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蒋炳文把昨晚准备的材料装进公文包后,见玉芳坐客厅沙发上,女儿还在她的房间,他站走近女儿房门朝房内喊了声:“秀秀走啦!”
“哎!”怀秀半挎着书包,出了房门,从妈妈面前走过。
玉芳又给孩子整理下书包,爱怜地轻轻拍了拍下女儿背“嗯!”。
怀秀:“妈妈!秀秀上学去啦!”
玉芳:“嗯!”蒋炳文在门口,也不看玉芳,等怀秀过来,牵着她下了楼。
蒋炳文象往常一样开着车,把孩子送到学校后回到机关,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迅速写了张纸条,涂抹上浆糊,来到门边看了看走廊两头没人,立即将纸条贴在门框上沿有“副主任办公室”标签的下方,又赶紧关上门,进了办公室。
纸条上写着—“今天有事出门了,明天办公。即日。”
他一进办公室就把门关起来,急急忙忙坐在办公桌边,从公文包中取出材料摊在桌子上。他把书稿抽出看完,又看诗—,看完这些,他怒容满面地看着窗外,忽而将拳头往办公桌上一砸,一咬牙,开始写控告信。标题是:《控告楚云大贪官朝旭包养*的罪行》。他从三个方面揭发朝旭,一是早在八年前,朝旭就同何玉芳有不正当关系,并使何怀孕,说现在的秀秀实际上是朝旭的孩子;二是将大额公款寄给*何玉芳;三是由于朝旭的插足,他一个好端端的家庭濒临破灭,妻子为了他成天疯疯癞癞……。他除了把玉芳的几首诗和那份报纸特刊作为证明,还将朝旭的汇款单改了时间复印,再把朝旭给玉芳的电报按照自己的意思改动后复印,一并附在信后。他用真名实姓,信誓旦旦。控告用挂号信寄出,主送中纪委,抄楚云市委。他发誓,不将朝旭置于死地决不罢休。
蒋炳文带带孩子走后,玉芳就着桌上的早点吃了,简单拾掇一下,坐在沙发上,觉得心里堵堵的,心里慌乱不安,情绪怎么也镇定不下来。她紧皱眉头,抚了抚胸口,不经意中又抬头透过窗台,眼望着南方,又想起了朝旭那不很鲜明的形象。
她默了会儿神,想再看看朝旭刊登在报纸上的那张照片。于是,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当她打开衣柜抽屉时,眉头一绉,惊异地发现东西被人翻动。她急忙去找那个红绸包的报纸,嗯!怎么不见了?再看自己的一些书稿,也翻动了,其中好几首写朝旭的诗也不翼而飞。此时,她仿佛从梦中惊醒,意识到这肯定是姓蒋的所为,立时感到事情的严重,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从肺腑里发出一声惊呼:“天---啦!他要干什么啊!”只觉得头昏目眩,浑身颤栗,一手扶着衣柜门,一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慢慢向床边靠近,最后,侧身斜躺在床上,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她,晕过去了。
太阳西沉了,玉芳醒过来已是下午六点多了。她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蒋炳文带着女儿回家了。一天没有吃啥东西的玉芳,此时不知从哪儿来的劲头,她一跃从床上起来,冲到大厅对着蒋炳文大声喝问:“蒋炳文---!你干吗要翻走我的东西?你赶快还给我!”女儿秀秀从来没见过母亲如此凶巴巴的,顿时吓得大哭起来,“妈——!爸——!”紧紧依偎在父亲腿边,眼睛直楞楞的看着妈妈。蒋炳文并不吱声,牵着孩子送进她的房间,说了声:“做作业去噢!”