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谈笑东瀛（一）
太和六年冬，范六领叛贼四千渡海陷盐渎、射阳，聚饥民数万，寇高邮，广陵太守桓石虔击退，范贼退守射阳。
---引言摘述
“父亲，前面就是刘公岛军港吗？”曾旻指着前面在海面中隐现的岛屿兴奋地问道。
“是的旻儿，那就是我北府最大的海军港-刘公岛军港。左边那是威海海军军官学院，右边是威海水师学堂，专门培训水手长、舵手、炮手等专门海船人员，再远处是威海海事学院，专门培训民船船长、大副等海事人员。”曾华笑着回答道，目光却直接望向了曾旻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尹慎，这是位长安大学经济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在科考中取得优异成绩，去了礼部理藩局这个北府的“外交部”，负责分析江左朝廷和周边邻国的情报。正是这位高材生许多有灼见的报告让曾华一下子“顿悟”，建议长安大学增设了政治学院，并新开设了长安情报学院，挂在长安陆军军官学院名下。
曾旻、尹慎、慕容令原本是好友，号称“三杰”，只是后来尹慎和慕容令因为各自理念不一便起了分歧，最终分道扬镳，而慕容令也因此与曾旻疏远，转而慢慢地与曾闻接近，这次太和西征两人更是并肩作战。曾华知道其中的原因，慕容燕只剩下慕容垂一支，而且一直保持尴尬的身份。在经过十余年的发展，慕容家最终还是选择了吐谷浑真秀所出的曾闻，因为吐谷浑和慕容家一脉同源，而且还有些同病相怜。而慕容垂一家应该最亲近的却是慕容云所出的曾穆，可惜曾穆一是年纪还小，二是慕容垂虽然暗地里非常亲近爱护这个外甥，但是却不敢太明目张胆地与曾穆走在一起，说不定那样反而会害了曾穆。
正当曾华想着这些事情时，曾旻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路。
“海军军官学院，水师学堂，海事学院，父亲，青岛也有这样子的三所学堂。”曾旻想了想说道。
“不光青岛有，平州辽东郡旅顺也有类似这三所学堂，不过这两个地方的学堂都是从威海分出去的。”曾华这个时候是个非常耐心的父亲。
“哦”，曾旻很快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些海船上，谁叫那些船只在碧海云天间太显眼了。
“真的好多船啊，那是近海战艇，我在青岛海港看到过。那十几艘大的是一等战艇，它后面的几十艘是二等战艇，还有左边的那几十艘，应该是运输艇。”曾旻指着港口里的船只大声叫喊着，他现在是一个十足孩子，一个在自己父亲挥面前洒着依赖的儿子。
“父亲，我到青岛港时，看到那上百艘海船，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但是想不到来了威海后，发现这里比威海更加不可思议，真不愧是我北府最大的海港。”正当曾旻说话的时候，突然发现港口出现了一行奇怪的船只，它们看上比那些战艇要宽阔许多，而且它们没有战艇那独特的船桨，只是挂满了巨大的布帆，而这些布帆都挂在两根或者三根高高的“木杆”上。
“父亲，这是什么船？”曾旻指着那些船问曾华道。
“那是威海大帆船，中间那行十余艘应该是归来的捕鲸船，左右护卫的那几艘船应该是三级战舰。”曾华仔细看了一眼答道，这些船的最初设计图纸就是出自他的手，虽然现在有了不少改动，但曾华还是能看得出来。
“威海大帆船？”曾旻吃惊地说道，有这样的船吗？自己怎么没听过呢？
“这威海大帆船以挂帆风力驱动，不同与近海艇船只能近海航行。它可用于远海航行，直驱上千里。威海大帆船可分为民船，这捕鲸船是其中一种，还有商船，顺风可挂帆从威海港直至广州港。”
