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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马伯清遵照代宇庭的嘱咐,写了个要开办费的报告,来到财政局代宇庭的办公室。

    代宇庭:“弄好啦!坐。”

    马伯清:“报告写好了。”从手包中拿出一份材料,恭恭敬敬地放到代宇庭办公桌上。

    代宇庭:“好!先放着吧!伯清,楚江大桥指挥部组成人员名单看到吗?”

    马伯清激动地:“看到了、看到了。很感谢老首长的关心。”

    代宇庭摸了一把脸:“嗯!我要办的事,没有什么办不通的。”说完,又看了一眼马给他的报告。

    马伯清:“那是那是!”

    代宇庭:“人、财、物,我什么都会给你安排好,下一步就看你的了。希望你有所感悟,有成熟的代理意识。明白吗?”

    马伯清:“明白!明白!”

    代宇庭看了眼桌上的报告:“这笔钱很快就会到位,你不用担心,从明天起,你的工作位置,应该是楚江大桥指挥部。”

    马伯清:“指挥部办公室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我就搬过去住。”

    代宇庭:“你看着办吧!洪波去了没有?”

    马伯清:“已经到位了。”

    代宇庭:“小孩子,放开点。不过要控制得住。”

    马伯清:“好的!”

    代宇庭:“听我的电话,你要亲自来把这笑款子办了。”

    马伯清:“是!”

    代宇庭:“这次市长办公会议,方市长态度很积极。”

    马伯清:“对华宇公司呢?”

    代宇庭:“戒备当然免不了,会上,当面交待我,华宇进到银行的钱,不得撤走。”稍停“华宇来钱没?”

    马伯清:“现在还没有,听朝旭和会计于坤议论,最近,可能有两千万进账吧!”

    代宇庭:“要密切掌握动向,看来,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从工程承包上弄一块,可能有困难了。”

    马伯清:“为啥?”

    代宇庭:“这次办公会上,市长强调得很严,连方格明都不好开口。你既然已经坐镇在那里,要想办从其他方面打开缺口。当然,工程的事也不要放弃。”

    马伯清:“我知道了。”

    马伯清走后,代宇庭拿着马伯清在他授意下,以指挥部办公室名义,写的《关于请求解决楚江大桥工程指挥部开办经费的报告》,先在方格明副市长那里签署了“请财政局研究解决!”的意见。再回到局里,他把行财处长叫到自己办公室。首先,他向行财处长展示了马写的报告和方副市长的批示,他自己也在报告的右边签上“拟解决80万元”的意见。报告上是写的要求解决一百万元,他签的这个意见表示,他作为财政局长卡了一下,打八折,这就叫做把关。他告诉行财处先打款,这是方市长的意思,不要等年底计划一起批,否则他们无法开展工作,但项目例入市政府下半年财政计划。另外,指挥部的帐是两个户头,一个是《合同》帐户,也就是甲、乙双方共用帐户,这是由港商华宇公司掌握的。一个是代表楚云市政府的帐户,由办公厅派出任办公室主任的马伯清掌握。

    代宇庭特别交待行财处长,要通知马伯清到财政局当面接洽,钱怎么打?完全按马伯清的意见办。摸头不知尾又惟命是从的行财处长,毫不犹豫地照代宇庭的指示,很快办妥了这笔款。

    马伯清有生以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八十万哪!”

    他喜不自胜。按照代宇庭的指意,他在银行立帐户是另外刻的一套印鉴,指挥部办公室、马伯清的私章,以及两枚对不上人的会计章,和财务专用章。这样,80万元巨款便可完全由他一人支配。便是朝旭对他采取什么措施,也难奈他何。至于顾同苏那里,他主要是协助朝旭抓工程的,不分管办公室,平时稍加打点,也就万事大吉了。

