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一听着笙归的话,突然惨笑出声,指着笙归,笑着笑着,嘴角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你笑什么?”笙归被他那种笑意瘆到,厉声问道。
“我笑你啊,”周正一缓缓倒在地上,指着笙归,笑得越发猖狂起来,“你是如何待我的,张则文就会怎么待你,你,你……”
周正一还想再说什么,大口的鲜血涌出,他睁大了双眼,再也没能说出话来。
鸢落想要进去质问笙归,却被颜卿霜一把拦住了。
鸢落虽不知道颜卿霜是如何想的,但是颜卿霜不让她进去,她自然也就不会贸然进去。
“不会的,你骗我,你骗我,你都死了,你还要骗我,你骗我……”周正一的话显然打击到了笙归,她一边疯了一般地喊着,一边踢蹬着周正一的尸体。
“姑,姑娘,您,您……”钏儿站在一旁,早就吓得乱了方寸。
她只是想要跟着笙归过几年好日子而已,她并没有什么妄念啊,可是怎么会一切就上演成如今的局面了呢?
“钏儿,去,把他尸体剁了,藏麻袋里,找机会丢到乱葬岗喂野狗去。”笙归对着周正一狠踹了几脚之后,突然对着钏儿大声说道。
“奴婢,奴婢……”钏儿听着笙归的话,大惊失色,猛地跪了下来,脸色惨白。
“怎么了,连你如今也不听话了,要顶撞我了?”笙归看着钏儿,如恶鬼一般,一点点靠近,出声问道。
颜卿霜不想再看下去,轻拍了一下鸢落,两人一起飞身出了这广袖苑。
里面钏儿的尖叫声传来,鸢落蹙了眉,颜卿霜却不想去管。
“这些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这样的结局也是她们应该面对的。”
笙归并不会武,钏儿是可以自救的。
而且跟在笙归身边,明知笙归想要毒杀自己而隐瞒不报,这样的丫头,她并不想多事去救她。
“小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笙归?”鸢落倒是不在意那个钏儿,她只是好奇方才颜卿霜为什么不愿意自己冲进去与那笙归对峙,若是一切属实,就该杀了她才好。
“因为周正一说的没错,她今日是怎么对待周正一的,那么张则文就会怎么对待她,杀她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我们多手,我们假装不知,还能暂时地麻痹宁德候府。”
颜卿霜走在鸢落身侧,淡声解释道。
已入秋季,王府内的树木都逐渐染上了枯败的迹象,颜卿霜并不担心其他,只有笙归那句信誓旦旦的王爷再也回不来了,让她万分南安。
太后与张家到底给王爷布了什么样的局,为什么就能这般确定王爷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身经百战,到底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失了方寸?
难道是利用哥哥?
颜卿霜想着,心口越发不安起来。
—
一夜的噩梦纠缠,子时,突然从噩梦之中惊醒,浑身汗湿。
颜卿霜猛地从床榻上坐起,片刻之后才惊魂甫定。
香絮守在一旁,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沉,显然是这几日累极了。
梦境之中的一切太过于让人牵扯着难受,颜卿霜再也不敢合眼,便披了外衣起床,走到寝殿一角,打开窗户,靠在窗口,看着那漫天的星光,发起呆来。
他此刻应该还是在行军途中吧,若是自己料想不错的话,那么哥哥肯定还活着,甚至可能是被人控制了起来,而这一切真正要对付的并不是哥哥,而是凤浔生。
这样的念头一再地钻入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虽然并无依据,虽然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可是颜卿霜却觉得事实定然就是如此。
倘若真是如此,那她决不能就在华京待着,她该想办法去通知他。
颜卿霜靠着窗棂,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想的入神,直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头顶上方响起。
若不是此刻屋内极静,若不是她此刻就靠在窗口,可能都发觉不了这些脚步声。
颜卿霜屏息,快步过去一把推醒香絮,下一瞬又捂住了她的嘴。
“有刺客,躲起来。”
香絮不会武功,为了避免她受伤,颜卿霜第一反应自然便是让她躲起来。
香絮一惊,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急忙按照颜卿霜的意思,在寝殿之中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外面已经传来了打斗声,看来已经有人发现王府闯入刺客了。
“来人,有刺客,保护王妃!”
随着一声轻喝,外面竟喊杀声阵阵。
短短一日,竟派了两拨刺客过来,颜卿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位尊贵的太后。
难道仅仅是为了要一个自己被杀的消息吗?
又是为了刺激凤浔生吗?
颜卿霜穿好衣服,提剑走了出去。
听到外面厮杀声的时候,颜卿霜就知道场面定然惨烈,可是当真的推开门看到外面的场景时,却还是被震慑到了。
院中满是黑衣人,与王府内的侍卫厮杀了起来,地上也已经倒了好几个人了,有黑衣人,也有王府的侍卫。
颜卿霜看着那些侍卫为了她而倒在血泊之中,双眸通红,就在她准备提剑加入到打斗之中,眼前白袍一闪,白沐尘一把拽着她将她拽回到了寝殿之中,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师父,你这是做什么?”颜卿霜看着白沐尘这一系列的动作很是震惊不解,出声问道。
“你不能有事,”白沐尘难得的认真而又严肃,“就算王府所有的侍卫战至一兵一卒,你也绝对不能涉险,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你和王爷,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又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我的武功与有些侍卫不相上下,若是我能让王府的侍卫少死几个,为什么不呢,为什么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颜卿霜是一个恩怨分得极清楚的人,王府这些侍卫全都忠心耿耿,这些侍卫,她不愿意看着他们死去。
“你还不明白吗,宫里那位已经不顾跟皇上撕破脸都要杀了你了,目的只有一个,若是你死了,消息传到前线,凤浔生还能活吗?凤浔生一死,兵权旁落,宫里那位若是想要逼宫,放眼整个凤启,还有谁能拦得住她?”
