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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深度介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深度介入

    表面上看,川岛浪速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为朝廷的大政方针考虑打算,从不同角度、不同立场来辨析事物的成败利弊、得失功过,但在世铎的耳朵里,听出来的弦外之音却非如此,更像是“友邦人士”对国内政局的指点和评论,隐隐约约间居然还带有一丝悲观的气氛。

    善耆是什么意思?前次亲王闹事,善耆作为肃亲王也是参与的,但世铎深知善耆作为现行体制中宗室地位最高之人,没有他的声援或者理解,要想采取任何举动都十分困难。但是,这个问题和善耆当面探讨是没有结果的,善耆不是载沣那样毫无心机的人,也不是载泽那样不容易沉住气的人。善耆就其见识、为人还是能力,都隐然为宗室之首。虽然各方面的评价还比不上老恭王,但比起老醇王却是强太多了。

    世铎有时候不免要拿自己与小自己20来岁的善耆作比较,但只要没有发昏到糊涂的境地,任谁都承认善耆要比他紧要。这种紧要,不惟体现在见识上,亦体现在权力上——善耆不仅是内阁协理大臣,而且还兼任着内政大臣,掌握着京师的警政大权和情报机构。没有善耆的同意乃至协助,要想做出什么事端来都不可能成功。现在毕竟已经不是老佛爷掌权的时候了,皇帝不但掌握了最高的权力,而且还有听命于其的禁卫军,来硬的力有不逮,来软的未必有效,这才是令人伤脑筋之处。

    不过,世铎心里在考虑,川岛浪速既兼任顾问之职,又是善耆信任和亲信之人,他便寄希望于能从他这里探得一丝口风。

    打定主意之后,世铎用看似随意,实则暗藏用心的口吻问道:“川岛先生大才,本王恨不得天天能当面讨教,可惜本王无肃亲王识人之明,亦不如他用人有方。”

    “王爷过谦了。”川岛眯起三角眼,似笑非笑地恭维说,“在长辈宗室中,肃王爷对王爷颇为看重,只是对几个小辈不免颇有微辞,至于原来的庆王爷,唉,也是一言难尽。”

    庆亲王的下场是宗室诸王最为忌惮的,众亲王闹事之时之所以没敢撕破脸皮地大张旗鼓,完全是因为奕劻的例子在先,令人不寒而栗。世铎不清楚善耆在这一案上的根本立场,但他认为倘若没有善耆的表态与支持,奕劻也不至于这么惨。

    “非也,非也。”川岛将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若不是几位年轻亲贵极力主张,此事本有转机。”

    所谓年轻亲贵,自然指的是载泽、载沣、载涛、溥伟等几个,载沣倒也罢了,他的所有表态无一不是揣摩了皇帝心思后的印证,唯独载泽却是对倒庆孜孜不倦、耿耿于怀。

    “有些人总以打倒老家伙为念,以为这样他们就能走上前台、独掌大权。”世铎一想起这事就来气,“也不想想他们才吃了几年的干饭。”

    这差不多就是不指名道姓地骂载泽了,载泽不但当时极力以倒庆为目标,而且在责任内阁建立以后,目光亦牢牢盯住了善耆的协理大臣之位,言语间颇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自诩,这让老家伙们极为看不惯。溥伟在这事上亦有特立独行之处,屡屡有惊人之言,亦惹得老家伙们大为不快。

    当然,川岛不会无趣地介入宗室内部的争吵,他的观点和看法很明确,这完全是皇帝的操纵术——皇帝既以开明的老家伙抵消守旧的老家伙,又以后起的年轻权贵来抑制得势的老家伙,最终达到力量平衡便于皇帝本人居间调整。这三种力量,如果有任何一种力量足以打破平衡就势必迎来其他两种的反抗。而且即便是日渐崛起的年轻权贵中,政治立场亦不完全一致。

