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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是生是死

    从第二部开始,野野决定用第三人称。

    因为之前的第一人称,视线会狭隘很多,野野又实在不能接受“上帝视角”!

    so,原谅偶吧,

    偶只是想让故事更清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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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漫天盖地的黑暗袭来之时,

    韩悠一直昏沉的头脑却是倏尔清醒,她紧紧咬住牙根,不让那汹涌的腥甜喷薄而出。

    她精准地计算着倒下的方向,双眼阖拢之际果然陷入了那片草原的氤氲,颊微侧,把唇角那道抑制不住的腥暖揩在了那片玄色的衣襟上。

    而韩悠接下来的观感,不得不称作奇异了。

    她能清晰地感到那双手臂把自己横抱了起来,然后那人的身子猝然一僵,

    同时,皇帝舅舅的声音焦急地响在近前:“悠,悠怎样了?”

    微顿之后,韩悠贴着他胸腔的震动,听那低沉染磁的声音答道:“陛下毋忧,公主只是过于疲劳罢了。”

    “如此?”

    “……确然。”

    尽管动弹不了,韩悠在心里也止不住地拍手称赞,燕芷果然不负所望,明明在那一瞬已悄然探过自己的脉息,还能如此镇定。

    幸好未让担忧她的人再添一重伤心,韩悠想虽死亦是欣慰。

    不过……死,

    死亡原来就是这般吗?虽然全身失了知觉,但是头脑却能明晰地洞察四围的一切。

    难不成是那黑白双煞还未及勾魂的缘故?

    其时,韩悠听到秦总管急促而来的禀报,他说:“棠,棠家带领几支骁骑营以及几千戍卫,反,反出京畿了……”

    “嘭……”凭几推翻的声音,

    “最先动作的竟是他?也罢,也罢,他带走了多少人?”

    “似乎上万,不计……”

    上万的人!他怎么带走的?韩悠心里顷刻火烧火燎。

    “燕允何在?”

    有人“扑通”跪地,“罪臣未能尽职督管,实在万死不辞!”

    “督管?哼,去罢!”一枚令牌甩在了地上,金石相交作响。

    难不成是……

    “虎符?陛下您……”

    “去罢,带着朕的亲卫军去,与城外的赵敢汇合,想必此刻他已囹陷苦战之中。”

    “原来您早已……臣敬诺。”未有脚步声,但闻风过门闭,屋内又少了一人。

    “除却燕芷,余等退下。”

    “诺。”

    “可,公主……”韩悠听得兰影她们推搡着离开。

    半晌,

    “燕卿,令弟能信吗?”

    韩悠的身子瞬时随着燕芷下落,他跪在了地上:“臣不敢臆测。”

    “呵呵,其实信不信得过,又如何?”随着一声苦笑,皇帝舅舅的气息到了面前,他似乎是拍了拍燕芷的肩膀:“燕卿,朕让尔带悠悠走,一则是不愿她搅入这趟是非里,从而左右为难。再则,朕得保留余力,以防,以防万一……”

    虽然没有痛感,可是韩悠也能感到此刻自己被梏得有多紧,五官完全扭曲地贴在了燕芷的胸前。

    “臣对天起誓,绝不辱命!”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好!”韩悠的身子又随着燕芷腾起,是皇帝舅舅把他扶了起来:“那么,现下就走!朕已令人备好一应物事,你带着她轻车上路,毋要惊动旁人。”

    随即,一只冰凉的手贴到了韩悠的脸颊,缓缓摩挲。

    那只手的模样她是恁样熟悉,骨节分明,修长纤细,由于常年握笔,食指中节略有薄茧。

    无数次,它握住自己稚幼的小手,亦步亦趋地教自己习字;

    无数次,它抱自己入怀,再温柔地抚慰于自己;

    无数次,它挟了自己欢喜的食物,喂到唇边;它还拭过自己的眼泪,它也为自己梳过发髻,它为自己……

    然而,今天我竟要离了它,那冰凉的触感尚余留在脸侧,如果我还能动能言,早就回握住它,说一万句对不起。

    可是,我就连皱下眉也是做不到了。

    无声的眼泪在韩悠心里流淌着。

    “傻囡,睡得这般沉吗?”皇帝舅舅哽咽着:“还在与父皇制气?莫气了,可好?自此一别,不知相见何年呐……”

    “陛下,臣已去信禀明师傅,待臣一到,就可举行婚礼,您放心,臣定会善待她的。”燕芷心理素质果然不一般,明明怀抱的是一具尸体,还能这般信誓旦旦,娶我,冥婚不成?

