用算盘进行加减。
因此,笔算远远及不上算盘,笔算的流行应当来源于各种计算公式的出现,公式出现后,许多复杂无比的算术顿时变得轻松简单了,一些可以套用公式的计算方法直接套用,原本需要花费数个时辰才能演算的数据,往往只需一盏茶功夫就可算出大致的数目。
当然,也只是大致的数目而已,毕竟在实际计算中,总会出现误差值,不过这个误差相对于这个时代的生产和统计水平已经足够了。
即便是后世,关于国计民生的统计,也只能算出粗略的数据,而后不断利用普查来进行修正,更遑论是一千多年前了。
一个个数据摆到了秦少游的案头上,秦少游伏案,与几个生员进行最后的核算。
其实秦少游所能教授的东西无非就是初中、高中的东西罢了,连他自己也不过是半吊子水平,可是这个水平却也足以在这个时代超凡脱俗了。至于这些生员,往往是十五六岁入學,此前就有一些功底,大致也粗通九章算术的门径,而且他们属于专科,可不像后世的义务教育那样,同时學七八门课业,因而他们的进步极快。
看着这些用阿拉伯数字汇总的数据,秦少游不由感叹,用符号取代繁复的数字,且不论其他,就单凭这个,效率至少可提高现有计算的数倍时间,同样一个9526,计算人员写在纸上就是玖仟伍佰贰拾又陆,况且这个时代还没有数學符号,同样一个人归类的数据,可能给下一个人进行演算,就不知会产生多少语焉不详的东西了。
不只如此,为了方便核算,生员们还懂得制表,他们将各项数据添入表格中,让人一目了然。
武承嗣偶尔也会焦躁地跑到秦少游的案头上来,可是一看上头各种45353,还有那方方正正的表格,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不啻是天书,他膛目结舌,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被忽悠了,却又不敢打断秦少游的思绪,只得在一旁干等。
就在生员们开始计算的时候,一个算學的助教已是悄然的离开了户部。
随后,此人出现在了国子监。
国子监里,陈祭酒的查办四门學误人子弟之事也已到了尾声,一切的证据,包括那些讲师的供状林林总总,可谓详尽。
而现在,他打算给四门學最后一击了。
可是当得知了消息,陈祭酒的眼睛不由眯起,两道粗眉随之皱了起来,忍不住拍案而起:“你说什么,那秦少游不但出狱,还又打了吴博士?”
“是。”
陈祭酒的眉毛皱得更深,一字一句地道:“武尚书放的人?这么说来,四门學当真能算出户部的那笔烂账?”
“绝无可能!”这算學的助教信心十足地回道:“各學都已经算过,没有十天半个月,绝不可能有什么眉目,吴博士和下官都专精于计算,那四门學怎可能算得出来下官敢拿人头作保。”
陈祭酒点着头狞笑道:“这个秦少游,起先在万象神宫的时候就像疯狗一样胡乱咬人,老夫算是明白了,他就是一条疯狗,好,这样也好,杀一儆百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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