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俗话说:听人劝才能吃饱饭!姜田充分的领会了这句话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别看你被扣上了帝党的帽子,可是要想平稳的混迹于朝堂之上,那么时不时的跳出来指摘一下皇权也是必要的。反应到现实生活之中就是要给自己找点污点。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被包场的倚红楼天天都能看见刘宝铠和姜田纵情声sè的影子,不少来附近寻花问柳的人们就只有望楼兴叹了,那里现在实行会员制,非受邀客人恕不接待。其实姜田就是做做样子,表面上白天指点一下音律,顺手教习赵直说相声,到了晚间就是等sè狼上门陪自己喝酒,直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为止。他为什么非要喝那么多酒呢?其实还不是怕某人故伎重演给他下点作料,反正真正的醉酒也就是酒jīng中毒,一睡解千愁不用担心会不会有圈套等着自己。
简短截说,没过几天这样醉生梦死的rì子,初一大朝的rì期就到来了,这一天姜田没敢再喝酒,而是早早的准备好了吴远送来的一身新儒衫,穿戴整齐梳洗停当之后,在大约凌晨三点的时间准时坐上了等候在门口的马车,凌晨四点来到了午门外等候上朝,这时绝大多数要上朝的京官都已经“jīng神抖擞”的聚在了那里,小声寒暄打招呼的不在少数。姜田打着哈欠看着这些不认识的人,心说在封建王朝做官也这么难,大早上的皇帝不睡觉你们就得陪绑。明明睡眠不足却还要注重仪容和jīng气神,否则一会被风宪官看见少不得被参上一本。
姜田在大量他们,这些官员又何尝不在观察他,只是光线昏暗很多人看不清这个话题人物,再说能到这里报道的,哪怕在上朝的时候只是待在门外凑数的京官,至少也要举人出身,六部九卿和内阁学士们大多都是翰林院镀过金的进士,他一个小小的秀才的确有点不值一提。可是当今的皇上并不看重八股文章,很多新创设的部门都是任用从龙最早的那些嫡系,这些人很多根本就没参加过科考,压根和那些传统官僚凑不到一起,就是德高望重的宋应星在学历上都低人一等,所以秀才的身份反倒不那么扎眼了。
“这位就是姜公子吧?”一个穿着红袍胸口绣着老虎的官员走了过来:“本官乃是兵部右侍郎梁范。”
姜田赶紧作揖行礼:“学生见过大人!”
“免礼免礼。”梁侍郎乐呵呵的虚扶了一把:“说起来本官当年投笔从戎时也是你这般年纪,今后可要常走动走动。”
一个三品侍郎凑到不入流的秀才跟前说是要走动走动,这放在前明绝对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不过话虽然不多,但是信息不少,首先人家点明了说是当年投笔从戎,除非这是个应试教育下的神童,否则也就是秀才而已,再者,从这段话中就能发现这也是帝党之一,和朝堂上的前明官员不同,算是潜在的盟友。一个三品侍郎代表帝党跑出来示好,一来宋老头那种级别的也要矜持一些不会显得太谦卑,二来又怕派出个五六品的小官出来,让姜田觉得对方不将自己当回事。所以三品侍郎的位置很合适。但是让姜田意外的并不是这些,按说兵部虽然掌管国家军事,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但是明代的规矩是以文御武,兵部官员大多都是文官,怎么着个侍郎却是着武将官服?难道这也是穿越前辈的创新?
