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高空看来,此时的金陵城中无数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群。
人群为首的乃是一群身着儒衫的士子读书人,他们的身后则是身着粗布的百姓。
他们宛如一道道的浪潮汹涌澎湃,从街道的各个方向对着布政使司衙门汇聚而去
一时间这街道上竟是人潮汹涌,金陵城似乎有无数苍龙腾空而起。
原本历史上,南北直隶只是一个统称。
其规划来说,并非是行政规划。
南北直隶的问府和直隶州与十三布政使司一样,都是直接归内阁六部管辖答的。
专南直隶是金陵及附近府和直属隶州的统称,北直隶则是京师及附近府和直隶州的统称。
然而张小公爷这里历史走了个叉子,原本应该归附于金陵留守六部的南直隶州属居然多了个布政使司。
这一行人轰然杀奔而往,一时间竟然有着烟尘相随之感
布政使司衙门内倒是一片清冷,主要是这位上任没几年的布政使被轰到了后院儿。
可怜巴巴的跟自己的正房小妾们呆一块儿,而坐在厅堂里的却是张诚
金陵镇守太监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他这就养老的位置哪里能跟张诚这样的京师大佬比啊
在这金陵的一亩三分地儿,他还能装一把犊子。
走到京师里,谁特么会把他当个玩意儿啊
“且起来罢跪着作甚。”
然而跪在地上的这老太监哪里敢起身啊,脑袋磕的“邦邦邦”作响。
嘴里喊着:“且看在老奴对陛下还算一片忠心的份儿上,救救老奴罢”
“哼若非是陛下为了你的小命,咱家何必来此”
张诚冷哼了一声,双眸微微的眯起:“说说罢这些年收了他们多少好处”
钱能在的时候也收钱,只是没这小子如此明目张胆。
大明此时算是极为古怪、互相制衡的,一个官府生态。
文官们未必有多怕皇帝,抗旨啥的还能混名声、养望。
但文官们可怵太监啊
太监就是皇帝的狗,他们要是被放出来是要撕咬死人的。
哪怕是最后这些狗被宰了,可你一大家子也赔进去了不是。
于是,文人对太监是表面鄙夷、私下里不肯轻易得罪。
这一点那些也出了举子、秀才的豪族世家,怎能不知
很多豪族琢磨的就是,讨好布政使啥的、有京官撑腰未必好使。
说不准啥时候,他们被对手盯上了一发就得挂批。
他们倒是未必会死逑了,可依附于他们的自己未必就能活命啊
这太监们就安全的多了,尤其是这些个镇守太监。
能够被派出来的一则是在宫里有跟脚,且说得上话的。
二则肯定是受陛下信重的,不然也没法外放出来作为镇守太监不是。
所以除非他们自己作死,比如跟那位黔州的镇守太监一样傻呵呵的被米鲁算计了。
否则的话地位稳如泰山,再多攻讦皇帝也会视而不见。
贬斥神马的,想都不用多想。
但这些镇守太监到来后,也不是就万事大吉的。
他们得给内库弄银子,不然陛下、宫里的跟脚凭啥保你啊
那些个豪族大家自然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投效到镇守太监这里的更多。
“您要的名册全在这里了”
可怜的镇守太监心里后悔死了,给宫里老祖宗使了好几万两银子在拿下这个位置。
钱通那厮在夷州干的有声有色,自己琢磨在金陵也混点儿银子养老。
没成想啊,这银子没混着自己就要进去了。
这回他交出来的都是实在玩意儿,都是这几年给他银子的豪族。
“好了且回去等着,这事儿咱家会给你收拾摊子。”
张诚拿过名册看了一眼,随即便合了回去。
这镇守太监凄凄惶惶的站起来,如同丧家犬一般哀哀垂首钻进了后堂里。
门外的喧嚣声越来越大了,隆隆的人群轰然杀将而至
士子们此刻感觉自己就像是出征的将军,那些身后的百姓就是他们的军卒
站在人潮之前的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时代浪潮上的弄潮儿。
大丈夫生当如是
这种感慨一时间冲上他们的心头,使得他们的面皮涨红。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在街道两侧的阁楼上望着他们。
“麻雀六只、飞蛾二十,余者不过爬虫而已。”