    马伯清不亏是代宇庭调教出来的高徒,虽然,他梦昧以求的好事终于实现了,如今手上有了不少钱,但他仍和过去一样“夹着尾巴”做人。他认为他所扮演的角色要近似特工人员,出不得半点差错。他还认为,八十万元与朝旭上亿的老板又算得了什么?其行踪与代宇庭过去在群工部一样诡秘,连洪波也不知道他一天在干些什么。但他绝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代宇庭“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这句话他记得最牢。社会上“女的变坏就有钱,男的有钱就变坏”当然不能将他排除在外。想想自己的老婆,以姿色起家,又以金钱傲已,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多少年带着绿帽子做人,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戳脊梁骨哩!怎么办呢?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嘛!他冷笑道:“哼!还是他妈的姓代的说得好,在老婆孩子面前也得凭本事,甚么感情,吊毛灰。好吧!我姓马的也不是吃素的,我不他妈的也玩他几个绝世佳人,我枉为人!老子要把这些年受的气补回来。”一夜之间,他好象就成了个中举的朱买臣,称王的薛平贵,兴奋得不得了。

    马伯清在办公室不仅保持原来的穿着,一身不值几百元,连抽的烟仍然是“红双喜”。中午和大家一起吃盒饭,有时候,人们目睹他坐中巴车进城,很是“革命化”。然而,他另有一所漂亮的去处,是谁也做梦都想不到的,连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也就是在那笔款子拨下来不到一个月,他用了30多万元在碧云山庄买了一套新宅,又用十几万元装修和添置了豪华的家具,真是代宇庭说的“不显山不露水”。经过一个多月的明查暗访,昨晚又敲定一位在方园大学就读,晚间出校陪舞,漂亮的大二学生平平,实现了他金屋藏娇的夙愿。

    他,渐渐地早出晚归,甚而至于少归了。

    女人的嗅觉象猫,老鼠走过的路线它都能嗅出那股膻味,尽管老鼠比猫灵活,终究逃不出猫儿的嘴爪。马伯清的装模作样,在指挥部是没有人注意到的,但回到家中他内心的得意忘形,势必溢于言表。走江湖多年的老婆张小莉一开始就已注意到了――

    姓马的比以前爱打扮了,而且往往是下班以后穿着特讲究;晚上回来得也很晚,有时身上还有一股异香,回家倒头便睡,而且睡得那样地香;他不再向她讨钱,似乎他这个她对他已经无所谓了。

    这一系列的变化使张小莉看在眼里,合计在心里,她要探个究竟,要解开这个迷,她也开始睡不安稳了。

    “伯清,最近我要去缅甸进货,时间半个月左右,后天的机票,你有什么事吗?”张小莉在吃饭的时候,很自然地对马伯清说。

    马伯清一听笑逐颜开,显得很羡慕地回道:“那好哇!你是经常出国,我呢,连楚云都很少出去,行啊你!啊,我没什么事,还是早点回来吧,要什么半个月。”说完象是很关心地看着她。

    张小莉心中更加有数了,暗暗地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倒要看你玩的什么花脚乌龟?”但嘴上仍然说:“半月办完还是顺利的,弄不好,只怕还要延期,这段日子,你就好自为之吧。”说完,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进厨房去了。

    马伯清一边扒着碗里剩余的饭菜,一边说:“你就放心吧!”

    第三天,张小莉收拾好行李,留下一张便条,也不等马伯清回家就走了。

    马伯清一进门,见桌子上平放着一张纸条,他笑笑走过去看看,只见上面写着:“我走了!”也没落款。马伯清顺手从上衣口袋中抽出笔,也在边上写道:“走了好!”写完,将笔往桌子上一扔,放下公文包,哼着小调,清好换洗衣服进到澡堂,边冲澡边放开歌喉唱着:“你就象一把火……。”他激动、他轻飘、他情性荡漾,他象一匹脱僵的野马,要在那碧绿的草原可劲地翻滚,忘情地戏耍;他庆祝解放,尽管只有半个月,他忘乎所以,好象现在他成了将军。澡堂中,他对着镜子,时而抬起那支单胳膊,尥起腿,转动着赤条条身体,前后左右地自我欣赏着。末了,他用手指头轻轻弹了一下那宛如红筋龙的老二,嘱咐说:“今晚要争气,噢!”

