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没有想到安公公出宫一去便是四日,太子屡次忍不住想动手,均被王翦独孤汉阻拦了下来。对于独孤泓,韩悠仍不愿见,虽然也知道这不是了局之法,但是一想到要面对独孤泓,韩悠就难免情绪失控。
而这四日里,汉宫里气氛骤然大为紧张,莫党不会看不出太子的部署,亦在暗暗调兵遣将。连普通太监宫女都似乎意识到了一场风雨即将来临,各个行止匆匆,一脸不安。
落霞继承了秀秀的八卦天赋,不像夏薇和玉漏安分呆在浣溪殿里,喜与宫女太监打交道,这日回来,对韩悠道:“如今宫里皆在议论,道是要出大事了。公主,咱们是不是也要小心防备着!”
韩悠惊道:“宫女太监们都议论甚么?”
“都说宫里内外人马行动频繁,到底甚么事,公主该比咱们清楚,倒是说说!”
玉漏道:“偏你多嘴,该知晓的公主自然教我们知道,多问甚么!”
韩悠道:“你们也不必惊慌,该怎样便怎样,只莫乱跑,呆在浣溪殿里便是了!”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手里拿了一封信笺走进来道:“殿下,方才一个小公公拿了这东西教奴婢转交殿下!”
韩悠忙接过撕开看时,里面只四个字:“物已入宫!”
略一思索,韩悠将信笺重新封好,交与玉漏道:“务必亲交到太子手上。”连忙整整裙衩,对落霞夏薇道:“随我去馨香阁!”三个丫头见韩悠面色凝重,亦不敢多问,只按吩咐行事。
馨香阁外守卫增添了数倍,原先那小队长已不知所踪,新来的却是个黑脸大汉,颇有些黑老大的模样,拦住韩悠道:“殿下,皇上不见任何人,请勿打扰!”
韩悠知难与这些守卫说话,便道:“去将莫总管叫出来!”
黑脸将军看了韩悠一眼,忙入内禀报了。不一时,那莫总管便跑了出来,瞥一见韩悠,神色似有些慌乱道:“殿下找奴才有何吩咐?”
“莫总管,本宫有要事要向皇上禀报,烦请通报一声!”
“这个……皇上正在歇息,恐不便打扰!”
“是么!”韩悠走近莫总管身边,轻轻道:“听到安仅仅回宫了,本宫可以见他一见么!”
果然,莫总管的脸瞬间惨白了,不相信的眼神盯着韩悠,咀嚅道:“安、安公公不在馨香阁,殿下若要见他,奴才这、这便派人去寻他!”
“不必了!莫总管是聪明人,此时反悔还来得及!”
非是韩悠想给他机会,而是馨香阁里情势危急,需要稳住此人。那莫总管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听了这话,沉吟道:“公主请!”将韩悠让进了馨香阁。韩悠倒未料到某人如此好打发,未及细虑,令落霞夏薇在外候着,自己却随莫总管入了大门。
原来馨香阁内竟也是诸多护卫,均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莫总管走了两丈远,还未入阁,忽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韩悠,道:“殿下,看样子汝所知甚多啊!”
“莫总管识时务便好!”
莫总管却冷笑一声,向旁边一个军官使个眼色,喝道:“拿下!”
韩悠作梦也想不到,莫总管竟然奸邪且大胆至此,一时竟怔怔地说不出话,看身旁果窜过来四个禁兵,当下不及细想,将莫总管猛力一推,夺身便跑。只是阁门已关了,才要去开门,身后禁兵赶到,不由分说,扭住了自己双臂。
“好大胆,反了么!”
莫总管却不理会她,令道:“押入偏厢里,好生看押!”也不容韩悠申辩,转身便走入馨香阁内。
便有两个禁兵一左一右架着韩悠步入偏厢里。这偏厢本是供宫女起居,随时应答,与那馨香阁只隔着两道门。能看到馨香阁的厅堂,却看不到皇上寝居之处。韩悠心中暗自焦急,倒不是自己目下的危机,而是莫总管竟猝然下手,看来已是破釜沉舟了,如此一来,皇上就危急了!
“殿下,莫吵嚷,不然咱们兄弟可就不客气了!”那禁兵道。
韩悠道:“你们两个是汉宫禁军?”
“咱们本是京畿戍卫,才调入宫里来的!”
都是莫良光的心腹啊!看来馨香阁内外都被莫良光掌控了。“你们可知莫良光要作甚么?本宫告诉你们,他要谋反,难不成你们也眼他干么?”
“我们兄弟只管奉命行事!”两个禁兵虽然有些不安,还是一脸坚定。韩悠见这两人无法说服,再不白费唇舌。一切,都看太子和独孤泓他们了罢!
