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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已是一团乱麻。好不容易,武承嗣把生员们盼来了。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有三天,三天之间,若是不把帐理清楚,事情可就糟糕了。
各學都来了人,唯独是四门學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
四门學抗命不遵,倒是胆子大得很。
而算學博士吴应龙的‘病’倒是好了,户部的事就是武承嗣的事,武承嗣的事就是圣皇的事,他什么事都可以耽搁,唯独这件事……却是耽搁不得。
吴应龙出现的时候,五學的生员纷纷叫好,尤其是算學的生员,一齐跑来长揖作礼,吴应龙捋着须,淡淡道:“四门學的人呢?”
“都不肯来。”
吴应龙冷笑道:“是陈祭酒只点了五學的人来么?”
律學也有关于算學的學科,只不过算學不是他们的强项罢了,所以这一次也让一个助教带着寥寥的十几个生员过来,他意味深长地道:“陈祭酒专门点了四门學,说是六學缺一不可。”
吴应龙与几位各學的带队博士、助教对视,他心中了然了,要嘛是四门學不敢来,要嘛就是负气不肯来,无论哪个原因,对于吴应龙来说,显然都是好事。
他和几个博士、助教前去拜谒武承嗣,武承嗣见了他们,松了口气,道:“各學的都来了?”
吴应龙道:“武尚书,唯独四门學没有来,却不知是不是學艺不精……”
武承嗣皱眉,四门學没有来?
不过眼下,他倒也顾不得许多了,四门學去死好了,那都和他没有关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这笔账算出来,算不出是要命的,现在各學来了这么多人,想来也是够用了。
他懒得理会各學之间的龌蹉,道:“这算學专精算术,此番调来的生员也是最多,现在户部这里,去年的岁入,还有用度支出,以及所需调拨的钱粮,都是一团乱麻,三日之内,若是算不出个子丑寅卯,可是要耽误大事的,嗯,这件事自是要劳烦吴博士带头,现在就开始吧。”
吴应龙也听说过一些风声,说是武承嗣因为户部烂账的事还遭了训斥,他晓得武承嗣为此事发急,说再多好话都不如把帐算清楚重要,于是信誓旦旦地道:“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紧接着,数百个生员纷纷捋起袖子,在吴应龙的调度之下开始进入各房听用。
户部上下忙碌一团。
………………
秦少游在阴森森的狱中,多少能知道外间的一些消息,自从上官婉儿来过一趟后,这里的狱卒明显对他客气了许多,也肯为他传一些话。
他在这里闲得发慌,索性让人取了一些书来,点了灯,就扑在一方斑驳的案上读书,或是记些笔记。
呆在这里,对于他的心性磨砺竟是大有好处,每日或读书,或是席地冥思,整个人倒是脱胎换骨了一些。
只是他不曾想到,三日后,一个天大的消息传来。
户部乱成一锅粥了。
武承嗣眼睛赤红,听着几个博士和助教的分析,当场就掀翻了身前的案牍,他像疯子一样咆哮:“你们说什么,到现在才说账目不对,开始的时候不是打了保票么?你们……你们……”
算學博士吴应龙苦笑,其实这笔账,他也糊涂,一开始的时候,户部让自己带生员来,他就在想,户部要求三天时间算出,那么肯定有其原因,不可能会给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大不了就是大家加班加点,熬过这三天罢了。
可是当真正开始算的时候,第一日还算顺利,第二日……勉强也还撑得住,到了今天,却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许多帐根本就对不上,按理,对不上,只要出入不是很大,大不了把它们归入到损耗中去,可是这里头的出入实在太大,吴应龙哪里敢拿这么大的数字做手脚。
而且越是要纠错,就需要更多的人手,结果……可想而知。
“下官实在……”
他正要辩解,却哪里知道对于武承嗣来说,即便有再多理由,吴应龙可以给自己交代,自己能向姑母交代么?姑母说好了五天,现在已是最后一日,一旦完不成,可是要命的。
武承嗣深吸一口气道:“那么……还需要几日?是一日,还是两日?”
