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陛下是打算从皇后这着手,来逼的明觉有所动作了”,柳铭轩摇着折扇道,岳翎正拿着一本杂记打发时间,实际上她也没看进去几页,肖煜就在一旁认真的端详着她,墨无麒则安静的坐在一样,研究他的新药。
岳翎被肖煜盯得有些不自在,便索性放下了书道“你们说,明觉万一狗急跳墙,起兵造反怎么办?”
“兵?不是都让叶枫带走去边境了,他哪还有兵啊”,柳铭轩摸了摸脑袋道,肖煜却是不以为意的说了句“既然陛下能有所动作,就说明他肯定留了一手,你就不要操心了”,说着冲着岳翎挑了挑眉。
在西临这么久,他们几个算是多多少少了解了西临皇的为人和行事风格,从他们踏上西临土地的那一刻起,发生的种种,无一不在证明西临皇绝对是玩计谋手段的高手,北凉帝为人处世光明坦荡,有一说一,可西临皇却比较喜欢暗中摸索,隐忍不发,就像一条隐藏的毒蛇,不知何时,便一击致命。
“我们何时起身?”岳翎问肖煜道,“后日吧,不能再耽搁了,再待下去,估计舅舅已经打完了”,肖煜吊儿郎当的打趣道,虽然这军功他是挂名的,而且他也没多大的兴趣,可是比起呆在西临这小小的太子府里,看着他们君臣勾心斗角,还不如到战场上见识一番,岳翎刚想继续问点什么,就见风澈一脸疲惫的从外面回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岳翎问道“风师兄,如何了?”风澈苦笑一下,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一向认为温和宽厚的父皇其实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但子不言父之过,想了想他还是不想透露太多,只是将今日之事大概说了个经过。
临了,想起最后皇后身边的心腹全被禁卫带走,风澈微微叹了口气道“父皇将母后拘禁在了宫里,可母后身边的那些人怕是要受点苦头了”,他知道西临皇这一招秋后算账,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试想西临皇隐忍了这么多年,不遗余力的将明家捧得高高的,不就是为了今天,从皇后开始,每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明家人都会粉身碎骨,他甚至会想,若他不是因为弄巧成拙是叶梅的儿子,自己的身上流着一半明家的血,在西临皇的雷霆手段下,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岳翎几人静静的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岳翎的脑海里似在重现御书房的一幕,半晌,她摇了摇头道“果然帝心如渊,不可轻易揣测”,岳翎突然的感叹引来了几人的好奇,“什么意思?”柳铭轩不明所以的问,岳翎看了他一眼,试探的问道“既然陛下早就知道了风师兄的身世,他为什么不说?”
“因为明觉的势力太大,陛下怕引起朝堂动荡”,柳铭轩想了想答道,岳翎清浅一笑回答“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你的意思是陛下还有别的目的?”柳铭轩一遇到这些勾心斗角,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问你,如果真如叶美人所说,她是装疯,为何早不申冤,晚不申冤,偏偏这个时候跑到了大殿前,而且冷宫与前朝大殿之间,距离不短,她一个被贬的宫妃,得有多大的能耐,能冲破重重的阻碍见到陛下的?”岳翎开始循循善诱的分析。
“有道理哈”,柳铭轩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叶美人是陛下有意安排的?”经过了岳翎的铺垫,墨无麒似乎也明白了,便问道,岳翎慢慢的整理了一下书页,回答道“风师兄的身世,光有流言还不够,想让皇后拿出那块襁褓布,也得有个理由,叶美人承受了双腿跪拖之刑,也要为叶梅申冤,这样一来,陛下就有足够的理由,留人来旁听皇后娘娘的证词了”。
肖煜始终没有言语,风澈也缄默无声,身为皇家子弟,这些手段他们平常素日都见的多了,虽不一定赞同,却也无从品头论足,只因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在皇家同样适用,“为了报复明家,陛下竟然忍了这么多年,这也太可怕了”,柳铭轩还在喋喋不休,整件事情到现在,不难发现西临皇的谋划真的是细思极恐。
也许皇后真的对换子一事并不知情,不然风澈也不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平安长大,可西临皇不这么想,不论叶梅究竟是难产而亡还是明觉买通了人,害死了她,最后他都会将这笔账记在明家头上,他不动声色的让皇后养大了叶梅的儿子,又将明觉捧得高高的,越发的目中无人,树敌众多,有了功高震主的嫌疑。
最后借着这一次东楚进犯边境,又寻求了这么一个时机,借岳翎和肖煜之手,废了明河,断了明觉的香火,而后又对皇后说出实情,引得她崩溃,最后他的目标就是逼的明觉,狗急跳墙,人在冲动之下,更容易犯错,而明觉一旦被抓到了把柄,他就能名正言顺的收拾明家了,到最后而西临皇为叶梅报了仇,还不会落一个残害大臣的名头。
太子府里,几个年轻人还在感叹西临皇一番好算计,此时皇宫里,又是另一番场景,皇后的事,西临皇没有刻意隐瞒,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而经过御书房里一次唇枪舌战,皇后不堪重负,当众晕倒,西临皇下令逮捕了她身边所有的心腹,严刑拷打,弄得后宫人心惶惶。
“你做的很好,待事情一了,朕会遵守承诺,为你换个身份,放你出宫”,西临皇在寝殿内负手而立,身后跪着下午还柔柔弱弱的叶美人,“多谢陛下”,叶美人看了一眼西临皇,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但很快收敛,福身行礼答应着。
“你该知道,哪些事该烂在肚子里,否则这普天之下,无人能保你性命”,西临皇捏着叶美人的下巴,说道,虽然这张脸一如既往的温和,可说的话却凉薄至极,叶美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慌张道“是,臣妾明白”。
西临皇似是很满意她的表现,又说了几句,就命人将她带了下去,听着外面传来几声虫鸣,说道“来人,摆驾皇后宫中”。
