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里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因为谢顶而显得异常宽大的脑门都涨红了。而刚刚还梗着脖子的米莉察,却像是打了激素一样,顿时变得神采飞扬了,仿佛刚才她自己没有挨骂一样。
“作为机要室的主任,我宣布之前做出的加班安排取消,稍后,我会亲自做出全新的安排,至于现在,我需要知道我的办公室在哪儿。”我不理会两人截然不同的表情,继续板着面孔说道。
“在走廊那边的第一个门,就是右……”这会米莉察总算是抢了先,她伸手指着走廊里侧说道。
“请允许我带您过去吧,弗拉斯·达维多维奇主任同志。”可惜,“老机关”安德里安比她更有经验,这老家伙直接截胡,殷勤的说道。
年轻的同志做事就是毛躁啊,给我指路?让我自己去找?那我怎么能体会到身为上级的优越感?真是的。不过安德里安这老家伙也很讨厌,他就不想想,和年轻漂亮且青春富有朝气的米莉察比起来,我更希望谁给我带路?是他这个谢顶谢成了契丹人的老东西吗?他身上有什么值得我欣赏的地方?那一头地沟油浇灌出来的秀发?
尽管一肚子腹诽,可安德里安毕竟已经提出给我带路的请求来了,我也不能拒绝他,只能跟在他的身边朝走廊里侧走去。
“弗拉斯·达维多维奇主任同志,这里就是我负责的检阅室了,”安德里安领着我经过他刚才冲出来的那间办公室时,停了下来,“几个图档库内所有图书、档案资料的编目索引都在这里。”
见我停下来,他又指了指办公室里那个正坐在桌子边上的女人,说道:“啊,这位是尤丽娅·乌里扬诺芙娜·热尔宁娜,是咱们部门的记要员。尤丽娅·乌里扬诺芙娜同志,这是咱们机要室新来的弗拉斯·达维多维奇主任同志。”
安德里安作介绍的时候,我正在打量那个坐在办公桌边磕葵花籽的女人。因为她背对我坐着,所以看不到长相,身上又披着大衣,也看不到身材。不过我记得瓦列莉娅跟我说过,这个尤丽娅似乎只有三十出头——难道又是个玛莎那样的美熟妇?哈,那我可有……
呸呸呸!权当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想!
我猥琐的念头还没转完呢,尤丽娅正好转过身来,只看她一眼,我的脑子就腾的一下出现个誓言:如果这世上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我就宣判自己无妻徒刑。
实在懒得形容这女人的长相,人家都说男人喜欢童颜**的女人,眼前这位倒好,整个一巨颜童乳,要长相没长相,要胸脯没胸脯,那张大脸长的脸盆一样,可大衣遮罩住的身子,却单薄的……不好形容,估计也就比瓦列莉娅丰满一点——当然,我坚信比瓦列莉娅同志更单薄的,恐怕只有她本人的照片了。
“啊!您好,弗拉斯·达维多维奇同志,”尤丽娅在办公桌前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一路小跑的赶过来,一边朝我伸出手,一边满脸堆笑的说道。
这该死的女人,刚才还在用这只手磕葵花籽呢,现在竟然伸出来跟我握手,难道她不知道那手上沾着的唾沫很让人恶心吗?
尽管心里极度不满,我还是强忍着恶心的感觉,伸手跟她握了一下,同时,用尽可能自然的笑容,说道:“你好,尤丽娅·乌里扬诺芙娜同志。
没办法啊,都是同一个单位的,以后还要在一起工作,适当的给点笑容是必须的,最重要的是,我感觉这单薄的女人应该没多少心机,这一点从她对我的称呼上就能听得出来——前面安德里安才刚用加了“主任”的尊敬称呼介绍过我,转过头来这女人便把“主任”这个头衔给过滤了,有心机的老机关可不会犯这种错误。
“请跟我来,弗拉斯·达维多维奇主任同志,”安德里安等我跟尤丽娅握了手,说道,“我带您去别的部门看看,其实咱们这里的编制配置很简单,就那么几个人。”
我点点头,不再理会让人看了心口疼的尤丽娅,跟在安德里安的身后又朝里面走了几步。
影印室、封装室、机要室办公处等等等等,六七个办公室转下来,就再没看到一个人影。
“伊万·伊格纳季耶维奇同志还很年轻,参加工作的时间也不长,要说经验倒是有一点,可毕竟参加革命工作的年限不够。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整天在外面到处跑,听说是在找关系,希望能坐上咱们机要室主任这个位子。”安德里安絮絮叨叨的介绍着机要室的情况,“哼,他也不想想,他无论是工作年限还是业务技能,哪一条能够得上主任的资格?”