曾旻不由更加吃惊了，还有这等海船？连刚才还在那里默然平和的尹慎也不由动容，有这样的海船，这四海之处还有哪里不能去？
“只是这威海大帆船制造复杂，威海造船场花了近十年时间才在太和三年间正式定型生产。现在不过生产了六十余艘，其中三十余艘是捕鲸船，十余艘是远海商船，二十余艘是战舰。”曾华继续解释道。
“捕鲸船？父亲，这捕鲸船有何用处？”
“大海之中有一种大鱼叫鲸鱼，长数十米，重居然达数十上百吨，足有一艘船那么大。而捕杀这些鲸鱼最是考验船只和水手，因为要追寻捕杀这些鲸鱼有时需要在海上逐风数十日，一旦遇上这些鲸鱼又跟打仗一样，稍有不慎不但捕杀不到，反而船只水手都会有危险。”曾华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捕鲸船说道，“所以说捕鲸最能锻炼我们海军。以前我们只是用近海战艇靠近鲸，然后用手掷梭矛和床弩捕杀它们，这种不但效率不高，而且非常危险。现在有了威海大帆船，再加上配上了扭力弩炮和改进的床弩，不但可以进行远海追寻，捕杀的效率也提高了。”
说到这里，曾华转过来对曾旻说道：“从另一方面说，这鲸鱼非常有用也非常值钱，不但有大量的鲸肉可以当食物，还有很珍贵的鲸油脂，完全能够用来制作北府特有的产品-肥皂、蜡烛、唇膏等等货品。”
曾旻点点头答道：“父亲大人，我知道了，北府的海军发展应该就是捕鲸船开始，还可以一举两得。父亲，那战舰是怎么一回事？与战艇有什么不同？”
“正是，按照北府海军条例，海军军官学院和海事学院的毕业生必须在捕鲸船服役三年才能正式就职。”曾华接言道，“舰专指五百吨以上的军用威海大帆船，以上分为三级战舰，二级战舰和一级战舰，目前我们只能造三级战舰，这一支是远海第一舰队，应该刚从东瀛岛海域巡航过来。”
“东瀛岛！”听到这里曾旻一下子想起来了，“父亲，据说我们的海军已经打到了东瀛岛了，你能给我讲讲吗？”说罢曾旻走到曾华的跟前，拱手施礼问道，看样子如果曾华不讲明白的话就不罢休。
“旻儿，待会有近海第一舰队提督韩休和驻防平壤都督诸葛承将在威海军港海军部驻所汇报近期战况，你可以去听听。守诚也可以一起去。
在海军部威海都督府作战厅里，坐船从罗山港赶过来的韩休、诸葛承正准备介绍最近的东瀛战事时，却被曾华阻止了。
“秉业，长沐，你们把东瀛战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因为我想让旻儿彻底了解整个战事过程。”曾华指着曾旻说道。
“是的大将军。”韩休和诸葛承用非常有内容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在曾华身边的曾旻，拱手答道，然后两人商量一下，先由诸葛承来解说。
“东瀛国，也叫倭国。在前魏时期便有邪马台女王卑弥呼遣使入朝进贡臣服，受亲魏倭王金印。其实邪马台国王不是东瀛本岛的国家，而只是东瀛西边一个被我们叫做熊本岛上的部落联盟，现在早就已经没落，残部已经散成熊袭、隼等野人。现在东瀛岛上最强势的有三国，一是吉备国，二是纪伊国，三是河内大和国，都在东瀛最大的本岛上。而本岛其余还有针间国（播磨国）、丹波国、美浓国（三野国）、越国 （古志国）、毛野国、但马国（多迟摩国）、葛城国、尾张国等诸国。熊本岛则有肥国、丰国和熊袭、隼人等，北边有最靠近汉阳郡的对马、壹岐岛。东瀛岛第三岛被我们叫做土佐岛，上面有土佐、波多、伊予、赞岐、粟国和长国。而东瀛岛还有第四岛，在本岛的北边，那里每年多半时间是冰天雪地，人迹罕见，只有我们的捕鲸船到过那里，被暂时取名为长鲸岛。”
看来北府对东瀛岛很是下了一番工夫，情况了解得非常详细。