低低的声音响起:“麻雀已在掌握中,飞蛾根底已然摸清。爬虫,便交由白莲负责罢”
说着,一只手绢从某个阁楼的角上被挂出来。
人群中混杂着的些许汉子,眼眸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然而那些个读书子们什么也没有察觉,他们此时热血沸腾其冲云霄
似乎哪怕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乃是巍峨泰山,也会被他们一踏而平
山呼海啸的附和声中,他们浑身颤栗仿佛那常年逛青楼的身子骨被注入了无尽之阳气。
“踏平布政使司还我朗朗乾坤”
终于,开始有人热血上头了。
这一声的呼喝非但没有人制止,反而是引起了无数的轰鸣。
“踏平布政使司还我朗朗乾坤”
终于,人群杀奔至布政使司门前
无数条的人流终于汇聚于此,那些领头的贡生、举子们互相看了眼。
便有人冲出来扑向了布政使司的大门,猛的“咚咚咚”的砸了下去。
“恶贼何以关门不应速速出来与我等解释”
“滚出来滚出来”
下面一片的附和之声,山呼海啸一般轰鸣炸响。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人群中一些汉子一边喊着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着。
然而他们噼里啪啦的拍打着大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于他们。
“恶贼待我等拆了你这破门,看你还躲往何处”
那为首的举子怒目圆瞪,吼叫着便是要踹开这道门。
眼见一群早已准备好了撞锤的汉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
他们嘴里喊着:“老爷莫动手,且待我等粗人来”
一边喊着,一边将手里的撞锤往大门上撞。
“咣当咣当”
狠狠的几下,这道府衙大门顿时被装的“吱呀”作响。
下面的读书子们顿时欢呼雷动,红着眼珠子嗷嗷的叫着。
冲击布政使司衙门啊,这日后与儿孙说起那可是威风坏了。
谁敢说自己冲击过布政使司衙门,还能全身而退的
我等就敢啊还砸了他的大门呢
“轰隆”很快的,这道大门吃不住劲儿被生生的撞开了去。
红着眼珠子贡生举子们嗷的喊了一嗓子,便是要往里冲。
但猛然间一声巨响,直接将他们的声音全数盖了下去
“轰”
巨大的轰鸣声突然炸响,那些个冲在前面的贡生、举子们双腿一软“扑通”就给跪下了。
在他们身后原本慷慨激昂的读书子们则是瞬间抱头鼠窜,好些直接吓瘫在了地上。
“公衙重地,不得喧哗冲击官衙,其罪当死”
便是在轰鸣声渐渐散去的同时,一声怒吼在布政使司中炸响。
此声洪亮如钟,掷地有声
“擅闯者死”
这话音刚落,随即听着便是有数十汉子似乎一同怒吼。
跟这些读书子们刚才的乱糟糟相比,对方的声音整齐划一杀气腾腾
一时间这原本人潮中自诩弄潮儿的读书子们,被吓的腿脚发软。
那些冲在前面的更是瞪大了眼珠子望着门内,嗷的喊出一嗓子连滚带爬的窜出来。
人群顿时“哗”的一下散开了去,便听得“咔咔咔”的铠甲撞击声响起。
一群群身着黑色重甲的身影,从那被撞开的大门处列队行出。
他们手持长戈、身姿挺拔,军容整肃、杀气腾腾
下面读书子和百姓们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傻呵呵的不敢置信。
此是何情况
这些个军卒一看便是百战老卒,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布政使司
“哼谁人敢冲击布政使司莫非是要造反么”
一声冷哼响起,众人抬眼望去。
却见一个穿着他们没有见过样式衣裳的白面汉子,背着手缓步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的则是几个内官模样的崽子,殷勤的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他的身后。
“你你是何人”
一名举子壮着胆子对这白面男子问道,但这男子却不搭理他。