吴应龙的脸色铁青,小心翼翼地看了武承嗣一眼:“只怕……只怕要七八日……”
武承嗣愣住了。
七八日?七八日后算出来,黄花菜凉了不说,自己这户部尚书怕也到头了,这辈子都别想让姑母再惦记上自己。
武承嗣朝吴应龙冷笑道:“吴博士是在说笑么?”
吴应龙见武承嗣这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面如土色,忙道:“其实还是人手不足够,若是四门學当时肯来,多少能缓解一些,他们有算术生员近百,总能帮衬一些。”
这倒不是吴应龙觉得四门學的生员算學好,反正他们没有来,索性一股脑的把责任都推到四门學的上头,如此一来,秦少游还有那算學的博士和助教们又多了一桩罪状。
武承嗣猛地醒悟,道:“是了,四门學的人还没有来,那还不赶紧去叫人。”
吴应龙傻了眼,他的目的无非就是祸水东引罢了,谁晓得武承嗣现在是落水之人,只赶着抓救命稻草,眼下还犯不上找四门學来做替罪羊。
“赶紧,赶紧的……不把人拉来,我扒了你们的皮。”可是说到这里,武承嗣又摇摇头:“罢了,你们继续算,我去请人。”
他倒也是雷厉风行,直接骑了快马,只带了几个随扈,飞至四门學,而四门學却是古怪得很,學里竟是安静得可怕。
等武承嗣见到了一脸颓唐的赵博士,说明了来意,赵博士道:“按理,户部有命,學里理当全力协助的,只是如今學里的讲师都被拿了,那些算學的生员一向与讲师们情同父子,实在没有心思为户部效命。”
武承嗣怒道:“这么说来,你们是不肯了?”
赵博士道:“只有一个办法。”
“你说。”
“请秦助教出狱,带着生员前往户部效命。”
武承嗣愣了一下,不过他很是干脆:“一言为定。”
他是疯了,只要能把帐算清楚,莫说是一个秦少游,便是让他当场把吴应龙宰了都绝不皱眉。
一个时辰后。
吴应龙还在户部唉声叹气的时候,却是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秦少游!”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秦少游的身上脏兮兮的,当他出现的时候,却是震惊全场,所有的人都惊愕地看着他,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秦少游上前作揖,微笑道:“吴博士,别来无恙?”
吴应龙的身子顿时隐隐作痛起来,想到那一日的侮辱,他脸色像猪肝一样,最后他冷哼一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过……也快了。”
“是么?”秦少游叹口气,有一句还叫做:“那么,拭目以待吧。”
吴应龙森然一笑:“当然是要拭目以待,
你的那些讲师,可还记得么?他们倒是骨头硬得很,不过到了后来,
还不是乖乖的认罪了,秦少游,下一个就是你,你已犯了滔天大罪,
老夫看你猖獗几时!”
说罢,吴应龙拂袖就要走,懒得去理会秦少游,这时,秦少游在他身后道:“吴博士,且慢!”
吴应龙回头,火冒三丈:“何事?”
可是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秦少游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相隔不过是一尺之遥。
而接下来,当吴应龙感觉到不妙的时候,一切已经迟了。
又是熟悉的一幕,秦少游扬起手来,重重落下。
啪!
这一巴掌,比在万象神宫的时候要重得多。
吴应龙一口老血直接吐出来,他已是被打懵了,口里含糊不清地哇哇大叫:“你……你为何又打我。”
一个又字,道尽了心酸。所有的人脸色都僵住了,就连领着秦少游来的武承嗣也是目瞪口呆。
这家伙,疯了。
而秦少游确实‘疯了’,因为这厮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你身为算學博士,不學无术,误人子弟,有辱學门,难道还不该打么?依着我看,你这尸位素餐的老贼,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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