“东瀛岛现在已经是诸国分列，例如以本岛北部的吉备国势力最强，据说有军士五万以上。但是以最富庶的河内、大和地方为中心的大和国却是最先称王的列国，其已经是一个非常完整的官府体系了。大和倭王名为大王，以倭王为首，属下有豪族葛城臣、平群臣、苏我臣、大伴连、物部连等联合组成统治机构，臣、连等豪族分掌国家的祭祀、军事、外交、财政等，在朝廷内有较大的权力。地方设国（以国造为长）、县（以县主为长）、村（以稻置和村主为长），国和县中有公、直、首等姓的地方豪族。豪族的同族集团叫做氏，有臣、连、君、直、造、首等姓。而整个大和国以姓氏表示的关系的氏姓制度连接。大和国的赋税基础是大王的直辖领地（屯仓和田庄）和部民制。部民在氏姓豪族和倭王领地的田庄和屯仓中从事生产。在其官府和豪族控制的手工业部门中的生产者也叫部民，以专业不同编成不同的部，各部的领导（伴造）多半由地位较低的豪族充任。其余吉备国、纪伊国的官府体制也大多类似。”
“吉备国国主叫吉备津彦，一向野心勃勃，却无心西进或者东进，只是对南边富庶的大和国虎视眈眈；大和国倭王叫伊奢别命，由于年纪还幼，实权却掌握在其母亲长足姬命手里，纪伊国国主是武内宿祢。由于大和国和纪伊国地理相连，两国多年来联姻结盟，亲如一家，并共同对抗北边强势的吉备国。”
“由于地理条件的便利和家族的历史传统，武内宿祢在继承了纪伊国主的位子之后就开始图谋汉阳郡。首先，他考察了前往汉阳郡的必经之道－土佐岛北水道（今濑户内海）和熊本岛筑紫地区的通道是否畅通，看看这里是否可能有什么地方势力阻碍他向汉阳郡发展。由于土佐岛和熊本岛上诸国国不成国，反而更像部落，于是没有什么势力能阻止纪伊国主武内宿祢向西发展的脚步。“
曾旻和尹慎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在长安大学的学习告诉了他们，要想征服某一个地方，首先要详细了解这个地区各种势力的情况，如果现在不搞明白东瀛岛的势力状况，听后面的战事就是云里雾里了。
“大约是升平二年，纪伊国主武内宿祢派遣使者斯摩宿祢来到汉阳郡，进入南边的前任那诸国的卓淳国，通过卓淳王末锦旱岐的引见下，并在任那随傔人尔波移与卓淳人过古二人的向导下来到了百济国，觐见了当时的百济国王余句王。余句王那时面临北边高句丽国强大的压力，于是非常愿意结交任何一个盟国。余句王热情地招待了使者，并表示愿意与纪伊国建立联盟。斯摩宿祢在完成任务后，于升平三年夏四月转道任那卓淳国，回到纪伊国。而百济王派遣了久氐、弥州流、莫古三名使者随其回访纪伊国。武内宿祢又派遣千熊长彦回访百济，继续与百济国保持联系。”
“隆和元年，我军攻灭高句丽，数万黑水渤海铁骑继续南下，攻打百济、新罗和任那诸国。余句王向纪伊国求援，然此时纪伊国出现内乱，武内宿祢自身难保，所以没有出兵相援。”
“纪伊国出现内乱？出现怎么样的内乱？”曾旻开口问道。
诸葛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武内宿祢有一个异母弟弟叫甘美内宿祢，他的母亲虽然是尾张国主的女儿葛城高千那姬，但甘美内宿祢却没能获得尾张国的继承权。于是甘美内宿祢开始觊觎他哥哥武内宿祢的纪伊国主位子。叛乱一开始很成功，武内宿祢被迫出逃到壹岐岛。在壹岐国主真根子的帮助下，武内宿祢逃到筑紫地区，然后悄悄地藏身于商船上，沿着土佐岛北水道潜入大和国，寻求援助。大和国的息长足姬命立即派兵平叛，帮助武内宿祢打败了甘美内宿祢，将其赶往山代地区。而站在甘美内宿祢一边的葛城国也被顺势吞并，分别并入大和国和纪伊国。武内宿祢重登纪伊国主之位，立即与大和国誓盟，奉大和国为主，自愿为辅。”
诸葛承非常简短地讲述了纪伊国的叛乱，曾旻依然听得津津有味，而旁边的尹慎却皱了皱眉头了，看了一眼诸葛承，但是却没有出声。