    马伯清洗完澡,用手机给平平打了个电话,约她到“如意饭店”一同吃晚饭。他自己拧着包先到了那里,边等边叫人把皮鞋擦得镗亮,只等到平平下了课,两人说说笑笑吃完饭,便乘的士直奔碧云山庄。

    座落在楚江之滨的江南饭店,张小莉斜躺在一个两套间卧室的床上,眼睛盯着电视机,边听着她的“面首”――在楚云几个大歌厅串场的歌手小白脸的报告,边抽着烟,听完后,眉头紧皱。语无伦次地骂道:“这个畜生,他以为老娘不知道,哼!好嘛!各得其所。”她瞟了小白脸一眼,伸过手去把他拉到身边坐下,眼睛停在他那诱人的脸上,问:“他哪来那么多的钱?”

    小白脸也拉过她的手,看着她摇了摇头,接着笑道:“嗳!管他呢!您也犯不着为他生气,这下你俩扯平了。”说完张开双臂想抱过来,张小莉推开他站起身来,愤愤地说:“妈的,老娘我要亲自逮到现场,也叫他面对我俩,亲眼看看现实。”她回头看着小白脸,象是征求他的意见。

    小白脸显得有些紧张地说:“那样不好吧?你不说他还是个处级干部么?”

    张小莉眼一瞪,说:“甚么吊处长市长,贪色贪钱贪权,都他妈一个吊样,怕什么?一切由我来担代!”说着话,已宽衣往卫生间,小白脸也急忙依样画葫芦……

    第二天晚上,小白脸给他串场的几个歌厅打了个招呼,将他的节目往后排,自已则“奉命”到碧云山庄守株待兔去了。

    约莫八点多钟,马伯清与那女学生从一辆的士上下来,直接往303房。这时,正在斜对面小卖部嗑着瓜子的小白脸,不远不近的跟踪在后,直到确认他们进了房,才下楼到无人处用手机报告给张小莉。不到十分钟,张小莉乘一台的士风风火火赶到了碧云山庄。一下车,便迫不及待拖着小白脸要他带路往那房间,小白脸开始还有些发颤,张小莉狠狠地骂了他一句:“混蛋!这机会到哪儿找去?”小白脸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上楼。

    他俩来到场303房门口,小白脸用手指了指,张小莉回头又问了一句:“没弄错?”小白脸紧张而肯定地点点头。只见张小莉伸手将门铃一按,里面开始静静地,她又连按两次,只听里面一阵慌乱,马伯清咳嗽了几声,问道:“谁呀?”

    “马伯清,是我,你的老婆张小莉!开门!”里面没有动静,只有来回走动地脚步声。张小莉在门外笑道:“哈哈哈――!姓马的,别紧张,没关系,开开门,咱俩好好谈谈。我也带了一个来啦!”

    又等了一会儿,门慢慢开了。张小莉进门时对小白脸说:“进来呀!楞着干啥?”马伯清伸出头朝她身后看了过去,只见一位清秀的年轻人,很不好意思地看了自己一眼,便低着头跟了进来。

    马伯清由于内心紧张,关门时都把自己那个没手的袖筒给压在门里面了,扯了好一会才扯出来。张小莉早已坐在了大厅的沙发上,并招呼小白脸也挨着自己坐下。马伯清上身披着西装,下身还穿着白色的睡裤,一脸苍白地站在一边,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不是说,去、去缅甸了吗?”

    张小莉点燃一支烟抽着,看了看他那颤动着的袖筒,似笑非笑地向空中吐了一口烟雾,说:“哼!我要是去美国,你还要上天哩。行啦行啦!把新娘子请出来,让我瞧瞧!”她极不耐烦地向马伯清挥挥手。

    马伯清战战兢兢地说:“我做错了,你、你就当我是一次梦游吧!……。”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哼!梦游,多新鲜。”张小莉冷笑了一下,先是低头抽了几口闷烟,然后抬起头来催促:“你咋啦?快去呀!妈的!还要我去请不成?”

    马伯清刚准备去卧室,只见平平已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向张小莉微微欠身说:“马夫人,对不起!”

