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秀秀她们打发回浣溪殿,韩悠独自前往那个废弃的小花园。
灵修皇后已经等在那里了,背后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韩悠能感觉她在想着什么!因为一直走到离她三步开外,灵修也没有发觉自己,而原本,她是非常敏锐的。
“灵修师父,阿悠来了!”
猛然惊醒,却不忙转过身来,似是在擦拭眼睛。虽然擦拭了一番,韩悠看得出灵修流过了泪。这个始终冷冰冰的妖精一样的女人也会流泪?她会为谁流泪呢?
韩悠猛想到前任国师!
灵修当初入宫不就是为了接近前任国师么?今天的国师脱胎大典,灵修当然明白意味着甚么。难怪她要伤感了!
“怎么到现在才来!”已然恢复了平时的面目。
“皇上喝醉了,服侍他到现在,因此晚了!”
“皇上喝醉了?哼,是不是还叫你跳水袖舞给他看?”
韩悠一下惊得嘴巴也合不拢,这个灵修倒是颇有当国师的天赋。“那倒没有,不过要悠陪着说说闲话,服侍着喝了两盅醒酒茶。皇上一歇息,阿悠便急忙忙赶了过来!”
灵修并不计较这些,广袖中摸出水袖往韩悠怀里一塞:“汝先跳一遍!”
韩悠也不分辨,接了过来,将素日所习尽心练了一回。看样子灵修还比较满意,却故意挑了些毛病说道。
“待汝将水袖舞习熟了,我便将平生舞技统统传予你。须要好生习练,切莫偷懒。”
正值暑天,一遍水袖下来,胸前背后已然汗湿。
“阿悠知道了。只是,那件事可有着落了没有?”
“甚么事?”
咦,昨天不是说得好好的么?还装聋作哑。韩悠气道:“若是没有法子救安国公出天牢,悠也无心思习甚么舞蹈!”
“本宫说过没有法子么?”
“甚么法子?”
灵修本就妩媚而冰冷冷的脸上,忽然更像覆了层寒霜,然后嘴里迸出三个字,把韩悠惊得魂飞魄散。
“劫天牢!”
开、开甚么玩笑,如果这也算是办法的话,这世间还有甚么事没有办法?也亏灵修敢想,天牢也是能劫的么?
哼了一声,韩悠返身便走!
“哪里去?”
“汝若无办法便直说,拿这些话来哄我作甚么!”韩悠不客气地道。
“谁哄你,要想救独孤泓,除了劫天牢,还有甚么法子?”
这倒是实情。皇上是执意不肯释放独孤泓的,而整个大汉,就是如自己这般恩宠的也说不上话,要救独孤泓,还真的只有劫天牢一途。
问题是,父皇知道后将如何震怒是可想而知,如若事发,这次恐怕不是让自己带发修行,而要当真将自己送入三清庵剃度了。即便父皇能宽恕,天牢何等戒备森严,岂是说劫便能劫的?!
韩悠叹了口气问道:“当真只此一途了么?”
“若有其他办法,谁还会想到劫天牢呢?”看来灵修亦知劫天牢难度系数之大。
“可有几分把握?”
“还未做,怎知?”
这个决定可不是轻易能下得的,韩悠道:“容我考虑罢!”
“明日此时答复我,过期不候!”
回到浣溪殿,人还未缓过神来,抬眼却见乐瑶公主已经闷头坐在屋内。乐瑶一脸的不快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见了韩悠,连宫女也不及屏退,便问道:“阿悠到底可存心救他?”
挥挥手先屏退了秀秀并乐瑶的随身丫头,韩悠有些失神地倒在软榻上。
“阿悠,汝倒是心存何意,今日宴上,父皇那么大好心情,怎不见汝提出释放独孤泓一事?白叫我拼命向你使眼色了。”
一时不知如何说起,说父皇不肯释放独孤泓,不止因为太子之事吗?说自己提了,但父皇没有答应吗?韩悠感觉头脑里和喝醉也相去不远,这一日烦神下来,忽然隐隐有些疾病发作模样的疼痛。那断魂迷香之毒最近倒是不常发,偶发也只微痛两天,歇卧几个时辰便好了。
干脆,韩悠忽然翻起来,盯着乐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芙,汝当真甘愿为独孤泓作任何事情么?”
“死也情愿!”
“好!悠问你,如果让你去劫天牢,你可愿往?”
“劫天牢!”
这表情怎么完全是拷贝自己刚才的呢?乐瑶公主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说,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父皇根本不可能释放独孤泓,要救泓,只有劫天牢一个办法!”韩悠补充道。
“好!只要能救出泓,劫天牢就劫天牢!”