馨香阁外忽然一片吵嚷,阁内亦是人影晃动。然后一阵金铁交鸣声传来,似是已经打斗起来。两名禁兵微微变色,对视一眼,便有一人出去查看情况。留守那名禁兵心神不宁,不住四处乱瞧,韩悠趁他不备,猛然一脚踢向他腹问,这一脚也算是用上了毕生功力,只是却踢在禁兵盔甲之上,那禁兵只晃了一晃,并未受伤,倒是自己的秀足痛疼不已。
禁兵恼道:“殿下,小人对不住了!“抽出一根绳索,便来缚韩悠。韩悠虽拼命挣扎,哪里是他对手,不一时便被缚住双手,那禁兵还欲缚她双足,忽然白光一闪,那白光在禁兵颈间绕了数圈,向后一扯,将禁兵扯翻在地!
“灵修师傅!”
灵修乒乓扯翻禁兵,更不迟疑,足下一点,身子翩翩而起,踏上一张方桌,跳上窗棂,将手中白练穿过横梁,用力一拉,将那禁兵吊了起来。身姿曼妙,却似舞蹈一般。
韩悠大喜,连赞了几声好,再看那禁兵,被悬在梁上,挣扎了片刻,便再不动弹。
灵修抽出一把匕首割了韩悠的绳索,这才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灵修师父,汝是怎么来到此间的?阿悠倒不知水袖舞还有这般用处。”
“哼!汉宫之内,还有灵修去不得的地方么?”
韩悠也无暇和她分辩,道:“莫氏兄妹要对皇上下毒手了,快过去瞧瞧!”便向阁内奔去。阁内宫女太监并守卫已乱成一团,只见莫总管正在莫经娥与莫良光正在一旁说话。
“广陵王真不是东西,竟然出尔反尔!”
莫总管道:“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还是想想如何处置眼前!”
“还能怎么办,与他们拼了!”
莫经娥道:“也未必完败,咱们手中还有皇上!”
三人忽见韩悠和灵修从一侧跑过来,怔了怔,急令人阻拦时,韩悠早奔至内寝。
皇上正卧在软榻上,眼睛却是睁着的,对身边的吵嚷完全没有知觉一般,甚至还浮着淡淡的笑容。
“父皇!”
“悠悠,没想到竟是汝第一个来!灵修,你也来了。”
身后那些士兵面对皇上,毕竟还是有些怵,定定站住,并不敢上前。面前的的皇上,完全已没有君临天下的气概,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已,但是这些士兵来说,那股威势却是足以震慑心魄。这便是所谓的龙威罢!
“皇上,你并没有中毒!”
灵修不容分说,上前去翻了翻眼皮,又把了把脉息,这才松一口气,道:“还没装够么,整日赖在床上,不嫌骨软么!”
韩悠听得莫名其妙,却见皇上见丈余外的莫氏兄妹和莫总管挥了挥手,积威之下,众人竟是缓缓退了出去。皇上这才坐了起来,对韩悠道:“太子他们在外面么?”
“冉哥哥和安国公还有王翦他们早就防备了,只是没想到莫良光竟然将馨香阁的禁兵换成了京畿部队。此时正在外面攻打呢!”
“太子终于长大了!”皇上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却拉起灵修一只手道:“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灵修亦一扫往日的戾气,忽然换了个人似的,竟然温婉起来,幽幽道:“皇上,这值么?”
“值与不值,留待后人说罢!一切都预备妥了么?”
韩悠亦惊亦疑,急道:“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悠,可怜天下父母心,非是寻常百姓,帝王家亦是一般。皇上有心与我避世,只是冉儿一直不成气候,皇上放心不下!”灵修一面给皇上穿着,一面道:“有些事情,你现在还无法体会,只有为人父母者才能体会!”
韩悠见灵修并未给皇上穿上龙袍,而是一件寻常袻衣,又将皇上扶到铜镜前,缓缓地梳起头发来。
“父皇,这一切,难道是您安排的么?”韩悠追过去道。
“悠悠,天下之事,无人能一手操控,剑有道而剑道无道,水有形而流水无形。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我知道了,父皇,您恩宠莫经娥,任由其坐大,皆是故意为其造势,是么?”
“我说了,不过是顺势而为,天道人心,若莫氏没有贪婪野心,何来今日之患。悠悠,还记得父皇对你说的么?经历一切方能看透一切,世事浮云,何必执著!”
铜镜中皇上如深潭一般平静深邃,再无前两次那般病弱,虽有些老态,但精神矍铄,眸中闪闪熠熠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