    张小莉一见,两手往沙发上使劲一撑,两眼一横,刚欲发火,却又慢慢坐了下来。忽而转笑道:“嗬――!靓啊!真是一只锦鸡哟!难怪姓马的这样舍得花本钱。”转过脸对马伯清说“行啊你!马伯清――,真人不露相哟!金屋藏鸡,神仙啊你。”马伯清象犯了错误的孩子般站在一旁。张小莉象首长对待下级一样,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对马和平平,命令似地说:

    “别站着!坐!都给我坐下说话。”小白脸在一边笑,张小莉瞪了他一眼,他赶紧低下了头。马伯清和平平顺从地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沉默了几分钟,还是张小莉发话,她叼着支烟,板着个脸说:“你们说咋办?”说完这句话,将一包盒中华往茶几上一扔,抽烟地手掌撑着她那桃型下巴,满不在乎地看着他俩。

    马伯清看了平平一眼,低着头不说话,时而侧目看看张小莉身边的那位漂亮的男子。平平两眼直直地看着张小莉,象是挑战,又象是无所谓。那小白脸则将自己那白净的手伸在眼前,一支一支地翻过来覆过去的欣赏着,打着口哨的嘴型并不敢吹出声响,这场面虽然僵持却显得有些滑稽。

    张小莉不愧是老江湖,她知道这局面只能由她来收拾,因为主动权全掌握在她的手中。于是,她从容不迫地将烟头摁灭,正襟危坐地朗声说:“好吧!既然都不说,我今天就把话挑明了吧。”她看了身边的小白脸一眼,然后轻藐地对马伯清介绍说:“老马,这位你不认得吧?”马伯清一听,立时挺起胸部,右手摸了一下左袖筒,两眼的凶光射向小白脸。张小莉看了笑笑说:“你也不要那么凶巴巴的,何必呢?你身边这小美人儿只是比我年轻点,并没有什么特色,可我的这位比你的强多啦!”马伯清这时一支手不断在发际摸着,显得很痛苦。

    张小莉接着说“你不是总怀疑我吗?今天咱俩都亮相啦!咱们谁――也不欠谁的,扯平了。这年头,谁有钱谁潇洒,只是本姑奶奶比你先有钱,剩下的你就自己去想吧!你也不要再动不动用那种审讯眼光看着我了,你也就这么个德行,半斤八两。”

    马伯清有些发怵地说:“我知道,我在你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可你是个女人?”

    张小莉听了这话很是得意,笑道:“笑话!女人,女人咋啦?就兴你们男人潇洒?告诉你吧,什么男人女人,凭本事吃饭。武则天不也是女人?她除了有两个姓张的作面首,男人多不胜数。你管得着吗?再说哪,女人赚钱靠什么?靠自己……。就象你身边这位一样,你们这些男人靠什么?”说到这里,她敏锐地扫视了一遍房间,那忧郁表情稍显既逝,因有两个外人在面前,毕竟夫妻一场,于是象提醒,又象警告地说:“你的事呢,我也不会管你,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贪赃枉法,玩女人,吃枪子儿,不干我的事,咱们各走各的路。”说完站起来准备走,这时,小白脸也跟着站了起来。张小莉回头挖苦地对马伯清说:“赶明儿你俩有空,我陪你们到‘上海滩’歌舞厅,听听我的这位歌星为你们唱一曲,祝福你们,哼!咱们走!”说完,刚准备走,猛地又回过头来,她走到平平跟前,上前一把抓着她的头发,平平对这突如其来地进攻,猝不及防,也不敢还手,抬着头狠狠地瞪着张小莉,马伯清吓得赶紧站起来。只见张小莉咬牙切齿地指着平平的鼻子骂道:“骚狐狸,你给老娘小心点!”说完,抓头发的手使劲将平平的头往沙发上一推,转身迈出门坎,“啪”地一声关上门走了。

