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屐的主人持着一把油纸伞,为她遮去滚滚雨珠。
“燕知。”那声音好似来自遥远的天涯,她撑起笑靥如花,望他已然如熟悉的陌生过客。
那少年青衣旷世,轻轻一笑间,宛若清水涟漪。
他眉目如画,仪静体闲;燕知看着他,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我要失约了……明早,我来娶相歌。”
裴怀息为燕知撑着伞,却不带任何情感,告诉了她这样一个不容改变的决定。
燕知动了动唇,却终没有开口。
“这支簪子,本来想送给你的……现在你拿去吧,就当是断情之礼。”
裴怀息见燕知不接,亲手将簪子插入她的鬓角,干净利落,竟不带一丝留念。
“这支簪子就像我,你戴着,便想起我。你若恨我,就折断这支簪子,你我缘分已尽。”
燕知仍低眸,不应不睬,好像万念俱灰,了无牵挂。
裴怀息未撑纸伞的左手,缓缓抬起,却终是落下。
“你娘亲还等着你呢,回去吧,别让她担心……”
燕知倏地抬首,目光却很平静。
如秋水清冷,若深潭森寒。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已经决定了吗?”
裴怀息低垂眼帘,低声道“对不起,裴家不能没有我。而且相歌……是个好姑娘。”
“我要你抬着头,看着我,再告诉我一遍。”燕知冷冷道,“抬头,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裴怀息,你若是舍不得裴家家主之位,你就应该早告诉我,而不是让我忐忑难安地等你一天又一天,到了最后的时候你还磨蹭着不敢见我!好,就算我等你,我娘亲……”
“慕相知。”裴怀息打断了她,他素来知道她只是燕知,不愿背负慕府五小姐的可笑身份,此时却是这样唤她,提醒她所处的地方是慕家,脚踏的也是慕家的地盘。
“怎么,你怕我说吗?说你舍弃不掉荣华富贵,说你移情别恋,弃我于不顾?你若真喜欢慕相歌,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对不起,只是事实已定,希望你可以看开……那只簪子,就当作最后的留念吧。”
说罢,裴怀息转身就走,连带着那把油纸伞,带走了燕知最后的温暖。
“收回你的道歉,我不接受!”
裴怀息身子一顿,步伐凌乱起来,背影也略显狼狈。
“裴怀息,不论你是因为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燕知一字一顿,清晰入耳,却如冰雹之重,砸入心底。
裴怀息加快步伐,像是飞快逃离这里一般。
他的身影渐渐融入这雨夜中,燕知望着他走的方向,紧紧握拳。
无尽的阴寒,无尽的晕眩,铺天盖地的袭面而来,几近吞噬了她。
燕知的骄傲,在裴怀息不见的那一刻,轰然倒塌。
她捂着头,突然拔腿就跑,娇小的身形摇摇晃晃,在雨夜中脆弱的好似不堪一击。
不,不能倒下……
燕知,不能放弃……
娘亲,娘亲还在等她!
娘亲,你可千万,要等着知儿……
翌日,裴慕俩家的秦晋之约,在一桩离奇的案件中,灰飞烟灭了。看似平静的夜晚,却撕开了狰狞诡谲的裂痕。
据传,新婚前一夜,在一场暴雨后,茗井楼却意外燃起了熊熊烈火,以燎原之势烟炎张天,楼中之人无一幸免。
离奇的是,慕国公最心爱的夫人,竟也在其中,连同夫人唯一的女儿,也凭空失踪、了无音讯。
慕国公悲愤难抑,当场无心主婚,竟在妾女的庭院不吃不喝地呆了三天三夜,传言最后还是被人砸开房门救下了已经昏迷的国公大人。
他的怀中,还紧紧搂着已故夫人的贴身衣物,痴情之心让人惊讶之余,又带着丝丝的惋惜。
而后慕国公经常流连花柳,寻找与夫人相似面容的女子,寻欢作乐自欺欺人,生活也是极度奢靡腐烂。再加上不久后慕府长子、慕国公唯一的儿子慕子勤,在一次平叛南蛮的战役中重伤了腿上筋骨、成了残废,不得不回归慕府、郁郁寡欢。慕国公心痛不已,更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慕府却出人意料的没有一落千丈,只因慕国公的手段更加狠辣阴毒,让人不寒而栗。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只是圣上,待慕府长女、寰贵妃的恩情,却不比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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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怀息背叛燕知,有什么隐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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