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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诸葛世家

    心中忐忑,做事不免分神,又挨了掌柜几句喝斥。好在午时尽了,店堂中顾客也冷清下来,那一男一女两位客官始终没有出现。

    雅间那起客官却无甚么动静,菜肴齐备便关起门来吃喝,也听不到江湖客惯常的猜拳斗酒声。独孤泓一时无聊,又怕有甚么吩咐一时照应不到遭喝斥,只得搬了张椅子在雅间外候着。

    正秋乏之中,双眼迷糊竟是半梦半醒之间,忽然听得雅间房门哧啦啦一声拉开,一个诸葛世家弟子走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快去,那人来了!”

    原来那雅间正是临街,他们自然看得分明。

    独孤泓急忙下楼奔向后堂沏茶,只是却心中为难,若不下药,必得罪诸葛世家,若下药,害了好人岂能心安。略一思索,偷偷从厨子记事的簿子上撕下一张,写了“茶中有药”四个字,压在茶杯底下,拉住一个进来的伙计道:“这两杯茶送与刚来的两位客官!”

    那伙计奇道:“你泡的茶自送去,我还有事做呢!”

    “内急!内急!”一面捂着肚子奔向茅房。

    从茅房出来,毕竟放心不下,溜到过道上向大堂望去,这一望不要紧,顿时魂飞魄散。

    原来诸葛世家所说的一男一女两位客官,竟然是韩悠和黑老大!

    看二人神情,该是已经发现了那张字条,正自左顾右盼,试图找出敌人和报警之人。

    独孤泓正想跑出相会,猛想到如此出去,惊动掌柜倒还在其次,若惊动楼上那帮诸葛世家的人,却必是不妥。此时诸葛世家的人必是刀出鞘弓满弦,只待韩悠和黑老大喝下药茶便要发作。

    定了定神,返身转到后院。

    秀秀正在后院挥汗如雨地对付满满当当几大盆污碗脏碟,见了独孤泓,还以为他得了闲又来帮忙,却是笑让道:“公子有闲便休息罢,秀秀自己洗便是了!”

    待独孤泓将楼上楼下之事简略一说,秀秀早甩了手中碗碟,便向大堂奔去。

    “秀秀勿躁,我倒有个计较,或能解此危局。”……

    且说大堂之内,韩悠和黑老大蓦然发现那张字条,俱是吃惊不小。倒不是吃惊有人下药蒙害他们,而是居然有人给出警报!四顾一番,黑老大忙道:“小妞,再莫张望,教敌人知觉,恐怕立时便动手了。还是想想如何全身而退罢!”一面端起茶来假意抿了一口。

    “老黑,你说怎么办,还是前日那帮人么?”

    “哼,谁知道,如今咱们可是两只丧家之犬了。说不得又得厮杀一番!”

    “厮杀?”韩悠乜着眼道:“身上的伤还不够么?还能杀得了几个!”

    “那也无法了。我与你打个赌如何?只咱们一踏出这酒肆大门,敌人立时便会现身!”

    韩悠倒是佩服,是真佩服此人,如此险恶情势下,居然还有心情赌赛。指了指那张纸条,道:“既然有人报警,或许也未必便是绝境!”

    黑老大却是苦笑:“若是飞镖传书之类倒还有个指望,说不准是哪个高人出手。但是压在茶杯底下,多半是店是伙计所为,想是不忍我们糊里糊涂作了枉死鬼罢了!若教他帮我们抵御敌人,哼,甭指望了!”

    说来说去,俱是只有死路没有活路,韩悠这些日子来也习惯了生死,再不多语,只顾吃上桌的菜肴。正沉默间,忽听楼上一阵嘈杂,似是有人跌倒之声,和咒骂之声不断传来。不一时,一伙江湖客撵着个女子奔下楼来。韩悠一见那女子顿时大喜过望,原来竟是秀秀。

    秀秀窜下楼梯,身后一个满脸短髭的大汉擎着把刀追赶,一面嚷道:“站住,贼人是哪个指使,敢陷害我们!”眼见追上,不意斜剌剌里一条板凳当胸袭来,前冲之势加上板凳的劲道,这一撞非同小可,将短髭大汉直撞得闷哼一声,瘫倒在地上。

    这抡板凳的,自然是独孤泓了。

    “快跑,快跑!”二人奔到正在诧异的韩悠与黑老大面前,连声嚷嚷,韩悠和黑老大亦忙起身,夺门便走。

    只是,门外已候着那个年轻公子和两名诸葛世家弟子了,想是破窗而下的。

    “诸葛少主!”黑老大一见那年轻公子便锁紧了眉头:“诸葛世家也要为难俺老黑么?”那诸葛少主的目光却貌似不在黑老大身上,听得如此说,方哈哈一笑,淡淡道:“龙不敢,只是向黑老大讨一个人,若依允,必有厚谢!”