直接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小内官道:“方才何人撞破布政使司大门拿下”
“喏”
那些个黑甲军卒们轰然应诺,而方才那几个拎着撞锤的汉子顿时慌了。
“老爷老爷救命啊老爷”
在场的举子、贡生们瞬间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要杀鸡儆猴啊
顿时便红着眼珠子要扑过来:“尔敢”
“敢有阻碍军务者,打”
白面汉子似乎没打算给他们脸儿,接着便是一生冷哼。
那些个黑甲军卒们比这些读书子们的反应更快,他们才有动作随即刀鞘就砸了下来。
“啪啪啪”的抽翻了一大片的读书子,下面的那些个百姓们更加惊恐了
这这什么情况
那几个方才拎着撞锤的汉子嗷嗷的叫着,想要反击一下。
可他们哪里是这些个黑甲军卒的对手
还没来得及动作呢,便被刀鞘“扑扑扑”的捅到了腹部。
一个个叫都叫不出来,翻倒在地上。
又被拎起来,反剪双手押送到了那白面汉子面前。
“恶贼你是何人竟敢殴打我等士子”
被砸翻的士子们嗷嗷的叫着,要知道这大明朝当街殴打士子可是重罪啊
别说是打了,便是普通人骂一句士子都得被掌嘴的。
然而那白面汉子似乎还不打算搭理他们,而是站起来眯着眼睛望着这几个被擒来的大汉。
“给咱家说说,谁指使你们干的”
第一个大汉瞪着眼珠子,猛的“啐”的一口:“阉贼”
那些个读书人们似乎反应过来了,这原来是内官啊
“阉贼你敢辱我名教子弟我”
那白面汉子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挥手。
“砍了”
边上的黑甲军卒闻声“啷呛”长刀出鞘,甚至都没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便“刷”的一刀斩下
那汉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见得一道寒光闪过
“咔嚓”一声,他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飞起的头颅的眼中,还犹自充满着不敢置信、惊恐,与绝望
“扑通”失去了头颅的身躯一下子翻倒在地上,那腔中的腥血“兹”的喷溅出来。
在不远处被打翻在地上的读书子们,被这飞溅而来的腥血喷溅到了身上、脸上。
此时的他们亦傻了
随即便是“哇”的一口,直接吐开了去。
当街杀人当众斩首
甚至这白面内官走出来才说了五句话,就砍掉了一颗脑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真真正正的看着脑袋被砍掉了一个,瞬间其他的几个裤裆都尿湿了。
嗷嗷的喊叫着:“小的是郑家粮铺的力工,今儿是大少爷喊小的来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大人大人小的是刘家的家仆,今日是管家让小的来的小的啥也不懂啊”
随着他们的喊叫,那些个举子贡生的脸色猛然就变了。
“这就对了人家是有功名在身未必会死,你们可有功名么”
那白面内官笑吟吟的拍了拍他们的脑袋:“脑袋不好好用,那就干脆别用。”
“阉贼你竟敢当街杀人,我”
一名举子站出来双目圆瞪,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这白面汉子猛然一个窜身
眼见他鬼魅一般一下子窜到了这举子面前,这举子甚至还来不及反应
“啪”的一耳光,便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耳光打的太狠了,竟是将他整个人抽的都翻倒在地上。
“哇”的一口喷出几颗牙齿,那脸颊肉眼可见的瞬间肿了起来。
“咱家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便别说话”
眼见这白面汉子双目如同鹰隼一般锐利,扫过了这些个贡生、举子们。
“再有喧哗者,打断他双腿”
黑甲军卒们“轰隆”站出,猛然低声沉喝:“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