还没等姜田跟他客气两句,午门的大门就伴随着沉闷的摩擦声缓缓地打开了,众官员一看连忙按照自己的品级站好位置排好队,只等着上朝的时间到来。姜田也站在队伍当中,不过他是最后一名,身边那些七八品的小官又有意无意的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穿着青sè儒衫带着平定四方巾的他显得是那么突兀。不过这都不影响百官上朝的那份庄严肃穆,走在最后的姜田还有闲情逸致的观赏一下沿途的景sè,穿过金水河就又迎来了一座大门。
“这就是太和门了吧?”姜田心理嘀咕着,可是走进了一看门上的牌匾却写着:奉天门!而且旁边还没有满文。
“我也真够傻的!”姜田对自己时空错乱的想法逗的直傻笑,此时满清没能坐稳江山,那么这běi jīng城里的地名自然也没改,和以前熟知的名字就有了很大的差别。
那些站在队伍外边监察百官的御史们看着姜田一点都不严肃的走过去,气的吹胡子瞪眼。可是也没办法,人家压根就不是官员,你弹劾他又有什么用?
随着队伍站定,姜田远远地看了一眼奉天殿,这就是上朝的地方,可是那里边乘不下那么多的官员,所以很多不入流的小官都只能站在殿外受罪,好在此时是秋天,早上虽然有点微寒却不至于冻人,否则站在外边的这些人可就受罪了。至于殿中说了什么议了什么,守在门口的或许还能略微听到几个字,处在姜田这位置的就绝对听不着任何声音,反正这个级别的官员也就是来凑人头的,国家大事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今天就不一样了,一个小内侍一路小跑着从殿中奔来,直接跑到了队伍的最后边,看着姜田连喘了几口粗气:“这位……这位可是姜田姜公子?”
“正是在下。”
“陛下召见,请随我面君!”姜田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的朝着殿中走去,所过之处官员们无不用复杂的眼神行注目礼,若说在午门那里光线昏暗还有些看不清楚,现在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只要不是老眼昏花就都能看出此人不仅年少,而且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全然没有初次面君的惶恐。他当然不会诚惶诚恐,这不仅是他已经和皇帝偷偷的见过面,还因为他更多的将这个过场当成一种旅游体验来做,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对宝座上的那个前辈有多少敬畏之情,最多算是崇拜他能力挽狂澜的这份手段。
来到丹陛之下,内侍闪身退出,到了这里就不能随便乱看了,姜田按照事先学过的套路跪倒于地,三跪九叩之后伏地不起:“学生,直隶秀才姜田,叩见吾皇万岁……”
一股威严的男中音传了过来:“嗯……平身!”
“谢陛下!”姜田急忙站了起来,心说你不就是比我命好嘛,竟然让我磕了这么多头。
“秀才姜田,听闻你帮科学院设计了新式望远镜,此间构思可是你一人所想?”
这话看似无厘头,皇上召科研人员可以这么问,但是满朝文武都知道你说他是自己的师弟,现在反倒问起这个问题,很明显就是在为了认祖归宗的时候好找个充足的理由。
姜田因为早就和他串过供,所以就按照安排好的套路说到:“此非学生一人之力,那是受恩师教化,科学院诸君同心协力,方有所小成……”
这段话的关键是在于,供述出一个莫须有的师傅出来,自己的新学学问都是这个空气中的师傅所教。然后皇帝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话题引向那个不存在的师傅。
“……这么说,恩师他为了躲避兵灾暂居于你家,所以才收下你做关门弟子!唉……朕不能早rì荡平敌寇,真是愧对于老师啊……”
这也是应该有的套路,尊敬师长是社会中的道德规范,你当了皇上也不能打破这条规矩,虽然故事中那个常年沦落海外,晚年回乡养老的那个老师,先是在南京收了张韬做徒弟,传授给了西夷新的军事思想。又因为躲避灾祸而收了姜田做关门弟子,将泰西的科学发展倾囊相授。至此这个文武全才的神秘老头就可以谢幕了,在某次鞑子下乡打劫的时候,将仙风道骨的老家伙一刀给砍了……那段时间,汉人的xìng命如草芥,死个老头谁也不会在意,再说当时姜田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后来也饿死了,当真是死无对证。
皇帝坐在龙椅上,拼命的挤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眼泪出来,然后才长叹一声:“苍天有眼,让老师的一身本领没有付诸流水,你替为兄我在师前尽孝。我这个当师兄的也不能太过薄情。既然你学贯中西,就人尽其才在科学院做个郎中吧,并加封太子少保!”