把门带上回到沙发上坐下抽烟。玉芳走到他跟前,伸手抽掉他嘴上叼着的香烟往地下一扔,进*道:“你说,我的东西是不是你拿走了?”蒋炳文看也不看地承认道:“是又咋着咧?”玉芳又问:“你拿它干啥?给我!”蒋炳文说:“给你?他把你害成啥样子咧!鄂告他咧!”“什么——呀?你告谁了?”蒋重复一遍说:“鄂告那姓朝的咧!”玉芳一听,头都要炸裂了,上前一把揪住蒋的头发,“啪!”地就是一个耳光,蒋突地站起身来,吼道:“鄂告了!你怎么着?娘的!你敢打鄂,鄂要你死!”一把掐住玉芳的脖子,这时,秀秀从房门口跑过来,一下抱着父亲的腿,惊叫喊着:“爸爸!爸爸!不要哇!别把妈妈掐死了!爸爸!”放声大哭。蒋炳文这才住手,把妻子一推,玉芳摔倒在地上。秀秀以为母亲死了,扒在她身上又摇又哭:“妈——妈!你别死呀!我不能没有妈妈,妈妈!呜……。”玉芳睁开泪眼,看了一下身边的女儿,凄惨地说:“妈妈暂时还不会死,我不把这丧尽天良的送进牢房,我不会轻易地死!”蒋炳文一听,“嚯!”地站起来,把手中的烟头往地下一扔,凶相毕露地瞪着何玉芳,但玉芳毫无惧色,有气无力地说:“来呀!你杀了我呀!你早就是个杀人犯了!你怕啦!卑鄙无耻的小人!贪赃枉法的罪犯,我明天就去市政府告你!”蒋炳文正要向玉芳动手,秀秀扑了过来抱住他,大哭:“爸——爸!爸爸!你不要杀妈妈!不要哇!不要哇!”蒋炳文颤抖的手轻轻扶了一下女儿,又心虚地看了看门外,终于他软下来了。忽然“扑嗵!”一声跪在玉芳的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哀求道:“你到底要鄂咋做啊!”玉芳怒吼道:“你放开!”蒋炳文只好乖乖地松开手,苦着个脸看着玉芳,玉芳躺在地上头偏在一边,紧闭着眼,泪水从眼角渗了出来。孩子扑在妈妈胸前紧紧地抱住她,生怕父亲再来伤害她妈妈,还一个劲地抽泣。蒋炳文仍跪在那里,惨然地说:“鄂俩毕竟夫妻一场啊!你就真地那么心狠吗?我进了牢房秀秀可咋整啊!”相持了十几分钟,玉芳轻轻扒开秀秀的手,艰难地爬起来。蒋炳文见状赶紧抬起一条腿上前,伸手去搀扶,玉芳怒吼一声:“滚开!”自己起来后,牵着孩子走到沙发前慢慢坐下。蒋炳文仍单腿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女儿秀秀跑过去扯他,他仍不肯起来。玉芳瞪了他一眼,说:“你是怎么诬陷人家的?”蒋炳文回头看了玉芳一眼,一幅无奈的样子,似说不出口。玉芳也不穷根究底,对蒋炳文说:“要错也是我的错,我崇拜他,喜欢他这是我的事。并不与他相干,你凭什么去陷害人家?可耻!”蒋炳文显得好后悔地说:“鄂是不该那样做,可你总是摆不开他,鄂好苦恼哇!”玉芳冷笑一声,说:“一切都不必说了,你是咋诬蔑人家的,你要一条一条给他澄清。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的怀秀,怀秀。”说着,抱住女儿大声哭了起来,女儿也抱着妈妈哭泣,边哭还边劝母亲,“妈妈别哭了,秀秀听妈妈的,我不哭了。”蒋炳文自己站起来,睨视她母女一眼,进自己的房写澄清材料去了。
第二天早晨,蒋炳文把写好的东西送到玉芳的房中,玉芳因过度疲惫还未醒来,蒋炳文便将材料放在她的枕头边,带着孩子出门上班去了。
