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鲤鱼顶,潘迪还没什么反应,秦陌倒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太难了,这副躯体还不如不会武功的黄先生。
此山并不高,对于这些师生不过是常规操作。
这里有一个小院,其间有几个茅草屋。小院的背后有一片湖,湖上架设有一方祭台。
据说以前此地有户人家以养鱼为生,湖中有各种颜色的鲤鱼,颇为新奇。后来他家的鲤鱼远近闻名,被地方官员花大价钱承包下来,又进献给王都。
各种颜色的鲤鱼,不就是锦鲤吗?
和诸多学员相同姿势跪坐在祭台边的秦陌,并没有看到这碧绿的湖中有什么鱼。春日暖阳照在秦陌的这躯懒骨,他真想一头栽进水里,像鱼一样漂游。
台阶之上,大祭酒淳于先生在主持仪式,左手一杯黄酒右手一根枝条,念着秦陌听不懂的词句,也就是说魔法药丸根本没有记载这种语言。大司乐领着一队统一制服的乐官们在演奏巫乐,虽然欣赏不来,但这些专业人士的技艺高超,那种节奏感那平稳的过渡,不是秦陌这种速成班能够掌握的。
除了神职人员和守卫军们,所有的人,不管师生,都是同一副虔诚之姿。虽然学子来自天下各方,有着不同的文化,但正所谓“春祭日秋祭月”,稷下学宫祭的是太阳,就算每一种文化的太阳神都不同,也不会影响他们对同一个大自然的共识。
秦陌在人群里找到了还在装的田辟彊,他也在学员区域里,真是难为他了。不过即使他身份挑明,也得按规矩来,这是连王也要遵循的祭祀。
还好是春天,谈不上中暑,并且经过特许,秦陌的垫子多加了几层,可尽管如此,他的膝关节还是受不了。如今的秦陌,就像一朵娇弱的花儿,盼着哪家姑娘快点将他摘下带回家,漂在那浴池里畅游,再也不想和其他花叶争春。
如此这般想着,采花小队回来了,男学员们原本无处安放的目光终于找到了归宿,甚至能看出有几个先生也是强行目不斜视,毕竟为人师表。
鲤鱼顶上,春意再盛。
对于春天,不同人的眼中有不同的理解,而秦陌的眼中,只有那一片美到不像话的青绿。
山有白芍,野有蔓草,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风吹拂着的是秦陌记忆中的那翠绿裙摆,时光如流水一样淌回来,仿佛回到了那片宁静的午后小山。此时的南宫袂手中捏一支洁白的芍花,花与女的同框总是如此相得益彰,让人不禁想做她手上的那支终将凋谢的花。
原本和伊莎黛拉有说有笑的她,看到秦陌的注视后又晴转多云。
午间的斋菜,就是这湖中的鲤鱼。
士兵们撒下一些鱼食后,湖面突然就出现了很多颜色艳丽的鱼,金黄、金红、白底花斑、银底青纹……
这些鱼能吃吗……
秦陌看着这些疑似锦鲤的鱼,却下不去口。好在学宫还准备了另外的食物,秦陌只能换了个区域。
来到另一片用餐区,看到了伊莎黛拉的师兄吴普,正在给周围的人讲身前这些菜有如何如何的功效,秦陌也围坐了下来。
这一地摆放的,大都是便于携带的食物,似乎并不是现做的,并且都不算热菜。
野果、清粥、冷面、凉糕、枣饼、叶儿粑……花卷儿?
喝的有春酒、新茶、甘露饮,米浆?
“这青团是糯米加入艾叶汁做成的,有平喘利胆消火驱寒除湿等功效。”吴普师兄介绍到。
原来是青团,秦陌还以为是以前在四川吃过的叶儿粑……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花卷!”秦陌抢答。
“说得好……”吴普先给予了秦陌积极的态度一种肯定,“这是蛇盘兔。”
又认错了?这一圈一圈的面团,明明就是花卷啊。
“看你们都是新学员,我就跟你们讲讲。”
吴普指了指身后那有一堆坐姿端正安静的在吃饭的人群说:“他们都是三晋学子,学宫专门为他们准备了这些寒食。”
原来这是远古流传下来的一种禁火节,当时人们的火种无法妥善保存,再加上每年的春雷容易引起山火,因此发生很多事故,所以才有了“禁火”一说。到后来,禁火节在晋国演化为了寒食节,据说是为了纪念一位忠义之士。
相传在晋文公十几年的流亡期间,曾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有一个叫介子推的臣子割下自己的肉为晋文公煮了一碗肉汤,晋文公大为感动,承诺当上君主后要好好报答。谁知成为君王后,因为种种缘故并没有赏赐介子推。
介子推不但没有生气,还觉得那是他理所应当的事,只是很鄙视那些明明没什么作为却还厚着脸皮去要赏赐的人,于是和母亲一起归隐绵山。
晋文公得知介子推的离去,深感惭愧,带兵到绵山下想寻回介子推,却苦于绵山太大,义士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听了某些人的馊主意,晋文公放火烧山,企图逼出介子推。
谁知山火烧尽后也没见一个人影出来,后来在一棵枯柳下找到了母子二人的遗骸,枯木洞内还有介子推用衣襟制成留写给晋文公的书,以死明志。
传闻的真假、阴谋论和细枝末节不必追究,反正为了纪念这个忠勇之人就有了寒食节一说,而这个“蛇盘兔”,就是当地流传下来的一种缅怀介子推的小吃。
这个稷下学宫,的确是代表着一种先进的思想,尊重每个地方的文化,难怪天下名士都愿前往。只是那些有地域歧视的新生们,可能需要在学宫多受些熏陶才能明白,这人与人之间,不论地域,不论男女,谁也不会比谁高人一等,你现在的优越感,不过是祖祖辈辈为你打拼下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国家重视清明节的原因之一,这不是一种迷信,而是一种感恩,一种缅怀,一种敬畏。
所以多花些时间追思先贤吧,一家人何苦为难一家人。
一支长得像月季的粉色花枝递到手边,秦陌微微一愣,回头一看竟然是郑姬,这是何意?
郑姬一脸羞色,没等秦陌说话就离开,这是……
昨晚那首歌真不是唱给你的,别自作多情啊!
秦陌还在云里雾里当中,一群陌生女学员排着队来送花,每人手上都有一支……
我就听个故事吃个饭,也能吃出美感,让她们来献花?
快被花砸到喘不过气的秦陌始终想不明白,吴普师兄说话了:“你昨晚表现太好了,姑娘们都看好你。”
原来这是每年春日祭的又一种流程,女学员们每人采下一支自己喜欢的花,送给联谊期间自己欣赏的男学员,通常女生不善言表,这倒是个好方法。只是今年不知怎么,临时加了新人表演环节,所以一定是秦陌昨晚的表现为自己争取了这些芬芳。
秦陌环顾四周,确实有很多男学员也收到了花枝,难怪昨晚潘迪来找秦陌去临水宴饮前,说淳于先生说了,不去参与的话会影响今天的活动。
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让秦陌受宠若惊,这一旁围坐的学员们,大多投来羡慕的目光,虽说这花并没什么实际作用,但也算是一种认可。
突然背后有一阵吵闹声传来,是伊莎黛拉和潘迪。
“站住!”
伊莎黛拉手攥着一支花,追着前面正跑向秦陌的潘迪。
什么情况,送你花你还不要吗?你不要,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