    还好,这场纠纷较为平和地解决了,平平也没挨打,只是被揪掉了几根头发,她抱着头伏在沙发抽泣,马伯清蹲在地上摸着她的头安慰着。

    自从马伯清夫妻“各得其所”以后,两人都就很少回家,这个家也就成了他们的旅馆。马伯清一方面把自己安排得舒舒服服;另一方面,他跑到代宇庭办公室向代汇报说,朝旭的手下他已塞了多少多少钱,甚至说有的已开始帮他说话了。代宇庭将信将疑,甚至根本就不相信。略通兵法,又老谋深算的代大人,从马伯清的眼神中看出:“他上勾了!”而且肯定动用了大笔款子。“他干什么了呢?必须尽快查清楚!”于是,他故意很严肃地说:“这笔款一定要用在刀口上,你已经用了一点就算了,以后不要随便动!”

    马伯清说:“您放心,我没有您的指示是绝对不会乱用的!”口里说着,背上在偷偷地流着汗。

    马伯清走后,代宇庭小眼一瞪:“哼!班门弄斧,还嫩了一点!不过这小子的胆子也是够大的了。”他意思到,既然已经起动,就需通盘考虑,首先要弄清楚姓马究竟拿了这笔钱干什么了?先揪住他的尾巴再说。于是,立即拨通了老二代政的手机。

    代宇庭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因老婆和他原来都是农村户口,他们结婚的时候计划生育抓得还不是很严,尤其是农村更松,加上代宇庭又会走门子,县、乡、村干部到楚云办事,他常常用紫英宾馆的误餐票,弄上一桌丰盛的菜招待他们,他那理发室一个经常锁着的抽屉里,误餐票积了一大叠。平时,宾馆宴会多,客人一走他便漫步到餐厅,那没有用完的酒水,有的甚至没有开封,他顺手牵羊拿几瓶放到理发室,招待县、乡、村干部现成的。

    两男一女是每隔两三年生下来的。小女儿还在校读书,老大进了市税务分局,老二代政性格有些固执,自尊心也较强,虽然年轻,但有自己的主见。他大学毕业后代宇庭给他找了一个很好的单位――电信局他不去,经副市长方格明写条拟进办公厅,可他还是不愿去。他知道,父亲是财政局长,掌握着楚云市的财政大权。但同时,他也听了不少闲话,思想上矛盾着。一方面,他不想别人说他仗父亲的势,想独立门户;另一方面,有时又不得不利用一下父亲的影响,先把局面打开。后经人点拨,他做起建材生意来,专营钢材、水泥、铝合金。有其父财政局长的牌子,那些由财政拨款搞基本建设的单位都很卖代政的帐。不少建设单位的建材由他专供,价格由他定,只求财政局的拨款如期如数到位就谢天谢地了。而代政做事也比较谨慎,始终坚持薄利多销,要市场,不要暴利。因此,别人抓不到他的把柄,也影响不了他老爸的声誉。小小年纪,稳稳地成了楚云市小有名气的建材经销商。这次楚江大桥工程的建材供应,代宇庭也想让代政从中揽点事做,但由于没有把握,所以,一直没给他讲明。

    代宇庭在家中对代政说:“你在外面结交比较广,有个事情你给我暗中地了解一下,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代政楞了楞,睁大着眼睛问:“什么事?我可是个正经的商人哪!你们有什么事,可千万不要把我卷进去,我还要为代家传宗接代呢!”

    代宇庭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你是正经商人,很多事情不是老子给你打招呼,你那两下子行吗?不要以为打着老子的牌子赚了几个钱就了不起。你翘尾巴,楚江大桥的事你自己去搞吧!”

    代政一听楚江大桥的事来劲了,嘻皮笑脸地说:“嗳!嗳!你是我的老爸嘛!这样的好事怎么能不照顾儿子呢?什么事?您说,只要您一声令下,儿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传宗接代可以丢到一边,说吧!什么事?不过楚江大桥的事您可千万千万得给我留着点神。好吧!什么事?”

