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和溟无敌一直摸到距离哨兵两丈远外,才发觉那哨兵所穿的铠甲,并非汉军的。
二人对视一眼,正要蹑手蹑脚离开,忽又见一队巡逻兵走来,怕惊动了巡逻兵,二人只得俯在草丛间,一动也不敢动弹。
那队巡逻兵走到哨兵身边,叽哩咕噜了几句北羢番语,韩悠听不懂,也无心听,只盼巡逻兵快离开。岂料那队巡逻兵与哨兵甚是亲厚,许是偷懒,竟坐下来攀谈开了。
夏夜草丛中蚊子极多,韩悠与溟无敌又不敢动弹,只能任蚊虫在身上肆虐,不一时身上便骚痒难耐,情景惨不忍睹。
韩悠不由将那十几个士兵狠狠腹诽一遍,足足呆了小半个时辰,东方已经开始泛白,韩悠正在担心,再耽搁下去,天色一亮,草丛里可就不安全了。正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走向那士兵,喝骂起来。
韩悠心中一颤,那声音何等熟悉!
拔开草丛仔细打量了一遍,心儿不由嗵嗵乱跳起来,原来那人影,竟然是自己的父亲,汝阳侯!
汝阳侯看样子非常生气,将那些士兵狠狠训斥了一遍,看那些士兵起身而去,又责骂了那哨兵几句,方渐渐离开。
汝阳侯不是被贬戍边了么?怎么又会在北羢军里,而且学会了北羢番语。带着一肚子疑惑,和溟无敌退开了十来丈,方停了下来。
溟无敌亦认出汝阳侯,对韩悠道:“其实汝阳侯被罚戍边不久,便逃到了北羢,投靠了北羢王。只是这事太上皇一直不许人提及,朝庭内外所知者并不多!”
韩悠明白太上皇的苦心,想是怕自己知道了难堪难受。对于汝阳侯,虽然韩悠不想承认,但事实是,看到汝阳侯那一刹,心中还是猛抽了一下。毕竟十年的养育之恩,不是说忘便能忘了的。
“阿生,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忘了燕芷是我师兄么?姐姐,汝阳侯虽投靠了北羢,可是北羢似乎并不器重于他啊!”
“此话此讲?”
“以汝阳侯的赫赫威名,统率千军万马并不为过吧?但是汝阳侯如今只在这里掌管粮草,想是北羢对他终究是有戒心的!”
韩悠一时感慨万分,未想汝阳侯竟混得如此地步。想了想,问道:“阿生,你是如何知道的,你懂北羢语言么?”
“这个自然了。我还听得汝阳侯在骂他们,说是大战在即,如此懒怠,若是军粮有失,杀他们百次也难抵其过呢!”
军粮?韩悠心中一动,俗语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想如此奇遇,竟在这里撞见了北羢的粮草基地,如能将他毁了,溟无敌与北羢周旋岂不是更有把握。转眼瞧向溟无敌,那溟无敌亦猜出韩悠心中所想,连连摆手道:“别、别,弄个不好,你我小命便送在这里了!”
“如果咱们烧了北羢粮草,我爹,呃,汝阳侯必然获罪,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说服他重回汉营,阿生,这个事情一定要做!”
“拜托,姐姐,烧军粮有那么容易么,就凭我们两个人,能烧得了几垛!”
“非止我们两个,还有神雕呢!”
溟无敌眼睛一亮,笑道:“倒是可以一试!”商量了一阵,眼见天色即将明亮,事不迟疑,二人偷偷摸至那名哨兵身后,溟无敌蓦然窜出,只一刀便结果了那名哨兵,竟是连哼也未及得哼一声。
将尸体拖入草丛里,二人带着神雕蹑手蹑脚向营内摸去。若是落单的士兵,便由溟无敌上前结果了,若是巡逻队,便隐蔽起来。不一时,便摸到了营中,只见大垛大垛的粮草堆积如山,约摸有几百垛,二人更不迟疑,点起火把,挨个儿地放起火来。
那粮垛之间所隔甚远,想是亦防敌人破坏之故,才点了十来垛,便有士兵惊觉,顿时一片吵嚷之声惊天动地地闹了起来。
又匆匆忙忙点了几垛,直到士兵近前,二人才擎了火把,骑上神雕,拣人少的去处,依旧俯冲放火。那些士兵又要救火,又要追赶神雕,一时忙乱不已。闹了一刻钟,又点了几十垛。那些北羢兵急忙调来弓箭手,对着神雕一通猛射,只是神雕非比寻常,身体敏捷,大部分都避过了,少数几支,亦有翅膀拍飞。
一番折腾,那火势起来,火焰冲天而起,竟成燎原之势,这储粮之地水源并不丰沛,眼看粮垛接二连三,尽皆焚毁,根本救不下去,韩悠才拉起神雕,向半空中飞去。
飞了数十里,只见尚有几十匹马在后面扬尘追赶。韩悠瞥了一眼,只见汝阳侯亦在追兵中,心中不忍,将雕落下,横在路中。
汝阳侯虽久居北方,但是心中无时不牵挂汉朝,也打听得韩悠闯荡过几年江湖,驯服了一只神雕。如今见了这情势,已知是韩悠在捣鬼。眼看逼近,果见韩悠和一男子骑坐在雕上。
韩悠不知道是该叫爹还是该叫汝阳侯,索性也不出言,只冷眼瞧着汝阳侯。
“阿悠,果然是你!”