“奥尔加·米赫耶维奇同志就更不用说了,他都已经六十四岁了,早该退休了,可就是舍不得机关给的那点福利,虽然整天都不来机关工作,但就是不肯退下去。”我也不插嘴,就听着他说个没完,“终归是在帝俄反动政府里做过事的啊,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
“不过相比起奥尔加·米赫耶维奇同志来,米特罗凡·纳扎洛维奇就更过分了,”安德里安停在一处房门紧闭的办公室门前,扭头朝后面看了看,见没人跟上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这家伙是出了名的爱打小报告,总是仗着自己在这里工作的时间最长,就对别人指使来指使去的。他也不想想,如果真是有本事的人,怎么会呆在这种鬼地方?”
嗯?我怎么越听他说话,越觉得味道不对啊?仔细瞅瞅这老家伙,还是那么一脸谄媚的笑容,不像是有意要讽刺我的意思。
好吧,算我刚才看错了,眼前这位谢顶“老柴”虽然是老机关,却是那种只长了一张碎嘴子的老机关,典型的说话不经大脑,擅长拍马屁,却不善于玩心计。
我今年才多大啊,竟然在我这个新上任的机要室主任面前谈工作年限,还什么什么“如果真是有本事的人,怎么会呆在这种鬼地方”,这是在说我没本事吗?奶奶个熊,真想呕一口浓痰啐在他脸上。
“安德里安·阿尔卡季耶维奇同志,不要在别人背后批评人家的缺点,这不是团结同志的做法,”干咳一声,我没好气地说道。
“哦,是,是,当然,弗拉斯·达维多维奇主任同志,我也只是在您面前稍稍的抱怨一下,”安德里安慌忙赔笑道,“噢,这就是您的办公室,自从安……不,自从上一任机要室主任离开之后,这间办公室就一直空着。不过里面很干净,我每天都会亲自打扫的。”
说着话,他把房门打开,就在房门开启的一瞬间,一股淡淡的书香味飘逸出来,令人禁不住精神一振。
“您看看,弗拉斯·达维多维奇主任同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将我请进门,安德里安像个小太监似得站在门边,小声问道——真不知道他怎么会表现出这样的姿态,难道不知道死太监没人权吗(-!-)?
我没有搭理他,只是站在门口打量着自己重生以来拥有的第一间专属办公室。
怎么说呢,我对这个地方非常满意,甚至可以说是超出常规的满意。
办公室很宽敞,因为正好处在向阳的位置上,里面的光线很好。地面上铺着蓝色的地毯,与内务人民委员部的制服同一种颜色,尽管看着有些旧了,但却没有任何破损的地方。正对着房门的背窗位上,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办公桌,桌上有成堆的文件,还有台灯、笔筒、地球仪之类的小玩意,放的满满腾腾的。
当然,这些东西都不是我所看重的,我真正看重的,是那些环墙放置的书架,这些木质的书架每一张都有两米多高,是七格装的,透过格子前的玻璃窗看进去,可以看到每一格内都摆满了盒式的文件夹。
书架的正上方,贴着文件的内容提要,走到近前看一眼,发现这些文件都是按照年限分装的,时间从1903年7月一直到1939年3月,而内容上则都是一样的——“会议纪要”。
我靠,知道对于一名希望在理论上得到加强的人来说,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吗?这是财富啊,是奔向锦绣前程的精神食粮。
随手打开一扇柜窗,从最顺手的位置抽出一版文件夹,我看了看侧面的内容标注,上面写着“全俄六大会议纪要”。拨开文件夹上的封扣,我看了一眼最上面的记录,时间是1912年1月17日上午9时14分,会议内容为列宁同志从瑞士派来的代表,在大会上提出的关于“将坚持机会主义立场的孟什维克分子清除出党”的提议草案。参加会议的人有包括李可夫、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的代表、斯大林等二十几个人,而记录员则是……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莫洛托夫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