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夜,丁睿在屋里坐着习题,吴梦吩咐李五把自己推到院子里透透气,仰望天上一轮皎洁的明月,心下不由感慨忙忙碌碌又是一年了。
这一年干了些什么,帮丁府酿酒、开酒楼,开矿、打造器械,做这些一是让周围百姓提高收入,二是报丁家收留之恩,而自己的心愿还没有实施。
如今丁府已经步入了良性发展的正规,也是该为自己的今后打算打算了。
吴梦正思索着日后的打算,眼帘中忽然幻化出一张愁苦的容颜,向着吴梦露出幽怨的眼神。
他赶紧擦了擦眼睛,再往天边看去,依然是皎洁的明月,并无什么人脸,情知是自己眼花了,而那张人脸分明就是景灵憔悴的容颜。
吴梦心道,景灵这小娘子也不知怎样了,是不是已经觉悟了,也没见那曹都头来回禀后事如何,心下不由隐隐有些担心,却又不知该如何去找到这帮探子。
想了半天忽然闪过林贵平的影子,这家伙神神鬼鬼的,盛隆商铺又和东京城皇宫勾勾搭搭,说不定与这皇城司也有勾当。
于是唤来丁睿问道:“睿哥儿,这几日可曾见到你舅舅?”
丁睿眨着大眼睛答道:“舅舅今日夜里就在我家用饭,今夜想必不会回去了。”
吴梦笑道:“这个家伙,都成婚了还在外面撒野,当真是不把家当家了。睿哥儿去做习题吧,李五,你且去请林掌柜过来一下,就说某找他有事相询。”
李五领命匆匆而去。
过不多时,林贵平施施然的进来了,吴梦一见林贵平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便问道:“君烈,你小子可是成家了,还是夜不归宿,这又如何得了。”
林贵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这不是上姐姐姐夫家来了么,又不是去外间喝花酒,有甚打紧?”
吴梦也懒得管他,直截了当问道:“你和张财神二人与宫里熟识,对这皇城司熟不熟?”
林贵平奇道:“昕颂兄问这皇城司作甚,莫非你还有军国大事要密告,不妨告诉在下,包管替兄长转告。”
吴梦摇头道:“某日日呆在这苏州乡下,哪会知晓这军国大事,是有一桩小事想问问。”
林贵平笑道:“这还不简单,你且说说,某去问问便知晓了。”
吴梦略略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的说道:“这不前几日那明教的景灵在此处被皇城司抓获,后也不知后来如何了,这弱女子不过是被迷了心智而已,并非什么反贼之类,故想问问如今情形如何了。”
林贵平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吴梦脸上一阵飞红。
他羞怒的喝道:“你这小子,不想去问便罢了,何苦嘲笑?”
林贵平的笑声把刚进门的智能和尚给引了过来,和尚看着林贵平笑的乐不可支,问道:“君烈,你这夜里怎的像只夜枭一般阴笑。”
林贵平指着吴梦道:“昕颂兄春心萌动,想知晓佳人行踪却又害羞,如何不让人发笑。”
智能和尚道:“莫非是那明教的小娘子,昕颂兄可是要小心啰,师尊曾言这明教可并非什么善类,波斯总教那边倒是信奉行善的教义,中原明教却是些狼子野心的东西,别一时着了道。”
林贵平道:“此事某已知晓了,景娘子倒还真不是反贼一类,确实受了蛊惑。昕颂兄今日提起,某就说说吧。”
林贵平将景灵的身世一五一十的说将出来,原来歌姬景灵本是西北人,她的父亲是汉人,母亲是蕃人。
大宋的一些腐儒官吏宣扬大汉族主义,严禁蕃汉通婚,官府强行勒令景灵的父亲休妻,然后又欲将景灵的母亲赶出大宋。
景灵的父母亲一气之下被迫私奔,后来路遇贼人被杀,景灵当时年幼,被路过的江南商贾救下,带到了江南。
后来救她的商贾后来经营不善破产自杀,景灵被迫入了青楼,做了歌伎,她也是个聪明倔强的女子,坚持卖艺不卖身。
后来明教苏州的坛主将她赎出了青楼,买下了那座小院。一方面让景灵卖艺接触官宦打探消息,一方面秘密传教发展教众。可怜的景灵完全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了明教的棋子。
吴梦愤然道:“这皆是那帮腐儒死守什么‘华夷之辩’,将一个好好的家庭就此拆散,还留下一个孤女孤苦伶仃,当真是糊涂至极。”
智能和尚问道:“君烈,那她怎的会入了明教?”
林贵平道:“那好心的商贾自尽身亡后,景娘子小小年纪无处可去便入了青楼,这苏州的坛主见她色艺双绝,用那劳什子教义蛊惑她入了教。”
吴梦问道:“那坛主抓住了没有,可是认了罪?”