    载泽、载沣、载涛等完全是和皇帝一体的,皇帝怎么说他们便怎么做;溥伟虽然反对老家伙们的揽权,亦主张进行必要的改革,但对削弱宗室力量尤其是宪政改良持有较强的怀疑态度;善耆虽然属于开明的改良派,但却不愿如溥伟一般采取激进措施;而世铎作为既得利益的守旧派代表,不但不愿意采取激烈的措施,而且连从根本上进行改革亦表示反对……在这一团乱麻中,川岛看得很明白,皇帝要做的两件事都是异常清晰的:第一,改良!坚定不移,不为其他因素所阻挠和打断的改良。第二,分化!对皇帝而言,无所谓激进与缓和,无所谓老辈和后起之秀,在他眼里都是为改良服务的,一个铁板一块的宗室集团才是皇帝所极力要避免的噩梦。

    风云诡异,在低头喝茶之间,川岛分明能感受到世铎投射过来的、那种带着殷切期望的目光。他想起自己的使命,不由得开始发笑。

    维新两年以来,鉴于中国出现的新形势、新局面,在日本内部亦引起了激烈的争吵,所分歧之处即在于如何应对这种局面。以“亚细亚主义”为号召的温和派认为,对中国出现的改良态势一是要在行动上支持与鼓励,而是要求以“泛亚细亚精神”为统率,即将中国改造成为一个能实现基本自我生存的国家,在日本的率领下向西方进行斗争,由于中国国土广袤、人口众多,通过维持一个较为稳固的政府更符合日本的需要;而以“八紘一宇”为号召的激进派则认为,由于中国是一个特别巨大而又受各种力量支配的国家,因此很难团结成一个整体,倘若团结了,以中国人的心态也不愿意服从日本的安排,换而言之,日本没有希望通过文化或者政治的因素发挥对华影响力,而只能通过军事手段征服——获得一块便是一块,最好中国持久陷入混乱当中,这样日本作为邻国便有最大的发挥余地,因此,中国的改良运动非但不是日本的福音,反而加大了日本对华利用的难度。

    持有前者态度的,多半是政党政治家和对华怀有感情的日本人士,盛行于日本的高层;持有后者态度的,则以军方和其他准军事机构最为热心,盛行与日本的底层。毫无疑问,作为黑社会暴力团体和底层组织,黑龙会也好,玄洋社也罢,都是侵华的急先锋,他们巴不得中国因内乱而持续衰落,会费尽心机地破坏中国的局面,哪里会有什么好心来帮助中国进步——即便这种帮助最后也是为了能让日本获得更大的借力。

    川岛虽然明面上是京师警察学堂的顾问,是为了帮助中国培养警政力量而来,但他在骨子里接受的任务就是尽一切努力挑起内斗,削弱中国的实力,他绝不愿放过任何可资利用的机会。因此,面对世铎的询问,他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虽然川岛还不清楚善耆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但他必须要让世铎感觉到善耆在这件事上持有的态度是和他一致的,必须给予世铎足够的信心——就像黑龙会大力资助革命党,不断给孙文等人信心一般。

    “王爷,我说句掏心底的话。”川岛浪速一脸郑重,“肃王爷是个稳重的人,亦是一个顾大局的人,从根本上说,他反对采取过于激烈的措施和手段,更认为宗室是畿辅根本,不可轻易动摇。”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即便善耆本人在此也不会加以反对,但在世铎耳朵里,这句话解读出来的意思是善耆虽然支持改良,但反对操之过急,更反对以损害宗室利益为代价的改良,这就给世铎大大吃了一颗定心丸。

    “若是论利益,没有人比得上肃王爷从中享有的利益,但是……”川岛故意拖长了声调,“肃王爷私下总是和我讲,有些利益太过于骇人,有些机制太过于靠前。贵国皇帝的出发点和立场都是好的,坏就坏在太过急切,10年前的改革为什么最后推行不下去,原因就在于此。”

    这话同样煞有其事,世铎找到了“知音”。

    在说了几句半真半假的话后,川岛终于加入了他的私货:“肃王爷掌握着京师的警政力量,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绝不会乱来的,王爷尽管放心!”

    这是在暗示我可以动手么?世铎的心狂跳。要采取“清君侧”的方法,善耆这关就必须过,要想争取善耆的直接参与恐怕有点难度,但如果能争取他的协助或者中立,对于行动的成功亦大有保障。

    而川岛的下一句话就更让世铎狂喜:“日本作为中国的邻邦,对于中国的变化都看在眼里,我们在必要时候将会提供协助,帮助中国获得一个稳定且合理的机制……”

    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