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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屿水关前

    到得街上,才知不过三四日工夫,整个广陵城已大不同于往日,行人更是稀少,且神色匆匆,满脸忧色。显是因前方战况不利的缘故。

    王韧却不在北门,一个校尉接着,安顿好四人,一面差遣部属去找世子。

    再看城门内外,皆是长戈剑戟森列,滚石羽箭纷呈。一副临阵待敌之势。也难怪王韧这些日子竟不得闲回王府!

    直等了两个时辰,王韧方携了南宫采宁回转至北门,韩悠添油加醋,又将黎夫人说得极其不堪。王韧虽是极冷静之人,但听得娘亲险遭不测,也是怒不可遏,遂令南宫采宁与校尉率百来个兵士去府中抢出娘亲。

    南宫采宁与那校尉自去了,这里韩悠因道:“屿水关失守了么?如此大张其势。”

    “倒不曾,只是为防万一!”从王韧脸上却探不出甚么来。韩悠只是瞧他眼布血丝,一脸憔悴判断,广陵王必是大势已去。心中虽喜,只是这个韧哥哥貌似不坏,若是兵败,落入父皇手中,倒得寻个法子救他。

    闲言少絮,南宫采宁接回芸姨,至此几人再不理会王府,就那北门军营落脚。

    不想一住便是半月有余,从前方探马得知,屿水关已陷僵持,原来北羢得知大汉内乱,悍然大举来攻,燕芷已赴益州抗敌,只留下赵敢和安国公独孤泓与广陵王僵在屿水关。那各路诸侯正不愿趟此浑水,俱发兵益州,去抗北羢了。

    独孤泓袭了安国公爵位了,韩悠心中暗喜,倒不在意爵位,显是父皇信任,这便胜过那爵位百十倍了。

    念及此至,韩悠便与溟无敌暗自商议:“得想个妥帖法子去屿水关投奔父皇去!”

    溟无敌道:“这有何难,让你韧哥哥备辆骈车,带上几个亲兵去便是!”原来溟无敌查颜观色,早已知王韧待韩悠不寻常,是以如此笑言。

    韩悠恼道:“本宫与你说正经呢!韧哥哥虽待阿悠好,若知阿悠要回汉宫,必是不依!”

    “那可无法了,这里城门戒备还在其次,那屿水关却是难过,落在广陵王手里,怕不得如今这般逍遥了!”

    “好阿生,姐姐知道你有办法的,若得送阿悠回汉宫,莫说父皇,便是本宫亦有赏赐!”撒娇加利诱,顺便重重掐他一把,美人计加软硬兼施,韩悠转眼之间全用上了。岂料溟无敌犹是摇头:“回汉宫要过屿水关,万万不能。莫若,咱们转道去益州,寻我师兄去!”

    原来是这个计较,韩悠暗忖道,先答应离了广陵府,待得路途再返悔不迟,于是便应承下来。溟无敌便悄然去做准备了。

    约定当晚赚开城门,溟无敌早在城外备了快马。因此用过晚膳,二人早早歇息。正迷糊中,只听外面人马沸腾,不知出了甚事。

    犹自迟疑间,只听门外一个道:“公主殿下,王爷有请!”

    王爷?广陵王?舅舅怎么来了!韩悠心中一惊,不得已,整好衣裙,随那校尉去见广陵王。

    一路忐忑,待到北门城墙根下的大营里,只见偌大议事厅内,众多军将已是济济一堂。便是如此,韩悠也是一眼认出了广陵王。

    这个舅舅和皇帝舅舅大是不同。广陵王身材阔大,四方脸八字眉,气宇轩昂,全无皇帝舅舅那般娇柔病态。身披一副轻铠,更显精气十足。只是征战的缘故,未免风尘满面,略显疲乏。

    “悠儿!”广陵王唤了她一声,却是柔柔的,“果然与你娘一般,都出落得花一样人品了!”大步上前将韩悠搂入怀里,摩挲鬓发。

    “舅舅,阿悠三岁丧母,如今连娘亲模样业已模糊了!”

    “可怜的悠儿,可怪舅舅带你来广陵?”

    “悠不敢。只是不知舅舅带悠来广陵作甚?”

    “阿悠宽心,舅舅必保你妥帖。阿悠不知么,你身上有一件物什,天下人人均想得之。舅舅不愿他人得此物什,是以将悠儿接自身边。此件物什,悠儿若愿给便给,若不愿给舅舅绝不强求!”

    “舅舅说的可是‘国脉’么?”

    国脉啊国脉,当真便是定鼎天下么?广陵王舅舅话虽婉转,但若阿悠落在他人之手,舅舅是不是也会像阿爹一样,宁可毁了呢?

    “阿悠,可否帮衬舅舅一事?”广陵王转口道,凝视着韩悠,却哪知韩悠虽是及笄少女,心事百般复杂不弱于**。

    “甚么事?但能力所能及,定然奉命!”

