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饭店朝旭一家宴请程佳运、丁克。
席间,程佳运对朝旭说:“你暂时还不要离开华宇,换届选举要两个月后,如果没按我的要求,提名你为副市长候选人,或没有当选上楚云的副市长,你就别去。”
朝旭“吭哧”一笑:“程总尽拿我开玩笑,我一介凡夫俗子,哪能开出这么高的条件呢?我还是回群工部得啦!”
程佳运听了,象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严肃地说:“不准你这样看低自己,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职位安排上不说在代宇庭之上,至少也得同样级别。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副市长级,你不能轻易答应回去,否则,你回华宇我不答应你。这个职务是我和李书记反复讨价还价谈定了的,至于常务不常务,也就罢了。”
朝旭哈哈大笑:“好好好!我真不希望安排我搞什么副市长,那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华宇,实现我们当初的计划——挺进中原。”
程佳运听了,心里觉得好沉重,感到朝旭既然有这个想法,难免会真有回来的一天,那样岂不是害了他?从预测学的角度看,这是很有可能的,但一想到他给公司设计的发展计划,他真能回到身边,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这想法只能是存在心底,无论如何是不能说出来的。他笑了笑,不置可否,仍然按刚才的思路,说:“另外,我叫财务部拨一笔款到你账上,相信够你用了,到政府工作,除了工资,你啥也不能要,我不是担心你犯错误,你不会。身份变了,环境变了,该大方的要大方,不能让别人看不起你,你是我们华宇出来的副市长,代表着华宇的形象哩!”
朝旭:“不用、不用!我的钱够花了,您已经给我不少钱了,再说,政府与企业不同,中国官员也不像其他国家官员,财政不包干,钱多了也没啥用。”朝旭十分感激并极力推辞说。
程佳运:“那些我不管,这是你应该得的,虽不是亿万,也足够你花度的了。”
大家都笑了。
程佳运:“现在给你是报酬,以后给你是贿赂,获取报酬是光荣,收受贿赂是犯罪。俗话说,人是英雄钱是胆啦!我知道你是性情中人,心也软,喜欢做些慈善事业,没钱,咋去做好事?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吧!有困难再找我,公事私事都可以噢!”
朝旭:“谢谢您!程总,你为我想得太周到了。谢谢您这些年对我的信任和关照,我把您对我说的话,交办的事,看得比先前的党组织赋予的使命还重要,我也时刻提醒自己,要把公司的工作,当成党组组交给的任务一样看待。回忆起来,自己感到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好。如果我有啥不好的地方,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特别是最近,我的心情不太好,说到底还是不成熟,对您的好心诚意、苦口婆心的做工作不领情,浪费了您这么多天的宝贵时间,有时还出言不逊,还请您理解我。”朝旭端起酒杯起身,毕恭毕敬地对程佳运说:“程总!我代表我们全家敬您一杯酒!谢谢您也表示歉意!”身边的凤玲始终没说一句话,总是笑笑呤呤地侍候客人们,这时,她与朝旭同时举杯站了起来。
朝母:“慢着!我要先单独敬程总一杯酒。”端着小半杯酒站起身来。
朝旭只好让在一边,看着母亲。
程佳运:“岂敢岂敢!”慌忙也站起来,双手执杯,礼貌地躬身面对朝母。
朝母:“程总啊!您是我朝家的大恩人啊!这几年我耳闻目睹啊!刚才听了您的一席话,您对朝旭的了解、关心,胜过我这做母亲的哩!不管朝旭以后是市长、省长,还是啥玩意儿,重要的是别人做不到的,您做到了。我不希罕锦上添花,人最需要的是雪中送炭,您是真正的君子,属于‘益者三友’哇。来!我是从来不沾酒的,今儿呀!我要破六十几年的戒。”她说到这里转过身对朝旭:“朝旭,娘不管你将来做啥官儿,只有一句话,先做人,做一个像程总这样堂堂正正的人,来!咱娘儿俩敬程总一杯!”
丁克插话:“伯母祖上有德呀!您教育出一个好儿子,朝总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
程佳运向朝母伸出大拇指:“老人家!您了不起呀!我看的人也不少,您的儿子可算得上当今社会,中青年人的楷模呀!他无论是在华宇,还是回楚云,去留肝胆两昆仑啦!”
