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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惊蛰春雷

    本来想回去睡觉了,这脑子不清醒也不想练琴,何况并不是单间,几十个人一间的大通铺也怕吵着别人。谁知刚一上榻就被一个找来的陌生男子叫去,说淳于先生找他。

    看来淳于先生要找他问话了,这么好的机会因为秦陌的弃权而拱手让人,实在是可惜。秦陌也觉得可惜,可惜的是没跟南宫袂讲明白就被人叫回来了。

    一进房间,除了站着的几个陌生人,还有三个坐着的。

    淳于先生、大司乐,还有……那个主持人?

    “你们都先下去吧。”男子朝站着的众人吩咐道。

    这人的来头果然不小,一开始秦陌只是以为他是高年级学长,对迎新节目过后突然加入的比赛流程似乎了如指掌,到后来在台上看他和田家人的眼神交流,还能猜到他是权贵。

    现在看来,他与大司乐、和校长兼任大祭酒的淳于先生都坐在座位上,那地位肯定是在邹骍之上了。

    他自称齐公子,田辟彊,为睹稷下学子风采故隐匿身份前来,除了先生们,只有像邹骍这样的人才知道他的到来。

    难怪,他在台上的一言一行那般自信,即使面对先生们和大司乐都没什么惧色。

    江汉汤汤,武夫洸洸。经营四方,告成于王。江汉浮浮,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

    秦陌终于反应过来,田不腊在场上吟唱的这首诗原来别有深意。

    “坐啊,秦陌。”

    这里早就为秦陌准备好了坐席,旁边还有一把精致的瑶琴,秦陌也毫不客气地坐了过去。

    “我一直想见见这个被多人举荐的奇人,今天见到了,果真名不虚传。”田辟彊接着说。

    对于淳于先生的暗中帮忙,秦陌自然不意外,不过这背后宣扬他的人,还有一个竟然是……邹骍?

    这就让秦陌不免开始乱猜起来,莫非他是想让秦陌在晚会上出丑?

    “可惜啊,我有意撮合你跟郑姬,你怎么就走了呢?”田辟彊摇头叹道。

    这人是真糊涂还是装,秦陌对郑姬有没有意思明眼人看不出来吗?

    还真看不出来。

    秦陌突然回想起,当时试探此人是基于他有某种企图的情况下,如果这人本来就是一片好意接近秦陌,听了那些话,又听了天青色……算了,不跟他理论。

    想到这些,秦陌刚才对他的怒意也没了。

    今晚突然找秦陌来,是想让秦陌教他刚才的那首曲子。

    “这……不太好吧?”

    即使淳于先生对秦陌疯狂暗示,他还是有些犹豫,堂堂一国的大司乐在旁边,秦陌跟这儿班门弄斧?

    “无妨,只要大体效果出来就行,不必拘泥于这些细节。”田辟彊说。

    此琴名曰“春雷”,带着黑色纹路的暗红琴面泛着柔光,白玉为徽,银丝作弦,是齐国大司乐每代相传的瑶琴。

    秦陌刚触及琴弦,一股浩瀚的气息涌来,仿佛雨露滋润下的万木逢春,真就如同惊蛰那一声春雷提醒着你春天的到来。

    在这天地俱生万物以荣的春雨夜里,能够抚着此琴也算是一桩美事。

    声声雷鸣,今宵酒醒。

    弹奏起来的秦陌惊讶地发现,那流动在周遭的音之力竟然能够供他驱使!

    拨弦间有水波荡漾,又在他的敛息间收于指尖,水元精随音符飘动,他不禁闭目盲弹,真有一副泼墨山水画,正如帘外芭蕉惹骤雨,又如江南烟雨隔江千万里,他在雪山草原看见了流水的源头,又在月光沙滩看到了鲵旋的深渊……

    秦陌睁眼时,居然还在沉重地喘息,对坐的三个人影已经模糊不清了,他特意没让眼神聚焦,就像刚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梦,如果看不清现实,也许梦还不会散。

    他不在意外人怎么看,反正他是一阵惊叹,倒不是为他弹奏的一曲悠扬,而是刚才那种境界。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天地间纤尘不染,空无一人,就只有他的意识和大自然,在这里他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我为什么不将乐经的内力和九渊融合呢!

    一个念头从他脑海里生出,他大喜过望,就像发现了一片辽阔的新大陆。

    “秦陌!”

    也不知这是叫他的第几声,秦陌总算回过神来。

    大司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不是被秦陌的琴声吓着了,而是受田辟彊所托,赶忙回去写下此谱。不愧是专业人士,听一遍就能记下。

    “没想到楚地竟有如此绝妙之音,让我想起当年的伯牙先生,似乎也是楚人,真是个人才辈出的地方。”

    秦陌尴尬一笑,既然种种声音都把他归为楚人,要不干脆就算作楚人吧,毕竟一来山的这边也是先到的楚国。至于他说的伯牙先生,实在不敢当,在古代大师面前,没给现代乐曲丢脸就是谢天谢地了。

    临走时,秦陌得到了一个意外的回报:一个月后的学宫预选考核,他——免——考!

    这可比某一科免试还让人激动,这春日祭的一趟,就好比刀还没磨完,天上就掉了一担劈好的柴在家门前。

    今夜的秦陌,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窗外的雨声,不是室友的鼾声,也不是意外的免考,只为那一把“春雷”。

    现在的秦陌,急缺一件极品装备!

    又是黑眼沉沉的一天,一大早,全体师生要开始登山,去到一个叫“鲤鱼顶”的地方。

    秦陌背着琴,潘迪扛着他。一路上都是关于昨晚的津津乐道,听说快要下雨时,郑姬和田不腊还未分出胜负,干脆就两人并列第一。

    而对于学宫中的异类秦陌,已经不能用一战成名来形容了,因为上一次的阳生溪论辩他已经火过一次了,现在不管是对他如何的评价,反正是无人不知。

    秦陌虽然在闭目养神,但还能听到诸如“要是那两人不离场,谁会笑到最后呢?”此类的讨论。

    不过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关于南宫袂的一些议论。虽然那些人和秦陌相隔有些距离,可秦陌对气息的捕捉已经异于常人。

    有单纯地赞叹南宫袂歌舞艳惊四座的,也有对她不拘礼数的做法提出批评的,当然还有一些陈年老醋之辞,得不到的珍品干脆去贬低她的。

    有人好奇,那一个小小侍女怎么会有此等学识;有人在研究,秦陌这个废人是如何跟那般妖女夜夜欢愉的;有人分析两人“琴瑟不调”,不如……更有人说,南宫袂虽然长得天资绝色,但家境比不过其他女学员,无非是成为权贵的收藏品,而他们这些还在起步阶段的“有志之士”,若得富家姑娘便可扶摇直上……

    从古至今,不论男女,有这种想法的人可谓是悲哀至极。也许他们会说,能攀龙附凤也是一种本事,可人中龙凤少之又少,一千个人里出现两个幸运儿,剩下的九九八不可谓不是一种悲哀。

    路过一个岔路时,女学员的队伍被领入,向着幽径走去,而男学员的大部队还继续上山。

    听说今天一上午的安排,女学员是去采花,而山顶的体力活属于男学员……

    喂!我这个身体,难道不配去采花吗?!

    望着远去的那一道道倩影,秦陌是羡慕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