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两碗豆浆拉面,还有芝麻海苔和酱蒜头。”夹着厚重课本的东大学生缩着脖子钻进帘子里来。
“唉呀哎呀!这么晚还在刻苦攻读啊!坐下喝口酒暖暖!两碗豆浆拉面即刻就来。”越师傅笑呵呵地鞠躬。
日式拉面摊就是一辆上面有屋檐的推车,推车里有汤锅,推车下面的橱柜里有小菜和清酒,推车支稳之后在前面摆上一条长凳,客人就坐在长凳上吃,屋檐上的帘子半挡住他们的后背,在夜风萧瑟的街头形成一个略微私密些的空间。
两个学生坐下之后,路鸣泽的位置立刻就抓襟见肘了。
“哟!是路君吗?又遇到你了!”学生认出了路鸣泽。
“桐谷?”路鸣泽有点迟疑。
“路君还记得我呀!”桐谷指着旁边的另一个学生,“他是我同学井上,这就是我给你说的,在中国一家很厉害的互联网公司的路君。”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井上朝路鸣泽微微鞠躬。
“客气客气。”路鸣泽不太习惯鞠躬,朝井上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路鸣泽没有性质和几个学生聊天,转头对越师傅说:“我才不是日本新生代的那种软弱的年轻人!我是有骨气和血性的中国男人!”只是这次路鸣泽用的是中文。
“好好好,说你两句还生气了。”越师傅也是用的中文。
“不是,是认真的!她家里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听说过没?”路鸣泽叹了口气,“我过几天还要去关西挑战武术家呢,怎么可能是没血性的人。”
“武术家?你练剑术的吗?现在年轻人可没几个会了。”越师傅疑惑地看了一眼路鸣泽。
“我其实也是练武的咯,这次由于种种原因我必须去关西挑战他们的大师们。”路鸣泽抱怨,他用中文也是不像让桐谷这样好奇心爆棚的学生,问来问去,尤其是现在路鸣泽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应付才好。”
“你学什么的啊,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
“学中国武术,太极八卦形意都会一点,剑的话,也差不多,太极剑,八卦剑吧。”
“我听说过,都是中国很厉害的剑术呢。可是你也不要小瞧了日本,高手到处都是,尤其是还有很多很传统的日本武士。”
“很传统?怎么说?”路鸣泽很好奇,这些消息是很难从外界获得的,尤其是诺玛关于日本的资料也不多。
“很传统,意思是可能杀了你。”越师傅风轻云淡,“现在的剑道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在道馆里拿着竹刀叫几声,喊几句,就好像懂了一样。以前的大师授徒,用的全是真刀。”
“我靠!”路鸣泽大惊,怪不得学院那帮臭小子那么开心,还举行宴会,因为这难度实在太高了啊,“我被打死了怎么办!我要找外交部。”
越师傅仿佛看傻子一般瞅了路鸣泽一眼,继续做面。
“据说他们还有个什么宫本家的大师,还是宫本武藏的后人啊,他长辈还参加了南京大屠杀。”路鸣泽惊恐,“虽说有着国恨家仇,一起报了也很好,但我怕我会被宰了啊!”
“宫本?”越师傅突然浑身紧绷。
“是啊,宫本。”路鸣泽不知道这两个字有什么魔力。
“南京大屠杀,是对全人类犯下的罪行!不可原谅!无耻之尤!”越师傅牙关紧咬,路鸣泽突然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让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而这股压力地源头似乎是这个总是笑眯眯地拉面师傅。
“话是如此,可越师傅你是日本人,反应怎么也这么大啊。”路鸣泽没想到在日本还有这样志同道合的国际友人。
“这是全世界都应该谴责的暴行!是禽兽!”越师傅向路鸣泽微微鞠躬,这个不算壮的日本老头仿佛一座山。“请一定要打败他!”
“我会全力以赴的!”路鸣泽微微鞠躬,为有着正确历史观的日本人致敬,也为这样有着情操的老头致敬,“只是我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没有,可能希望渺茫。”
“刀?我有!”越师傅斩钉截铁。“我有几把好刀,我送你了!”
“你···你们是在吵架吗?”桐谷似乎发现了这边有点气氛不对,虽然他们听不懂中文,但是不影响他们觉得这个语气不对。
路鸣泽和上杉越这才意识到彼此都身体前倾,神色严峻。
“哦,”路鸣泽放松了身体,“我们在争论酱油拉面到底要不要放芝麻。”
“在浓重的酱油拉面里只该加猪软骨或者叉烧,调入芝麻的酱油拉面是酱油拉面中的异端!”上杉越义正言辞。
“可笑!我看你的拉面之魂中隐藏着一个暴君!只有暴君才会轻易地把人审判为异端!”路鸣泽扬眉立目。
“唉呀,大家都是有拉面之魂的人才会这么认真地讨论对不对?越师傅和路君都不要着急,大家的观点都有道理。”桐谷和井上赶快劝慰,”不过我的想法呢,要是酱油拉面加芝麻都算是异端了···那我经常吃的韩国辛拉面岂不是恶魔了么···”
“在拉面之神的眼里···它就是!”越师傅把两大碗豆浆拉面重重地放在学生们面前,“低头吃面!感受一下拉面之神的福音!”
越师傅把话都圆了过去,说的面不改色,毫无破绽,完全不像之前那个激动的老头。
话虽如此,桐谷和井上把越师傅的急迫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和路君说,两人很快的就吃完了拉面,把钱放到桌子上悄悄地走了。
“来,你帮我看一下摊子,我给你拿刀去。”越师傅从挂上暂停营业的招牌,熄灭了大灯只留下了几盏昏黄的小灯。
“喂,大爷,我陪你一起吧,这里黑。”路鸣泽看着这附近路灯设施也不完善,光亮小,间隔大,他怕老人家为了给他拿东西还摔着。
“不用不用,不远不远,我就住这附近。”越师傅摆摆手,动作灵活地不像个老头,“好好给我看着摊子!”
“这些破烂东西,谁稀罕拿啊。”路鸣泽嫌弃地看了一眼越师傅藏在角落的珍藏,“我给你钱,让你在新宿开个店。”
越师傅似乎没听到路鸣泽的念叨,很快消失在了不远处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