朝旭走了过来:“妈!您放心,我往后不论经商还是从政,一定按您教导修身至上,做人为先,绝不会成为千夫所指的赃官。”
朝母:“这我知道,你要是那样也就不会投奔程总了。当然,这只能说明过去,经后咋样?要警惕。出了事,别说对我,就是程总跟前你也说不过去。像有你这样特殊经历的人不多,别牛气、也别傻气、更别不争气。今儿,娘当着大伙儿的面,把丑话说在前面,别人叫你什么这个总,那个长的,我不管,娘也不管你是昆仑,还是三山五岳,你只是我儿子,今天可是没给你留面子哩!”
众人大笑:“哈哈哈!”
朝旭诚恳地:“母亲教训得是,我永远是您的儿子,我会争气的,您放心!”说完,扶着母亲的酒杯,转身对程佳运:“来!这个程序最重要。”
程佳运关切地:“老人家!还是以茶代酒吧!”
朝母执拗地:“不不不——!这杯酒没事儿,醉了也值啊!”
朝旭笑笑对程总:“没事!有我呢!”说完,自己扶着母亲的手,一起与程佳运碰过杯,忙去拿母亲的酒杯,想把母亲的酒倒到自己的酒杯里。朝母的酒杯已经送到了嘴边,她掰开朝旭的手“嗯——!”了一声,不要儿子帮忙,一仰头将酒喝下,还将空杯对着程佳运晃了晃,让他检验,大家鼓掌。
程佳运说了声“谢谢!”也不推辞,一口闷了。
朝旭忙将母亲扶着坐下。
程佳运:“朝总今后任重而道远啊!”
朝旭:“有如履薄冰之感啦!也许——有心报国,无力回天。不过,我想好了,哪怕能为人民做成一两件事,也算是尽到了自己一份责任。真正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天,才算爱因斯坦说的,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程佳运:“境界啊!”
朝旭笑道:“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在啊!从古至今,有境界者不乏其人,能洞悉人之境界者,寥寥无几呀!”
程佳运:“你进退有据。”
朝旭:“此前,我从不考虑退路。人,最难的莫过于改变自己,下海以后,我改多了,但本质如初。我看《红楼梦》曹雪芹写王熙凤的那册子,真感到有些颤栗。好!不说了,喝酒!”
程佳运看了丁克一眼,丁克忙说:“喝酒喝酒!”
程佳运如何不知道朝旭想说什么,当下世风如此,朝旭乃正大光明的男儿,原来就因不合时宜下海,如今又回政界,适应得了么?他似乎又感到一种欠疚,我这么做该不会害了他吧?还是先叉开话题吧,他放下酒杯,笑了笑,说:“朝总!你不是常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吗!这样吧!我先把你来华宇的这个程序完成,邀请你们全家去深圳,算是作个总结。你看----。”
丁克对程佳运笑道:“我可不可以作陪?”
程佳运笑道:“当然可以!你俩搭档多年,情同手足,怎么不可以。”
朝旭征询的眼光看着母亲:“妈---!”
朝母笑道:“哟!你如果真当上了个什么长,还啥事儿要问妈?可不成了笑话。”
大家笑了。
朝母接着说:“只是这一大家子,给程总添麻烦咯!”
程佳运笑道:“伯母说哪里话,您能去深圳,我打心眼里高兴,朝总和我如同兄弟,您也就是我的长辈。也让我这做晚辈的尽一份孝道啊!”
朝母:“言重咯!”
朝旭理解母亲的心情,再说,这些年来,自己还从未陪母亲和妻子外出旅游过,母亲年事已高,妻子也从未出过远门。于是,答应了程佳运的邀请。
朝旭一家应邀来到深圳,代芸也随他们一起。程佳运、丁克陪着观光游览。
几天来,他们游览了西部海上田园旅游区、西丽湖、香蜜湖,又来到罗湖区南庆街22号的张氏宗祠,省港大罢工委员会接待站旧址,以及东江纵队司令部旧址。
朝母兴致勃勃地:“我是第一次来深圳,深圳好漂亮。这里不但建成了现代化的都市,具有辉煌的改革开放史,还具有古老的文明和悠久的历史。”
程佳运告诉老人:“深圳市已正式申报‘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大量的历史人文景观,为深圳现代化的都市旅游,增添了新的内涵和无限发展空间。”
晚上,他们一行在阳光酒店共进晚餐。
程佳运:“老人家!这里应当说是您的第二故乡啦!小张!你先生在华宇工作多年,华宇就是你们的家。你们以后什么时候想来深圳就来,一切由我安排。”
朝母、凤玲笑道:“谢谢程总!”