往日金碧辉煌的宫殿,此时却是一片黑暗寂静,除了的心腹,其他的宫人也都四散奔逃,下午醒来,便一个人神情木然的坐在殿内,任凭风思月怎么劝慰,都没什么反应,西临皇来到,就见往日哪还有往日端庄的样子,发髻散乱的呆坐在地上,殿内的烛火无力的摇着。
屏退了身后跟着的宫人,西临皇问道“皇后,可好些了?”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只觉心中再也找不到当初的爱意,取而代之的除了苦涩还有恐惧,“陛下,有话就直说吧”,皇后的嗓音因为哭的太久,已然嘶哑,可神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朕知道,偷换皇子一事你并不知情”,西临皇缓缓的道,闻言,冷笑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道“臣妾若是知道,早就将他掐死了”,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事情,她顶着那么多的流言蜚语,将风澈养大成人,可到头来,却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陛下,其实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吧”,虽是疑问,可语气却是分外的肯定,西临皇也没隐瞒,点了点头说出了一句无比残忍的话“是,大概慕寒六七岁的时候朕就知道了”。
听着西临皇的话,皇后绝望的瘫在了地上,似是倒豆子般开始了自言自语“所以你给他取小字叫慕寒,你让我越来越不喜他,一点点的让我们之间的母子情份恶化,这样将来他知道了,不会难过,甚至都不必愧疚,陛下你好狠的心啊”。
西临皇静静的听着的质问,神色平静,没有一句反驳,任由她发泄,渐渐的皇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她的脸上布满了绝望的泪水,她和叶梅斗了半生,最后她赢了,虽然她始终没有走近西临皇的心,可她儿女双全,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叶梅只是一个早已经变成一堆白骨的可怜虫而已。
可到了今天,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20多年的男人,她突然发现她错了,错的离谱,“你知道么?朕原本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个皇子,将来有一块自己的封地,山高水远,有娇妻,有爱子,一辈子不趟夺嫡的浑水,是你的出现毁了这一切”,西临皇淡淡的扫过,平静的说道。
明觉想要将明家发展成为西临第一门阀大家,从不是说说而已,所以无论当年下嫁于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所以陛下,你想做什么?”皇后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尽量平静的问。
“你的好哥哥怕你因为生了死胎,难以接受,便联合你身边的刁奴,暗中换下了梅儿的孩子,致使梅儿伤心欲绝,血崩而亡,你说朕是不是得回敬一二?”西临皇居高临下,俯身低声问道。
闻言,面色瞬间苍白,西临皇难道要为了叶梅一个人,将明家赶尽杀绝么?虽然明家偷梁换柱不对,可说到底他也是因为自己,思及此,一向坚定高傲的心理防线有了一点点的崩塌,开始求饶道“陛下,臣妾错了,求您饶过我的家人,求您了明家全族是无辜的”。
西临皇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随即便准备起身离开,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他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身后还在不停磕头的,动作一怔,堪堪晕了过去······
明府
明觉揪着府医的领子恶狠狠的问道“怎么样了?”下午他刚从外回来,就被明冲叫到了院里,不由分说,兜头就问,街上关于明学的流言是怎么回事,明觉虽早就准备了一套应对之词,可他说来说去,总觉得明冲看他的眼神里,都是满满的质疑,他不知道,魄灵早在岳翎的授意下,潜进了明府,带着明学的信物,与明冲见了一面。
面对着明冲的一再质问,明觉终于忍无可忍的爆发,将从前种种的不平也连带着发泄了一通,明冲竟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明府手忙脚乱的忙着救人,而明觉又将屋里的物件都砸了个稀巴烂,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他心中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离京两日,最近京城中好像太平静了点,明老管家抓着一张纸条神色匆匆的进来,绕过满地的碎片,恭敬的道“老爷,宫中眼线传来消息”。
明觉心绪不宁的捞过纸条,缓缓打开,登时站了起来,捏着纸条的手不停的用力,反复的确认,他狠狠的将手边的茶杯扔了出去“混蛋,为什么现在才报”,纸条上,无疑说的是皇后一事东窗事发,可他竟然都到了这个时候才收到消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西临皇有了防备,故意防着他了。
“你,去通知那边做两手准备”,明觉将纸条递给了管家,明管家扫了一眼也是大惊失色,却还是劝道“老爷,会不会有些草率,万一是圈套呢?”明觉紧攥着双手,眼神中说不出的阴狠,这些天他已经想明白了西临皇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这些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先是借调戏一事毁了明河,后又借明学一事引起了明冲对自己的猜忌,最后就是借换子之事问罪,那么西临皇最后一步,就该是对自己发难了。
“呵,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要忍气吞声么?去准备吧,明日我要上朝”,明觉压低声音道,换子真相一出,他跟西临皇注定是君臣难以善了,不过眼下应该还没事,而为了明家,也为了,明天这一次早朝至关重要,所以他不得不防,若西临皇没有赶尽杀绝,那他也倒继续乐于做个安分的臣子,若是······那他就大逆不道一回又何妨?