    代宇庭瞪了儿子一眼,说:“你他娘的,老子找你做事还讲条件,真他妈白养活你了。算了,不愿做拉倒,我又不是非找你做不可,你哥也可以去办。翅膀硬了,有能耐了,行!以后有什么事你可别再找我……。”

    代政急了,忙说:“你看,你看,我又没说不去,干嘛生这么大气?我又不是故意提什么条件,父子之间有什么条件可讲。你也不要动不动叫哥去办,他那个人是靠不住的,当着您的面老老实实,温柔恭俭让,全啦!比我会来事,背后跳起脚来骂您,您还不知道哩!”

    “你说什么?”代宇庭眉头紧皱,脸色变得苍白。

    代政知道自己说漏了咀,于是把话岔开:“没什么,我是说我这人嘛,有话当面说,这才叫实在,不会拐弯抹角,我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各自选一条路,不要都捆到一起,出了什么事,免得扯出萝卜带出泥。我做事从来不叫您写字据,打个电话,当面说说,暗示一下也是证据吗?常说的口说无凭,这些您比我懂。总之,我不会,也不愿给您找麻烦。在外面我从来不提您,别人心中有数嘛,可是,您就希望我奉承您,恭敬您。在外面搞惯了,在家里有这个必要吗?”说完狡黠的看着父亲笑笑。

    代宇庭默默地听着小儿子的这席话,虽然很刺耳,但也觉得在理,真是一娘生九子,九子九条心罗!尤其是“各选一条路,不要捆在一起”对他触动很大。他认真地对代政说:“你真的长大了,懂得很多,老爸感到高兴、安慰!你说的是对的,但老爸不会害你,我想这事还是算了,你按你选择的路走吧!”他低着头向代政挥了挥手。

    代政说:“什么事这样重要?如果我能办到又不会惹什么麻烦,那又为什么去求别人呢?”

    代宇庭说:“麻烦倒没有,只是我不想让你沾边,弄不好泄露出去就真的有麻烦了。”

    代政说:“我如果会泄露出去,其他人就更不保险了。”

    代宇庭想了想“是呀!如果他都有靠不住,其他人就更难说了。”于是,他很在意地看着代政,久久不语。

    代政说:“你不妨说说看,我认为不妥,我自然不会去做,就是您拿刀逼着,我也不会去做。我认为有可能,我会考虑的,还是说出来让我自己掂量掂量,别闷着。说不准我还真能给您办成,不是我吹牛,楚云这地方我的关系兴许比您还硬,信不?”

    代宇庭亲昵地白了他一眼,说:“吹了牛还说没吹牛。”顿了顿,生气地骂道:“他娘的,老摆背后搞老子的鬼。”

    代政问:“哪个‘老摆’呀?”

    代宇庭瞪了儿子一眼说:“还有谁?还不是那匹三条腿的马!”

    代政笑道:“噢――!是他哟!这不都怨您自己,有千里马您不用,硬要揣着瘸驴瞎吆喝。”

    代宇庭叹了口气说:“是啊!以后难免不马失前蹄呀!”

    代政含笑说:“这不叫马失前蹄,而是他根本就没前蹄。”他停了一下认真地问道“到底啥事儿?”

    代宇庭抽了口烟说:“好吧!给你说说。事情是这样的,大概两月前,我给马伯清拨了一笔款,八十万元。当然手续是完备的,有报告、有方市长的签字,并且例入市政府财政预算,但点子是我出的。马伯清这小子不地道,他把这笔款动了不少,估计是买房子或干别的什么了,我现在不清楚,他究竟拿了干什么去了?想搞清楚,我要找他。”

    代政不以为然地说:“噢――!这算什么事,包在我身上了,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我没有一个不熟,大中酒店、歌舞厅、汽车商行、贸易公司的头儿们,很少有不认识我的,哥儿们多着呢!不出三天,给您准信,这对我毫无影响,能办!”

    代宇庭嘱咐说:“可不能声张,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你在调查这件事啊!”

    代政说:“老爸您放心,我办法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保证让你知道得清清楚楚。”

    代宇庭听了点点头,代政诡秘的笑道:“老爸,我看您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连马伯清这样的铁杆都搞您的鬼!”

    代宇庭把头仰在长沙发靠背上,两手也平抓着靠背的边,看着天花板,叹口气说:“这世界上有什么真朋友啊!尽他娘不是人,是鬼!”