太阳从玻璃窗外照进这栋高级的别墅,照在熟睡的玉芳倔犟而秀气的脸上,她那美丽眼眶边,文静的鬓角旁,明显地留下了道道泪痕,她,昨晚不知伤心、悲愤到什么时候。玉芳翻了下身,伸出手来打了个哈欠,不意手肘正碰着蒋炳文放在枕头边上的那几页材料。她顺手拿来看了一眼,接着一连环爬了起来,揉揉眼睛仔细看起来。她一边看,一边浑身发颤,待到看完,她捶胸拍铺地哭泣起来。她哭道:“我这是恩将仇报啊!这可怎么得了啊!朝总!是我害了你呀!……。”她想起朝旭曾经给她讲过学*潮的事,就因为几句话被人篡改,他被*迫下海。如今,姓蒋地竟然把他诬蔑得一塌胡涂,虽然他这里作了澄清,“问题”这样严重,组织上会放过他吗?朝旭现在如何了?他的处境一定很糟糕啊!他对我那样好,真真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待,如今刚刚扬眉吐气,我却给他造成这样大的麻烦,我怎么对得起他唷?我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死啊!她坐在床铺上,猛地把头一抬,一个坚定的念头出现了,“我要以死相报,以死证明他的清白,也证明我自己的清白。”
玉芳下了床铺,简单梳理了一下,便伏案疾书。她向楚云市委写了篇长长的材料,标题是:关于我夫蒋炳文诬陷朝旭市长的经过,副标题是——我的遗书。他把从认识朝旭,到华宇工作,离开深圳回随文,自己生病过程,以及蒋炳文设计娶她,朝旭西北考察等全过程,详详细细写了十几张纸。最后,她表示要以自己的死来证明朝旭是清白的。她最后写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要留清白在人间。”玉芳将遗书写好后,拿着蒋炳文写的澄清材料,并带着自己的病历本,走到邮局,将两封发往楚云信用特快专递寄走后,又去市人民医院看病,申述自己长期失眠,要求给她一些安眠药。医生从病历本上,看到她是市府机关的家属,也没大在意,便给她开了一包安眠药和其他药品。玉芳回到别墅,已筋疲力尽。她倒了杯凉开水喝了一口,接着将一把安眠药分成三份,先把第一口药服下,她服药时猛抬头,看到墙壁上女儿秀秀那张可爱的照片,眼前浮现出,几年前,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蒋炳文抱着婴儿,微笑着来到她的床前:“哎!你说给她取个啥名好呢?”
玉芳揭开孩子头上的围裙:“怀秀!她叫怀秀!”说完,将头偏向床里边,眼泪止不住淌了下来。
蒋炳文笑道:“好好!怀秀!怀秀!”
耳边响起朝旭爽朗的笑声:“什么xu、xu,我们楚云读‘旭’为‘秀’,哈哈哈~~~~~~”
她的眼泪禁不住流淌下来。想了想,没接着服第二份,而是走进自己的房间,又拿起纸笔,写了几行字。她写道:“蒋炳文,我走了,这也许是你最想看到的结果,你没有威胁了。但是,我再次告诉你,我不是为了你。最后,请你看看林则徐女儿临死前的自挽:我今别你去也!男子汉何患无妻,待来日重接丝罗,莫对新人谈旧妇;汝从严父戒哉!小妮子终须有母,若他年得遇抚养,应将继母做亲娘。
你不是说夫妻一场么?女儿交给你了,好生待她吧!
何玉芳泣书”
玉芳将“我别良人”改成“我今别你”,和把“大丈夫”改成“男子汉”,这不是一般的改动,而是从本质上看透了蒋炳文。
何玉芳写完这段话,继续将剩余的两份药物吞下。然后,洗了把脸,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掩了,换上整齐的衣服,将头发梳理一番,并涂上淡淡的口红,安然地睡在床上,没多大功夫,她走了!不!她睡着了玉殒香消万事休,数年相思,付与楚江流;花残月暗春衫锈,一腔情愫凄凉绕画楼。
信是荣情两未终,闲花野草尽成空。
人心到此偏酸眼,小像一尊万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