原来的员外郎是从五品,现在的郎中则是正五品,这个门槛是很多官员一辈子都无法突破的天花板,他姜田离家出走一回竟然有此奇遇,估计能让很多读书人直接气死。再说那个太子少保虽然是虚衔,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正二品!若是单论品级已经和六部尚书平齐了。现在东宫太子年幼,说不定哪天就能混成太子少师。
姜田刚想谢恩,却听龙椅上又问到:“你在京中可有府邸?”
众官员心想,刚才那些加封都是应有之意,许你做官还不简单,最多就是给份俸禄。下面这才是实打实的赏赐,要不然这声师兄叫的岂不是亏本了。
姜田只好老老实实的作答:“暂居于……京城东面灯草胡同赵氏茶肆之中。”
很多人不屑的撇撇嘴,你小子明明天天住在倚红楼,到这里充什么好人。
“可是那救了贤弟一命的赵氏?”
“正是!”
“嗯……既然如此,赏其银钱百两,赐天缘茶社牌匾一副!”
旁边的一个太监连忙上前一步:“奴婢遵旨!”
“礼部尚书何在?”
一个站在前排穿着大红官袍的官员连忙闪身出列:“臣在!”
“胡敬一啊,你看京城之中可还有无主的宅院?”
这时文官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般来说高级官员在京城之中的住宅都集中在京城西边,小时雍坊一带。不过常年战乱,让这个官员聚居区异常萧条。这位皇帝登基之后,将大量的空余宅子赏给在京官员,所以现在又恢复到了从前那种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景象,如果让这么一个读书人的异类成为自己的邻居,岂不是破坏了原有的格局?
礼部尚书犹豫了一下:“京西的jīng致院落已经大多赏给了在职官员,或是功高的武将。城东虽然还有不少无主空房,可是房屋低矮院落逼仄,实非二品大员应住之地……”
说来说去就是没房!不少传统文官都在心中大挑拇指,你看看人家是怎么抗旨的,明明是不想给还能给你找出不少理由来。
皇帝的嘴角微微一翘,熟悉他的官员都知道这不是什么号征兆,只是龙椅离得太远,没几个人看得清楚:“既然京西无房,住在京东也无妨!我记得灯草胡同似乎有教坊司的产业吧?那前些rì子夺得京中花魁的玲珑不就是住在灯草胡同吗?”
礼部尚书胡敬一神情一滞,一般来说礼部开jì院算是专业不对口,可是这就是国朝的现实,教坊司属于礼部管辖,所以就成了该部门的直属企业,也是部门创收的主要来源,要不然你让清水衙门的礼部靠什么搞点灰sè收入?通常皇帝是不会过问这件事的,在这朝堂之上谈青楼楚馆岂不是君前失仪?怎奈这位皇上不在乎,他直接问了出来。
“这……教坊司在此地有倚红楼一座,那玲珑的确是倚红楼中的女子。”
“既然如此,你礼部也不差这一座青楼,就将那倚红楼一并赏给姜田吧!”
姜田长大了嘴巴抬头看着皇帝,完全忘了应有的礼仪,胡敬一则痛苦不堪,倚红楼算是礼部的一座聚宝盆,自己本来想不软不硬的抗回旨,这皇上却直接抢了自己的小金库。有心要回来吧,身为六部尚书之一,为了一座jì院和皇帝讨价还价,这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能听见这道旨意的官员们也都惊愕的盯着当事人,心说中华朝的铮臣可不好当,不是前明那些软弱可欺的君王那么好糊弄的。
也有聪明人不禁将这段时间的事情联系起来想,先是打发了倚红楼的老鸨子,然后假太子又嘱咐礼部让倚红楼暂时歇业,今天就宣布将整个青楼给了姜田,这一切也太巧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