    “公主么?”黑老大却拔出大刀来:“且问老黑手中大刀可允?”

    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语不合,顿时动起手来。因诸葛一方毕竟人多,且黑老大身上本就负伤,因此便连韩悠也能看出,黑老大不过是勉力而为,其实胜负已定。

    这本是个逃跑的最好时机,但独孤泓与黑老大毕竟有些交情了,眼前他陷在困厄之中,若不出手相帮,却于心不忍。当下跳入战圈,与黑老大并肩而战。独孤泓虽受过名家指点武功,毕竟一则年纪尚幼,力量有限,二则无趁手兵器,那诸葛世家三人武功又好,不过片刻,背上亦受了两道浅浅的剑伤。

    韩悠与秀秀俱是干着急,只是苦于未习过武,也帮衬不上。

    “公主,怎么办呐,再这么打下去,安国公死定了!”

    是啊,怎么办呢?韩悠脑子里却在飞快思索着,猛然想到,听诸葛龙与黑老大的对答,这诸葛世家似乎是冲着自己来的,既如此……

    “我数一二三,跟着我跑,知道了么?”

    秀秀虽不解其意,只管答道:“喏!”

    两女猛撒开脚,钻入围观人群之中,那五个正在围观的男人一愣,立时撒手跳开,诸葛世家三人在前,独孤泓和黑老大在后,一路拔开人群追了上去。

    若是在平原野外,二女的脚力自然无法逃脱,但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之上,且秀秀毕竟在栖凤镇呆了数日,街巷俱已半熟,当下东一钻西一窜,便消失在人流之中。

    “现在怎么办?”秀秀问道。探着脑袋从“和记药铺”高高的柜台向街面上张望,那小伙计认得是“悦宾阁”新来的小工,嘻笑道:“秀秀姐这是演的哪一出?”

    “莫吱声!”

    街道上,一时独孤泓与黑老大跑过,一时诸葛龙带着两名弟子跑过,真个似戏台上演大戏一般。

    “等着罢,他们找不到我们,自然一拍两散了,到时再慢慢寻访独孤泓!”

    小伙计听了,嘻嘻笑道:“秀秀姐,你们这是逃婚么?”

    “逃你个大头鬼!只当没见着咱们就是了!”

    如此躲了半个时辰,正慢慢心安,忽然看到诸葛龙三人大踏步走进药铺来,扬声问道:“伙计,可见过两个十五六的女子进来么?若知,告诉本公子,这一大锭银子便是你的了!”

    那一大锭银足足有十两之巨,看得小伙计涎水也要流了下来,只是秀秀蹲在一旁拼命拉自己裤脚,当真是好生为难。

    “怎么,伙计,见过么?”

    “倒、倒是见过!”

    “在哪里!”

    “先给银子我便说!”

    啪——银锭重重砸在柜台上的声音。

    “确有两个女子从大门进来,慌脚鸡似的穿堂而过,奔到后院从后门又出去了,我喝也喝不住!”

    “甚么时候的事情?”

    “约摸半个时辰前罢!”

    一人恼道,却不是诸葛龙:“半个时辰前的事再说何益!”那诸葛弟子欲收回银锭,诸葛龙是挥挥手:“罢了罢了!”率着弟子向后院而去。

    这里韩悠与秀秀方松了口气。再抬头却见独孤泓和黑老大走了进来,亦向后院跟去。想来这二人没头绪,便只跟着诸葛世家的人寻访。

    急忙轻声唤了过来,四人顿时将柜内挤得满满当当。

    韩悠看独孤泓身上竟有三四道剑伤,所幸伤口均不深,那伙计托韩悠秀秀的福得了十两银子,心情大好,道:“楼上是诊室,有坐店郎中,去瞧瞧,开个方子来抓药岂不方便!”

    听得如此说,四人方上了楼。

    一时教郎包扎了黑老大与独孤泓的伤口,付了诊金,黑老大又摸出一锭银来,给那小伙计,吩咐道:“去雇辆骈车来,再去嘱咐‘悦宾楼’掌柜,俺那匹马好生喂养,日后一发还钱,若有一点错,定烧了他酒楼!”

    小伙计平白得了两大锭银,喜不自胜,哪有不允之理,颠颠儿答应着去了,不一时,果然引来一辆骈车。

    四人上了骈车,黑老大吩咐直奔码头,又雇了条篷船,扯起风帆顺流往南而下。

    至此才算脱得险境,韩悠才得闲暇问道:“那些诸葛世家的人,可是甚么来历,亦如前两拔人一般,为皇上的赏金而来么?”

    黑老大一脸忧虑道:“诸葛世家向来自视甚高,轻易不出手干涉江湖事务。万金赏赐对别个来说自然是争破头舍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但对诸葛世家来说,却未必便在眼里!”

    那么,一定是为了比万金赏赐更重要的东西了,韩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