“兴宁二年，百济、新罗和任那国灭，百济余句王、其世子贵首、新罗王奈勿王以及木罗斤资、沙沙奴跪、沙白、盖卢等百济、新罗贵族，汇集百济、新罗残军数千经对马岛退逃熊本岛紫筑地区，并派遣使者久氐向武内宿祢求救。此时的武内宿祢已经平定内乱，于是与息长足姬命商谈，准备对汉阳郡用兵。”
“对汉阳郡用兵？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我们北府吗？”曾旻不由非常惊奇地问道，有人还敢主动与北府开战，这人看来不是疯了就是胆肥得不可思议。
诸葛承不由地笑了，看来他当初也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东瀛诸国很少知道中原的事宜，知道的一些情况也只是从前百济、新罗转道过去的。余句王等人为了能让大和国出兵，极力贬低我北府的实力，夸耀大和两国的武力，在此情况下，大和倭王贼寇才会如此狂妄。而且……”
“好了，秉业，不要再说了。旻儿你来说说这其他的原因。”曾华突然打断诸葛承的话。曾华的这一番动作言语，使得诸葛承和韩休望向曾旻的眼神更加内容丰富了，不过王猛和笮朴二人却还是当初那种平静。
曾旻思虑一下说道：“我想其它的原因是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祢想从汉阳郡掠夺人口和财富，弥补在内乱中的损失。”
“还有呢？”曾华继续问道。
“还有？”曾旻犹豫了一下，但是却没能想出来，只好向好友尹慎投去求助的目光。
“大将军，依臣下想来，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祢这两人还可以借战争动员掌握国内的军队，消弱地方豪族的力量，并可以借助战事清除异己。根据诸葛将军先前的话，大和国与纪伊国联盟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北边强大的吉备国，两边知根知底，一旦开战胜负是很难预料的。于是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祢不如好好赌博一把，到汉阳郡碰碰运气，或许会有不小的收获，如果能增长实力，将来对付吉备国也会更容易些。”
听完尹慎的话，曾华、王猛、笮朴等人不由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看来此子真是一个人才。
“旻儿，你要好好向守正学习。”曾华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的父亲。”曾旻欢喜地答道。
“秉业请继续！”
“是的大将军。”诸葛承慌忙应了一声，并开始继续说下去，“为了增加兵力，息长足姬命和武内宿祢四处游说，拉拢更多的势力加入他们的远征军。毛野国主荒田别家族与和迩臣难波根子武振熊家族等诸国加入大和远征军。毛野国是纪伊国的分支，自然很容易加入；和迩臣家族很早就臣属于大和国，也愿意在这场看上很有胜算的战事中分一杯羹。”
“兴宁三年三月，大和远征军以荒田别、鹿我别为首的先头部队带着百济使者久氐等从和迩津出发，先来到紫筑岛与百济新罗残军汇合，并开始对我汉阳郡罗山城沿海一带进行袭扰。息长足姬命、武内宿祢、武振熊的军队不久后在河内集结完毕，从纪水门出发，分批沿着土佐岛北水道抵达紫筑地区，并准备了大量船只，试图渡海攻击我汉阳郡。我军早有准备，集中了近海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在对壹岐岛海域与倭国联军水军展开了一场大战，具体的战事请亲身经历过的长沐给大家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