林贵平不屑的说道:“还用得着认罪么?那坛主的庄子里,金银成堆,还有不少刀枪弓弩,几个教众当着景娘子的面说出了真相,他们就是响应教主的指令,私下里囤积钱财和兵刃,为日后起事用。这帮可恶的明教教众,居然还和契丹的摩尼教勾勾搭搭,出卖些情报来换取银钱。”
吴梦奇道:“那皇城司还不速速上报,将明教里面的反贼一网打尽。”
“说的轻巧,那明教教主行踪飘忽不定,这坛主根本不知明教的总坛在何处,只有个什么使者单线联系,如今这线索只怕就断了。”林贵平摇头叹气道。
吴梦想到景灵的精神寄托一旦崩塌,也不知会不会疯掉,不由担心的问道:“那景娘子没事了吧。”
林贵平看着吴梦关心的样子,本来想嘲讽他几句,可又怕他着恼,便道:“景娘子主动带着禁军去抓捕坛主,苏州探事司便以功抵罪,不交于京师皇城司。但她二人如今状况不佳,两个小娘子日日以泪洗面。她们以前住的那栋院子是赃物,自然要收归苏州州衙,如今探事司也不知如何安置她,就怕她们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听到这个宛若一泓秋水的般的美丽女子如今日日以泪洗面,吴梦不由连声叹息,却又不知如何帮助她,光给些钱财是无用的,心病还得心医。
智能和尚高暄一声佛号“阿弥陀佛”,然后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景娘子能悬崖勒马,当是功德无量,既如此,贫僧助她一把。”
林贵平嬉皮笑脸道:“大和尚,你莫非要还俗娶景娘子为妻,那也得看昕颂兄答不答应。”
智能和尚瞥了林贵平一眼道:“收起尔那腌臜的想法,贫僧没那本事帮这两个小娘子回头是岸,不过贫僧的师父佛法精深,自然无碍。”
吴梦眼前一亮,是啊,他怎么把那高深莫测的老和尚给忘了,忙道:“大和尚,这是个行善的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速速行之。”
林贵平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说道:“昕颂兄,你就不怕她日后入了佛门,出家当尼姑,你可就没那机会娶进门了。”
吴梦呸道:“收起你那恶心的嘴脸,救人要紧,明日赶紧带大和尚去寻那两个小娘子,然后带去枫桥寺。”
林贵平笑道:“好好,某明日定带和尚前去,某也做个好人成吧。”
皇城司苏州探事司百密一疏,以为端掉了明教苏州的分坛就万事大吉了,却不知明教地下的力量有多么强大,后来发生的一件大事让众人追悔莫及。
翌日一早,林贵平果然信守诺言,带着智能和尚去了苏州城。
吴梦放下心来,继续教书。到了夜里,吴梦刚刚吃完晚饭,李五推着他从食堂出来,智能和尚喊住了他。
吴梦见智能和尚满脸憔悴,笑道:“和尚还没吃饭把,今日事情办得如何,莫非在苏州城里也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害相思病了,不然何以如此憔悴。”
智能和尚啐了他一口,道:“吴施主切莫乱说,贫僧只是好酒,可不好女色,今日将那景娘子和那小青从探事司带了出来,两个小娘子也真是可怜,瘦的不成人形,贫僧把她二人送到了师父的草堂里。
吴梦问道:“无名大师如何说。”
智能和尚神秘兮兮的笑道:“师父说无碍,魔道无非障人耳目,他自有良法,故此事易耳,只不过师父说这景娘子怕是和你有缘,日后还得送回你身边。”
吴梦心中一荡,与自己有缘是个什么意思,再问智能和尚,和尚却一脸高深莫测的叹道:“天机不可泄露。”
他强行按下好奇的心思,问道:“那这事情再是顺利不过,大和尚为何一脸颓丧?”
智能和尚啐道:“阿弥陀佛,还不是你那瓷砖可把贫僧害惨了,真是难烧,可不比瓷器。”
吴梦一下子糊涂了,按说这釉面砖不会比瓷器更难,他忙道:“那领某去看看。”
跟着智能和尚来到煤球作坊的一处工地,只见空地砌了一座小型的炉窑,几个弟子脸上都是乌七八黑的。
智能和尚拿起一块烧制好的瓷砖递给吴梦道:“此物极是难烧,又容易弯曲,烧来烧去没有几块能成的。”
吴梦一看,哈哈大笑,这哪是釉面砖,分明就是一整块瓷器,智能和尚道:“不是此物么。”
吴梦想了想,不能在这东西身上花费太多精力,便道:“这也能用,和尚,就用此物亦可,再弄小块点也无所谓。在窑旁边在搭建一个保温的隔间,用芦苇包裹四周,这瓷砖不像瓷器,退火的时辰要长。”
智能和尚道:“赶紧把这劳什子东西搞完了账,洒家实在搞的有些烦了。”
看着好脾气的智能和尚都烦了,吴梦哈哈笑着离开了。
其实他自己也不会搞,只是有个概念,真弄起来没有几个月的试验不可能有进展,连配方都是在穿越里面看的,只记得什么长石、石英,其他的早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