    “随舅父前往屿水关!”

    “作甚?”

    “去了再说罢!”

    屿水关,心中怦然一动,独孤泓在那里,可是却如隔天壤,又不舅父打的甚么主意!思虑片刻,应承道:“可允阿悠带两个丫头么?”

    “有何不可!”

    “那便容悠儿回去收拾准备!”

    “无甚准备,立时动身。”

    逃奔益州计划破产了,也是无巧不巧,若是广陵王晚来数个时辰,后事又当别论,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夜色之中,数十匹快马出了广陵城,向屿水关飞驰。除了广陵王并部属,世子王韧与南宫采宁亦随行,溟无敌骑马亦无碍,只可怜落霞,不惯如此颠沛!

    快马急进,除了吃食饮马,几无停留,如此不过一昼夜,便到得屿水关。这屿水关乃天然一道山口,两壁皆是万仞绝壁,天堑奇险,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今关上严阵以待,可遥见关下十里外,密密麻麻扎下无数营帐,也不知多少人马。

    到得屿水关,韩悠几欲累垮,也不管营房邋遢肮脏,卷了条软被昏昏便睡去。

    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

    怎么似是有一只手在脸上摩挲,那滑腻温润的手,又是那样的温柔,如同轻抚一只极古极珍贵的玉器。那手上传来的温度恰似一道暖暖的溪流,润泽了片片干枯裂隙了的泥地。不禁迎着那双手的摩挲轻轻仰动着脸,迎合着曼妙的滋润,几欲呻吟而出。

    身畔的气息好熟悉,难道是那个人,怎会呢?那人在关下,千军万马之中,怎会孤身涉险。定是梦!只是,自那次驿馆大病之后,再也极少有梦,便是有,也是零碎无关的此此片断。哪如此时这般的可触可摸。

    且不管是不是梦,伸出手去紧紧抓住,忽又浮起三岁,娘亲殁时,自己也曾这般抓住那只依旧细腻柔滑却渐渐苍凉的手。以为早忘了,未料那一幕如此清晰。

    可不能再失去了,心里思想着,抓得愈紧了。

    “悠,悠……”

    果然是他,那便是梦了,便是梦,也是好的,更不愿醒了!“泓,多呆会儿,莫走!”

    “悠,泓食言了,没有照顾你妥帖。今后再不会了,泓一定救你脱险!”

    “脱险吗?甚么险?”

    “悠,还在呓语么?”那双手忽然移到鼻梁上,轻轻地捏住了鼻子。于是韩悠醒了。

    不敢置信地醒了。

    坐在她面前的,竟然是活生生的独孤泓!还是那般的俊美无暇,还是那般款款情深的眼眸。

    “悠不是作梦罢!”

    “当然不是!”抓起手贴在脸上,“我是泓啊。”移动胸口,“摸到心跳了么?”

    “没有!汝无心!”缩手噘嘴,嗔怪道。

    “若无心,也是教你取了去。”不容分说,紧紧抱起来,贴在怀里。“悠,可知泓多少担心你?这二十日里,怕也未进二斤米饭!”

    果然是消瘦了,胸口竟有咯人的骨感,眼眸里也掩不住淡淡血丝。

    “是么,悠并未受苦,你何苦来哉。广陵王毕竟是悠的亲娘舅,哪里会亏待阿悠。嘿嘿,倒是阿悠大闹了一通广陵王府,把舅母那个老妖婆几乎不曾气死!”一时得意,把那王府里的种种际遇一一说来,说到大闹王府更是眉飞色舞!

    末了,才猛然想到,于是问:“悠这是在哪里,还是屿水关么?”

    独孤泓亦听得笑意吟吟,听得如此问,方道:“正是屿水关上。”

    “汝又如何来的?”

    “泓是来与广陵王和谈的!”

    “和谈?”

    “正是,如今北羢大举进犯,益州危在旦夕,广陵王与皇上再如何不容,毕竟同是大汉皇室血脉,怎忍江山遭外族屠戮。因此议和!”

    这倒是正理!只是皇权之争,亦是水火难容,这和却非是轻易议得!

    “可议妥了么?”

    “其余倒还好说,只一条尚有争议!”独孤泓脸色有点难看。

    “倒是痛快说么!”

    “皇上与广陵王都在争一个人,那便是你,阿悠!”

    正说着,外间一阵马蹬哗啦,只见世子王韧大踏步进来。韩悠与独孤泓兀自牵着手,一时分开不及,被王韧瞧在眼里。

    很尴尬啊!韩悠心里叫苦,瞥了一眼王韧,果然那借米还糠般的脸色,要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韧哥哥,有甚么事么?”强自镇定道。

    “安国公,家父有请!”又凝视着韩悠道:“悠妹,亦请随同往议事厅。”

    屿水关上,正是夕阳将下,灿灿的天空晚霞如血。火烧云,这可不是甚么好兆头,韩悠已然预感等待自己的,定非甚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