程佳运对代芸:“小姑娘!你的事,朝叔叔都给我说了,我给你安排好了,就在总栽办好吧!”
朝旭看着代芸笑了笑:“谢谢程伯伯。”
代芸“好!谢谢程伯伯!”
程佳运对朝旭:“你放心!我会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的。”
朝旭笑道:“谢谢您!让您费心了。”对代芸:“代芸!要听程式伯伯的话噢!”
代芸:“嗯!”
朝旭:“除了完成好工作,你还要把学业完成,一定要把大学文凭拿到手。”
代芸:“朝叔叔放心!我会听话的。”她拽着朝母的手,依在老人胸前“我想把奶奶留在这儿,我来侍候奶奶!”
朝母含着泪,抚摸着她的头发:“孩子啊!奶奶老了,又不能帮你做饭洗衣服,你一个在这儿,要招呼自己噢!晚上不要随便出去噢!”
代芸:“奶奶!我会听话的,朝叔叔要我完成学业,两年内,我一定要拿到大学文凭。”对程佳运“程伯伯!我会听您的话的,象朝叔叔那样,把事做得最好,让您满意!”
凤玲搂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好孩子!”
程佳运笑呵呵地看了看朝旭,又同情地看着她:“好好!我要他们单独给你安排一间房子,集中精力学习。有时间,你要给朝叔叔,阿姨、奶奶写信噢!”
代芸:“嗯!”
朝旭:“多给哥哥联系,代政是个好青年。”
代芸低下了头,眼中渗出泪水,她擦了擦:“哥哥好苦!”
凤玲:“别想得太多噢!朝叔叔在那边,会帮他的。”
代芸咬住嘴唇点点头:“嗯!”
程佳运看着代芸,又看了看朝旭,不禁想起竹林七贤中,山涛托孤之事,稽康虽与山涛绝交,而山涛临行刑前却把孩子托付给稽康,稽康欣然接受。程佳运向朝旭深深地点了点头,朝旭担心话题扯到代家,于是,说:“程总!把他们送走以后,我想安静十天,有几个重要材料必须整出来,可能以后对公司有用。”
程佳运回过神来,笑道:“好!难得你有这份心。这段时间,公司一些活动,我就不叫你参加了。”
朝旭送走了母亲和妻子,他仍留在深圳华宇公司,这天,朝旭来到总裁办,将三份材料送到程佳运手中。
程佳运接过材料—《关于利用科研成果指导路桥建设的几点建议》《论关系协调与工程建设的辩证法》《关于华宇公司建设的远景规划》朝旭坐在一边解释:“第一份材料,从水下施工、大型桥面对接、到nt拉索技术等方面,总结了楚江大桥优质、高效、节能等,科学施工的成功经验。”
程佳运:“好啊!自本人接手华宇以来,这是第一次做桥梁工程,企业有自己成功的经验,比间接的知识更有价值啊!”
朝旭:“第二份材料,是讲吃小亏与赚大钱、和谐与进度、制度与感情等等。也都是公司成功的经验。”
程佳运激动地站起身来,拉着朝旭的手:“不要说了,让我一份一份的看,一行一行的领会。谢谢您!非常谢谢!这些年,您在华宇建设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啊!我程某人能与您共事多年,三生有幸。诸葛亮的前后《出师表》,是他一生人品与智慧的总结,您在离开华宇之前,将这样珍贵文献交给我,真叫我不知说什么好,您给华宇公司描绘了一幅蓝图,难得呀!李书记有眼力,我们的国家要多一些您这样的人才,担任党和国家的领导该多好啊!”
朝旭让坐,笑道:“程总您过誉了,其实,我们国家人才济济,只是象您这样能认识人、容得人、会用人的领导者太少了。”
程佳运从朝旭手中拿过一支烟。
朝旭赶紧划着火递过去。
程佳运没象以往一样接他的火,而是拿过朝旭的火机,并吹灭火,又自己打燃再抽着。他现在的概念,眼前这位已经不是他的副手,而是堂堂的省级官员副市长了,长期受着传统文化薰陶的程佳运,非常注意民与官的区别。
朝旭一时真难以为情。
程佳运慢慢地:“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这些年,我把公司的担子全压在您身上了,您走以后,由谁来接替?想来想去,没一个合适的人选。”他看了看朝旭:“唉!人老实忠厚一点的,又缺乏头脑;有一点本事的,又贪得无厌。以后,我轻松不了喔!”