白沐尘这一番话说的直接而又大胆,听得颜卿霜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所以,霜儿,听话,你不能死,那些侍卫,也绝不会白死,只要王爷能活着回来,这一切的阴谋都会随之破灭。”白沐尘说着,双手抓紧颜卿霜的双肩,声音不小,希望她能理解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我今日可以不出去,可是明日呢,后日呢,王府有多少侍卫可以为我而死?宫里那位又豢养了多少死士可以供她驱使?这些谁能防得住呢?难道真的要等到这王府里所有的侍卫都战死,然后再等着这王府里所有我在意的人都倒在我的面前?”
颜卿霜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很平静地出声问道。
这一波又一波的刺杀让她意识到了,只要自己一日不死,这王府便无一日宁日。
白沐尘知道颜卿霜说的都是事实,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师父,我看到外面在招随军医师,我想去。”颜卿霜见他沉默不许,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行。”几乎没有犹豫,白沐尘一口否决,“前线那般危险,我答应了他要照顾好你,怎么能让你随军去前线,那该多危险。”
“师父,你知道的,医师都留在营地,又不会上沙场,我根本不会有事,而且若是我能遇到王爷,我还能提醒他提防一些,我怀疑宫里那位想利用我哥哥伤害王爷。”颜卿霜心意已决,只是她若是去了,必须要白沐尘配合,编个理由,说自己私自出府,行踪未知才行。
最好是让宫里那位觉得自己是为了避开刺杀躲到了别处去,让她将心思放到猜测白沐尘将自己藏身何处才好。
外面,短兵相接的声音听得人心头难受,白沐尘也知道,嘉太后既然敢一天派两拨人来刺杀,那就是因为凤浔生不在,她知道景德帝不会在此刻与她翻脸,所以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其实颜卿霜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如果颜卿霜当真随军去了前线,那么任凭她嘉太后关系通了天一时半会也绝想不到颜卿霜会在哪里,反倒保全了颜卿霜。
“就你那半吊子医术,你当真觉得你可以?”
颜卿霜听着白沐尘的这句问话,就知道他是答应了,立刻点头,“师父,你就放心吧,沙场之上又没有什么疑难杂症,都是刀伤剑伤,我可以的,绝对不会给师父丢人。”
白沐尘看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该嘱咐什么了。
旁的女子都恨不得躲在春闺深处,让人保护着,呵护着,可是她却反其道行之,竟要到那最危险的地方去。
罢了罢了,如今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了。
寝殿门被推开,鸢落满脸是血,冲了进来。
颜卿霜一惊,急忙快步上前,“鸢落,你受伤了?”
鸢落急忙摇头,方才浅刃一直护着她,她倒是一点没伤着,“这些血都是别人的,刺客都被全数杀了,只是王府侍卫也死了不少。”
“明日一早联系这些侍卫的家人吧,多给些抚恤银子。”颜卿霜心口有些堵得慌,出声道。
“既然刺客都死了,你又一心要去随军,那我便教你一些,关键时刻也许能助你保命。”白沐尘说着,向着自己的寝殿而去。
颜卿霜嘱咐了鸢落和香絮陪着浅刃好好地将那些侍卫的遗体安置好后,便跟着去了白沐尘的寝殿。
—
第二日一早,笙归便出了门。
颜卿霜昨日夜里特意派人过去嘱咐过笙归出门都不许拦着,所以笙归很容易就出去了。
在华京城中饶了一大圈,笙归才在一处僻静之处站定了脚步,略显慌乱地四下探看着。
在一辆装着青色布帘的马车由远驶近时,笙归一颗心才稍稍安了一些。
至少他按照约定来接自己了,并没有在自己帮他给颜卿霜下完药之后便消失无踪。
马车在她面前慢慢停了下来,车厢中探出一只白皙好看的手来。
笙归心中一喜,一把拉住那只手,借着力,攀入到了车厢之中。
对上张则文娟秀的脸庞,笙归一颗心悄然地跃动起来,轻轻唤道,“则文。”
张则文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笑得温润,“事情办妥了吗?”
“自然是办妥了。”笙归柔声回道。
“那,那个医师……”
“则文你放心,那个医师,他再也说不了话了,自然不会将我们的秘密说出去。”
“很好。”
张则文说着,突然俯身凑近笙归,那模样就好似要亲她一般。
笙归一颗心剧烈跳动起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却只觉得一阵窒息感传来。
马车在路上疾驰,很快就驶出了京城,驶向郊外。
马车之中,笙归拼了命地挣扎,却被张则文死死地扣住,掩住了口鼻。
窒息感汹涌袭来,笙归拼命想要问个为什么,却问不出口,耳畔,只有张则文冰冷如鬼魅的声音。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一个风尘女子,也配出现在我的身边吗?原本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滚远点就好了,可惜你太让我恶心了,等下,你就车夫好好玩玩,玩完了,他自会将你丢到乱葬岗去,你觉得,我这安排如何?”
马车停下,张则文一把甩开了笙归,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看向那车夫,“进去吧,记得做干净些。”
“是,是,多谢张少爷,多谢张少爷。”
那车夫应着,迫不及待掀开马车帘子,进入里面。
那掩住笙归口鼻的布上面下了药,笙归此刻只觉得自己浑身无力,神志却是清醒,能清醒地感觉到车夫对她做的每一个动作,却丝毫都反抗不了。
委屈,愤恨,屈辱,后悔……
所有的感觉像潮水一般袭来,将笙归卷入其中。
马车摇曳不停,张则文冷眼看着,然后突然放出一箭,那箭自车夫喉间贯穿,刺入笙归喉间。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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