“想不到,当年抗北羢的英雄,今天却投靠了北羢!”韩悠咬了咬嘴唇,动容道:“阿爹,你便甘心助纣为虐么?”
“哼,助纣为虐?飞禽择良木而栖,良将择明主而事,大汉既不容我,也怪不得我投靠北羢了。”
“北羢王当真待你好么?”韩悠看到汝阳侯眼中闪过一丝寡落,于是继续说道:“如今军粮既失,北羢王岂能放过你,阿爹,归顺汉室罢,如今王冉即位不久,正是用人之际,倘若阿爹当真愿意改悔,阿悠敢担保,教皇上摒弃前嫌,复你爵位军职,以期将功赎罪!”
汝阳侯身边几个北羢兵虽不懂汉语,但见二人言语神色,亦猜知二人干系非常,不由狐疑地起来,悄悄将汝阳侯围在中间。一名军官模样的北羢勇士询问了几句,汝阳侯却并不答,只向韩悠道:“阿悠,阿爹是回不去了。如此朝三暮四,就算王冉肯饶我,天下人的口水也要淹死我了!”
北羢勇士又大声地质问了几句,只见汝阳侯淡淡地回答了句甚么,那些北羢一怔,立时上前,将汝阳侯捆了起来。
溟无敌在一旁道:“汝阳侯不想活了?竟然说你是他女儿!粮草被烧,已经是死罪了,这一来,更无活理!”
韩悠大是不忍,求道:“咱们救他一救罢!”
“如何救法,咱们也是泥菩萨过河呢!”
那些北羢兵捆了汝阳侯,抽出弯刀,向二人逼近过来。韩悠蓦然将溟无敌一推,推下雕背,道:“不就十来个北羢兵么,难不倒阿生的,是不是?”却驾起神雕,盘旋在低空。
“姐姐,不要啊,要死人的!”
“我相信,死的会是敌人!”
说话间,那些北羢兵已经冲到眼前,两柄弯刀同时向溟无敌斜劈过来。溟无敌一边苦道:“姐姐,给你害死了。”一面纵身而起,避过刀锋,顺腿一个劈叉将两个北羢兵踹下马来。
那些北羢兵见他抬足间便伤了两人,不敢大意,也顾不得汝阳侯,拔马将溟无敌团团围定,转马灯般地围住厮杀。
溟无敌武功虽好,但北羢兵亦剽悍,又居高临下,一时倒将溟无敌逼得手忙脚乱。韩悠见形势险恶,也顾不得了,驾雕俯冲,神雕利喙加上手中宝剑,冷不丁地便伤了两人。只是再冲击时,北羢兵早有防备,轻易不能得手。
被韩悠这般一冲,溟无敌压力大减,虽一时不能得胜,毕竟也能应付得下了。
僵持了一刻钟,韩悠驾雕俯冲之时,一名北羢兵大怒,竟是不顾神雕利喙,从马背上纵身而起,狠狠向神雕冲撞而去。神雕机敏,利喙避开钢盔,深深扎入那勇士脖颈之间,顿时鲜血四溅,眼见那北羢兵性命不保。
只是神雕经此猛然一撞,韩悠坐立不稳,落下雕来。
韩悠虽习了几年剑,但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剑法并不精熟,北羢兵又勇武无比,当下两个北羢兵弃了溟无敌,转攻韩悠,一时逼得韩悠步步后退,险此中剑!韩悠心中懊悔,早知如此,方才应该先去解了汝阳侯的绳索才对。
现在虽有心,却与汝阳侯隔了有丈余,在两个北羢兵的逼近之下,根本近不得身。
神雕见主人被攻击,舍了命向北羢兵猛攻,只是北羢兵已有防备,神雕再有灵性,也不过是野物,在身经百战的北羢兵面前,自保虽绰绰有余,想要伤人却也不易。
“雕儿,快去救人!”韩悠忙里偷空,指了指汝阳侯,那神雕会意,弃了北羢兵,飞到汝阳侯身边,利喙只几下,便啄断了绳索。
汝阳侯脱困,再无迟疑,拣起地上一柄弯刀,先上前替韩悠解了围,见韩悠重新上雕,这才奔去助溟无敌。如此一来,形势大变,三人一雕人数上虽为劣势,但溟无敌武功高强,汝阳侯亦是猛将,且有神雕在空中偷袭,斗不一时,便伤了数个北羢兵。其余北羢兵见势不妙,发一声喊,尽皆逃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