    代政问:“您明明知道他是鬼,又为什么拨给他那么多钱?”

    代宇庭回过身来说:“鬼有时候也是可以利用的,他动这笔钱也是我意料中的事,如果连这点也想不到,你就去给我把那本放了多年的《孙子兵法》烧掉。”

    代政问:“您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代宇庭说:“这你就别问了,我有我的打算。再说是他犯罪,又不是我犯罪。”接着补充一句“他要犯罪也是迟早的事。”

    代政一拍大腿大声说:“行啊!老爸您,这招我以后也得学着点,生姜还是老的辣啊!”

    代宇庭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他又进一步问清了这笔款子到帐和动用的时间、数额、大致的用途后,便着手开始调查。

    代政确实不辱父命。他非常聪明,认为,既然资金数额大,就应把重点放在购置车辆和房产上。由于朋友多,信息灵通,进展很顺利。他利用一个铁哥儿们出面,从了解房地产和汽车市场信息的角度,调集了全市近两个月来的车、房购销资料,逐一分析、排查。很快,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客户。“张明雄”,碧云山庄a栋303房,四室两厅,面积132m2,购房时间为10月27日。从其父所说的情况来看,这个“张明雄”很可能是一个化名。他通过熟人,从碧云山庄售楼部取出原始表格和合同,偷偷地复印了一份带回家,交给其父代宇庭鉴别字迹。代宇庭一看,正是马伯清的手迹。认定此房必是马伯清购买无疑。他告诉代政:“你最好能到实地查清楚,看姓马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那里买了房,进一步落实一下,做到有根有据。”

    代政领命,吃罢晚饭,借了一台“宝马”车开往碧云山庄。将车停在离该房约50米的地方,由于车是茶色玻璃,车内能看清外面,而外面却看不清车内,代政带了一副墨镜,更不易被人发现。

    代政斜躺在坐凳上,视线正对着303房。

    约莫过了两个多钟头,一辆白色“的士”从他车边驶过。他精神一振,立即注意到那“的士”已经停在a栋二门的楼下,只见马伯清从车上下来,还有一个年纪很轻,学生模样的女孩也从车上下来,马伯清一只手扶了一下她的肩,另一只空袖筒吊而啷当地晃着,朝楼内走去。大概过了不到三分钟,303房的灯亮了。

    代政看到这里,立即驱车打道回府,将自己亲眼看到的那一幕,一五一十的向父亲汇报了。

    代宇庭满意的笑了,说:“你真行!可以到公安局搞刑侦了。”

    代政轻藐地说:“嗨!谁稀罕那个,您以为现在公安局怎么着?有那么一位领导对他的朋友说,把你儿子安排到公安局去怎么样?你说他是怎么回的?可别!千万别安排到公安局去,可别让他学坏了!哈哈哈!”

    代宇庭说:“乱讲!”

    代宇庭以最快的速度,在马伯清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动用公款购买私房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但他没有马上找马伯清摊牌,不动声色,即使平时和马伯清单独交往也象若无其事。马伯清以为代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对代宇庭还是那么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在代宇庭看来这也没有什么不正常,人嘛,就是这么回事,演戏!演得好的当主角,做大官,演得不好的跑龙套,做配角,或当群众演员。马伯清的演技算是一般般,乍一登台亮相便露出了马脚。“嗳!看来,还得老夫牵着他的鼻子,转他几圈哪!”

    代宇庭不点破此事,出于两种考虑:首先他认为,在楚江大桥工程上,自己的计划尚未到可以实施的时机,如果计划可以进行,而马又能够起重大作用,那么这个把柄,就是牵制马的一根缰绳,倘若自己的设想落空,或既使实施,马又不能从中帮什么忙,那就让他自己去了难好了。其次,现在不将此事揭露他比较主动,一旦事情败露,免受知情不举的牵连,有报告,有批示,财政局照本宣科,公事公办。至于马伯清贪占公款,关我代某何事,他犯到哪,办到哪。所以,他不需急于和马伯清摊牌,还嘱咐代政千万不能点破和将事情泄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