“庄主,属下无能,将明觉跟丢了”,太子府里,雪舞和若冰一脸的歉疚,魂灵和魄灵日以继夜的监视着明府,无暇分身,锦书和星河也有要事在身,所以岳翎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明觉出城之时,派了两人前去跟踪,果不其然,一无所获,虽然并不确定,明觉是去见了那批私兵,可既然如此小心,想必也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起来吧,不怪你们”,岳翎温和的道,本来若是那么容易就被跟踪找到,那么西临皇也不会找了这么多年了,肖煜见岳翎又在皱眉思考,伸手轻轻的抚平了她的眉头,有些心疼的道“有时候真想你笨一点”,岳翎无奈的嘟了嘟嘴道“我也想······”
“唉,风师兄一定难过死了”,柳铭轩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见岳翎和肖煜齐刷刷的看着自己,他又继续说道“刚刚风思月派人来给风师兄传话,说皇后想见他”,墨无麒依旧静静的坐到了一旁,柳铭轩几人对这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且不说这是西临的朝事,就是风家家事,他们都无权过问。
这一次明争暗斗,注定会两败俱伤,最无辜也最难过的应该就是风澈了,对于叶梅,他没有记忆,可对于他应该是矛盾复杂的,若不是这么多年的锻炼,他也许都不能如此容易接受这个事情,可夹在西临皇与的恩恩怨怨中间,他也着实难做。
风思月这几天可谓再一次经历了大起大落,她引以为傲的皇兄一夜之间变成了别人的孩子,她高高在上的母后,一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她不知该怎样劝,也不敢去找西临皇,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求助风澈。
再一次走进皇后宫中,风澈觉得恍如隔世,心中说不出的沉重,其实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说恨谈不上,说爱好像也很少,看着冷冷清清的宫殿,风澈闭了闭眼,还是推门走了进去,皇后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拿着一把陈旧的梳子,不停的梳着散落的头发,嘴里还念念有词,风澈看到这一幕,眼中一阵发酸,轻声唤道“母后······”
仍旧没有回神,还在重复着手中的动作,风澈噗通一声跪倒,跪着一步步的上前,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全化作了无语凝噎,听着耳边低低的啜泣声,倏忽回神,看着眼前哭成一团的风澈,她木然的双眼也染上了水汽,她很想伸手扶起他,却堪堪停在了半空,没了动作。
“你到底是她的孩子,即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还是越长越像她”,皇后缓缓的叹道,看向风澈的眼神也十分复杂,虽然这不是自己的儿子,可她也曾全身心的陪着他长大,那么多年的相处,说她对风澈没有感情,谁都不会相信,风澈上前一步,道歉道“母后,对不起,对不起”,摇了摇头,他们那一辈人的爱恨情仇,与这些孩子没有关系,她慢慢的扶起风澈,将头上的凤钗猛然一拔,如瀑青丝瞬间落下。
风澈一刹那的错愣,就见郑重其事的跪在了自己面前,“母后,你干什么?快起来”,风澈赶紧去扶,却见摇头制止道“澈儿,千错万错都是母后一人之错,若你还顾念我们的母子之情,请你求陛下饶了明家无辜之人,所有的错我一人承担,陛下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但不要连累明家,算母后求你······”
“好,我答应你”,风澈咬了咬牙,答应道,皇后踉跄起身,对着他释然一笑道“好了,你回去吧,思月往后就拜托你了”,风澈还想说什么,就见皇后已经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往殿后而去。
看着满殿的凄凉,对着窗外清泠的月光,自言自语道“这一错错了二十多年,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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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嗨小剧场】
明天西临篇结局啦,
小说要进入尾声啦,
除夕也要到了,除夕晚上想看几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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