朝旭:“宗华回国后,让他多担点担子,前几年在楚云,我看他很不错,公司的事,他完全可以拿得起来。”
程佳运:“那也只好这样了,可目前——,嗨!再说吧!”
清晨,程佳运来到朝旭住所,朝旭还未起床。他抬起手想敲门,又放下了,在门口转了几圈,往自己办公室走。途中,正好被一位部门经理闯着。
经理:“程总!您要找朝总?”
程佳运:“嗯!他还没起来呢!让他睡会儿吧!”
经理点了点头,看着程佳运走后,立即用手机打通了朝旭的电话:“朝总!刚才程总在你门前转了很久,他看您没起床,回办公室去了。”
朝旭连忙起来,脸也顾不上洗,便径直来到总裁办。
朝旭:“程总,您找我?”
程佳运笑呵呵地站起来:“哦哦!没事,没事!准是那小子。嗨!说了先让您多睡会儿嘛!坐坐!”
朝旭坐下,望着程佳运。
程佳运:“还没吃早点吧?”
朝旭:“嗯!没事,待会儿再说吧!”
程佳运:“正好!我也没吃呢!走!咱们吃早茶去!”
朝旭:“就这事儿?”
程佳运:“嗯!就这事。”
朝旭:“行!我先去洗把脸,就来。”
程佳运:“好!我在办公室等您。”
阳光透过宽敞的玻璃窗,照进酒店餐厅,映在朝旭红润的脸上,程佳运看着他,美美地吃那百吃不厌的虾仁长粉。
程佳运笑道:“看你,这玩意有啥好吃的,好象总是吃不够似的,楚云没这玩意儿?”
朝旭抬起头,扯了张餐巾纸,擦拭了一下带油的嘴,笑道:“有是有,没这里的地道,虾仁不新鲜。”
程佳运:“你想吃其它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办到,可这玩意儿,没法给你捎寄呀!”
朝旭:“谢谢!不过,再好吃的东西也只能偶一为之,多了也就腻了。”
程佳运:“呵呵!说得也是。”他想了想问:“你对我还有什么要求吗?”
朝旭一听,眨巴一下眼睛,诧异地:“要求?啥要求?”
程佳运:“比喻,唉!怎么说呢?你看你还要啥?只管开口嘛!”
朝旭明白了他的意识,笑了笑:“我啥也不要,只要下次我回来,不要拒之门外就行了,哈哈……。”
俩人都笑了。
程佳运:“你那三份材料我都看过了,价值连城啦!”
朝旭:“一已之见。工程方面,多采用一些新技术有好处,省钱省时还省工,回楚云后,如有可能,我还是想在科学技术产业化方面做点文章。”
程佳运不无惋惜地:“这只有你才看得到,办得到哇!”
朝旭放下筷子,笑道:“子曰,与人谋,能无忠乎?从实践中获取的真知,比较可靠,不拿出来用,放在肚子里,就象刚才吃进去的长粉,腐烂了。”
程佳运点头称是。
朝旭:“您好象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不要紧嘛!只管告诉我,我永远是您的助手。”
程佳运:“哦!不不!岂敢岂敢!”有些不自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试探地:“您有空吗?”
朝旭:“有有!您有什么事,交给我办就是。”
程佳运:“事情倒是没啥要办的,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您可否尝脸?”
朝旭:“程总!您这是咋说?我还是您的员工啦!您别这么客气好不好?我受不了,您说,叫我干啥吧?”
程佳运又想了想:“我想请您—给公司管理层人员讲一课,内容就是如何做人,行吗?”
朝旭听了,低下了头沉思,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向程佳运投出了同情的目光。
程佳运:“行吗?”
朝旭向他坚定地点点头。
程佳运高兴地伸过手来,紧紧地握住朝旭的手:“谢谢!要不要准备一下?”
朝旭:“不必了,想到哪,讲到哪,还实在些。”
程佳运:“那行!今天下午可以吗?”
朝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