    “好,好……”

    那样浓重的悲伤霎时将韩悠包裹其间,殿门被推开,颤颤的“好”字离她越来越远,可听在她的耳朵里,却是愈来愈清楚,一声重过一声。

    行不数里,前方有马嘶鸣。

    几番颠转,她知道自己被燕芷抱上了马。

    他将韩悠固定于胸前,双手穿过她的腋下,握住缰绳,

    “驾……”身下开始剧烈颠簸,耳边飒飒风起,马儿迅猛地跑了起来。

    他们好像穿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宫门,竟无一人阻拦。

    他是要带我到哪里去?韩悠可不认为有人会带着一具尸体千里奔波,不过,那勾魂的使者怎么还未出现呢?

    正寻思着,

    一道曾经何其熟悉的声音,夹杂在一片杂沓马蹄声响中,遥遥地传了过来:“燕将军,经年不见,一向可好?”

    他们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掌控缰绳的手停了下来。

    “下官见过侯爷,许久未有拜会,是悠之的不是,可惜此时无暇叙谊,待得事毕,悠之必携眷登门谢罪。”韩悠能感到背后紧贴着的人,气息平稳,语气不疾不徐。

    “噢?携眷?悠之指的,莫不是怀中的女子?”

    “然。”

    “呵呵,好一对郎才女貌,可本候瞧着,她怎么像是本候的女儿呢?”

    “侯爷,您与阿悠虽有生养之恩,可难有父女名分罢,她可是入了皇家宗祠的。”

    “悠之这话说得生分了,阿悠始终是姓韩的,本候此次正是迎她而来,不过现下多了个上门女婿,也不错!”当他说到那个“韩”字,明显的重音。

    “如此。”

    韩悠被抱着跳下了马,燕芷向前几步,似乎是走向了汝阳侯:“很抱歉,悠之却不能完璧归赵了,阿悠她已经……”

    继而,另一双手把韩悠接了过去,那许久不曾依偎过的怀抱,沁着疏离的寒意。

    “燕芷,你,你把她怎样了……你……”抱住她的人浑身战栗,声音是不可置信,是震惊,更是哀戚……

    这番下来,连韩悠都开始怀疑那盅致命的药难道是他人给的,可惜啊,事实上兰影从来听命的只有一个人。

    所以,何谓唱作俱佳?眼前当如是。

    “把他给本候抓起来!”

    韩悠听到了金铁交击,听到了疾风骤雨,然而更多的却是骨肉相折,热血喷溅……

    未几,一切归于平静,几个仓乱的脚步奔过来,匍匐在地。

    “小的该死,那燕芷实在是太……”几个人不断的磕头请罪:“我方折损了几十,也未能将其擒获,不过他也身负重伤,想必逃不远的……”

    汝阳侯久久未言,只是把韩悠狠狠地贴在胸前,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长长地哀嚎一声,大名鼎鼎的汝阳侯恁般失态的场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一时间。四下悲泣,哀叹不绝,群情激涌……

    有人立身而起扬言替我报仇,还有人直接举起了兵刃誓要杀进京畿讨个公道……

    阿爹会作何反应,我想不难猜到,韩悠在心里说。

    果然,

    “尔等放肆,胆敢对圣上不尊者,韩清绝不轻饶!”他说。

    “但,侯爷,贵女不是被……所害,您如何能忍?”

    “害,害吾小女者,唯那燕芷贼子,汝等不得妄言!”

    “侯爷……这几年,那人忌讳您功高盖主,先是削弱军权,再是提拔那燕家小儿取代您的元帅一职,逼得满腹天下的您最后落得个赋闲在家的下场,恁般压制,您都忍气吞声,尽管去问问,放眼三军,谁不替您委屈?”

    底下应和声不断。

    “现如今,他连您唯一的女儿也没放过,实在是孰不可忍了,侯爷!”

    “是啊,侯爷!”

    “侯爷……”

    “啪……”木箭折损的声音,场面倏静。

    “谁敢再提一句,就如此箭!”

    汝阳侯理了理韩悠的额发,就像一个真正伤心欲绝的父亲,巍巍颤颤地把她抱起来,上了近前的一匹马,

    “毋要跟来,让吾与悠悠单独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