韩悠没有料到乐瑶公主这么快就下了决心,看来乐瑶公主是因情生狂了。如此比较下来,乐瑶倒是比自己对独孤泓好上百倍,自己到现在还未下决心呢!
“可是,”乐瑶犹疑道:“如何劫法呢?总不成我们两个罢?”
韩悠有些后悔把劫天牢的想法告诉乐瑶公主了,某人竟然已经急着怎么实施了。如此一来,自己不下决心也不行了。唉,将来父皇怪罪下来,自己可不就是主谋了?
“阿芙,汝先回宫,明日再相商罢。劫天牢不是小事,千万莫要泄露出去,另外也需要好好布置一番。”赶紧打发这小煞星走,韩悠想静一下,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阿芙相信阿悠姐,这回莫再令芙失望才好。”
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灵修能从天牢里把独孤泓劫出来,如果是她和阿芙凭着公主硬闯天牢去探望,倒还可能,但要把人弄出来,想也不甭想。还有就是,即使能弄出来,然后呢,独孤泓还能见得阳光吗?作为一个通缉要犯浪迹江湖吗?
越想越不对劲,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已然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乐瑶,明天还是向灵修问问她的详细计划吧,这个神秘的皇后,遇到问题总有惊人之举,也许她已经想出了万全之策。
心不在焉地胡乱过了一夜,秀秀她们看她精神不振,倒赔着说了许多闲话逗她。
次日才睁开眼来,忽听秀秀在外喊道:“公主快来瞧,菜地里透芽了!”
一骨碌起来看时,果然挨着墙根那一垄地里,稀稀疏疏冒着些嫩绿小苗,还只两片豆丁大的叶子。却听秀秀和落霞在那里争论,一个说是瓜苗,一个说是豆苗,夏薇却在一旁偷笑。
韩悠笑问道:“这一垄到底种的是甚么?我倒也忘了!”
闲话一回,用过早膳,眼看与灵修所约时间尚有两个时辰,于是趁三个丫头给菜地浇水,独自一人抬脚出了浣溪殿,径往国寺而去。
打秋风去!
昨日看中了一盏琉璃水晶烛台,一架四开墨玉山水屏风,得向溟无敌讨要去。
谁料溟无敌听她讨这两件物什,双手一摊道:“烛台倒还在,屏风却送给皇帝老儿了。你要,便去向你父皇讨去!”
“哼,不信,打开库房叫我查验一遍。”
溟无敌嘿嘿一笑道:“虽未送走,已经定下给皇上的,姐姐挑几样其他的罢!”
果然是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幸亏来得早。嘴一噘:“不依,就要屏风!”
“待我送了皇帝,你再去讨不也是一样的么?”
“那怎么是一样的呢,你送我,我便记你的人情,父皇送我,我便父皇的人情。”
溟无敌无法,只得道:“那稍时便叫两个弟子给姐姐送去……咦,姐姐,怎么,有甚心事么?”
终究是瞒不过溟无敌的毒眼,韩悠也不瞒他,叹了口气道:“独孤泓被押在天牢里,父皇执意不肯放他,便是我求情也无用!阿生,你说过有事可以求你的!”且看看他有无法子。
溟无敌笑道:“那有何难,我便给条箴言,道独孤泓乃是北极星宿,如今劫数已满,不得再行羁押,如何?”
“哼,这箴言的把戏,瞒得过别人,却怎么教父皇相信,小心父皇将你脱胎了!”
“姐姐体谅阿生便好……如此,便无法了!”
“当真无法了么?”
“呃……除非,打劫天牢!”
韩悠两眼一翻,这师叔师侄两人倒是默契,想法不谋而合了。“阿生你倒是说说,如何打劫法?”这回轮到溟无敌吃惊了:“姐姐不会当真为了独孤泓去打劫天牢吧?”
“为甚么不会。整日价呆在汉宫里,不也烦闷得很,总得找些事情耍耍嘎!”
溟无敌当然不会相信有人无聊到劫天牢玩,却是嘻嘻一笑:“如此好顽的事,可也算上阿生一个!”
“阿生如今要当举国景仰的国师大人,哪有闲暇理会这么些个无聊琐碎之事!”其实如果多溟无敌这么一个帮手,劫天牢倒是多了三分把握。
“姐姐可怜阿生,原来当这国师,竟比坐牢还闷得慌。当真要去劫天牢,本国师便闭关三日,悄悄与姐姐出去顽顽!”
韩悠笑道:“还是没影儿的事呢,倘若果然要行事,他日若被父皇押出午门外斩首,可别怪怨姐姐。”
溟无敌却猴身上来,扭粘儿糖一般在韩悠身上蹭,一边亦笑道:“大汉天下,能将阿生斩首的刽子手,怕还未出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