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周立手中的蒸汽船,他摸了摸船身,好奇的问道:“都都知,这不就是一艘小船么,都都只可是准备在这水盆里行船,可惜这船太小,无法坐人,又无船帆。”
陈琳依旧是笑眯眯的:“太子殿下,此船可无须划桨,也无须风帆,但可于水中无风无浆自行。”
赵受益奇道:“当真能自行?这无风无浆小船如何能动。”
“太子殿下莫急,且看此船如何自行。周立,速速将船放于水中演练给太子殿下一观。”
周立躬身称是,将一个铜柱支架固定于船上,支架上还有一个小小横置的铜甁。
再将两个矮矮粗粗的蜡烛置于铜甁下方,从旁边的火烛处引火点燃,最后将船小心的放进水盆之中。
赵祯眨巴着大眼睛困惑的看着周立的动作,问道:“都都只,这船上点蜡烛是求神仙来划船么?“小家伙平日里看到自己的皇帝老爹供奉三清便是点烛上香,便以为这也是请神仙。
陈琳不由的哈哈笑了起来,顿时屏风后面也隐隐然有人在暗笑,陈琳马上“咳咳”了两声,赶紧说道:“殿下莫急,这船虽可自行但也不必请神仙,你仔细看着,船马上要动了。”
片刻之后,在两只大蜡烛的加热下,铜甁里装的水沸腾开来。
铜瓶口有木塞塞住,仅有一小孔,水蒸气沿着小孔往外喷射,瓶内压力越来越大,水蒸气也越喷越急,小船慢慢的开动起来。
赵祯一时惊诧莫名,目不转睛的盯着小船,只见小船走的越来越快。
这船是宫中的能工巧匠们打造出来,远比丁睿做的要细致多了,船底装有垂直的舵,在水中走的笔直。
周立走向木盆的另一端,待木船快碰到盆沿的时候将船拿起来掉了个头。
蒸汽船便随着滋滋作响的水蒸气急速驶向对面,周立又赶紧跑向对面,赵祯哈哈大笑,连呼“神物”,不停的拍手叫好。
船跑了几个来回后铜甁内的水被烧尽,周立吹熄了蜡烛,赵祯便不干了,非要自己装水进去,点上蜡烛亲手操作了几次,玩的不亦乐乎。
蜡烛终于烧完了,赵祯看着手中的小船余味未尽,却又百思不得其解,这无帆无浆,船又怎会自行呢?
看着赵祯沉思琢磨的表情,陈琳上前问道:“太子殿下是在想此船为何能自行吧。”
赵祯点了点头道:“是,都都只,这船做大了可放于汴河中么,汴河上拉纤的厢军们真可怜,要是这船能拉纤多好。”
陈琳欣慰的笑了,太子殿下果然宅心仁厚,这么小就知道民生疾苦,看来大宋中兴有望了。
陈琳蹲下身去,耐心的解释道:“老奴只知道此船被称为试验品,也只能在小池塘里行驶,即使做得再大放到江河里也是无用,不过有高人称将来定能打造能在江河里自行的漕船。太子殿下,你可知道此船为何能自行?”
赵祯满脸希冀问道:“我当然想知道,都都只快告诉我。”
“老臣其实也不知晓,只知此船行驶的缘由有一门学问可诠释,这门学问学好后便可打造出江河里无风自行的大船。”
“都都只,是什么学问,可以教我么?”赵受益一张小脸激动起来。
“这门学问叫格物,学问高深,非有恒心者不能学,太子殿下老奴看你听张师父讲课都......“陈琳故意卖起关子来。
赵祯急了:“都都只,这格物学懂了造大船可解民生疾苦,张师父讲的那些令人昏昏欲睡。”
陈琳假装为难:“太子殿下,要是圣上和圣人问起殿下的学业,老奴如何应付。”
赵祯挠了挠头道:“那师父们的课业我也好好学,你偷偷教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陈琳好像下了好大决心一样:“太子殿下,那你可真要守口如瓶,否则老奴的屁股要开花。”
赵祯立刻点头如捣蒜。
陈琳指着周立说道:“太子殿下,这个內侍叫周立,已入了格物的门,先由他来给殿下蒙学,今日起他就随侍殿下的左右,但太子也不能荒废其他师傅的课业。”陈琳说道。
赵祯开心的点头答应,这皇宫大内条条框框甚多,又不许随便出宫,实在是无聊至极,对于一个八岁的孩童来说其实很闷,有个人陪着玩稀奇古怪的东西那多有趣。
陈琳心想:“终于上道了,这以后还得从苏州那里多弄些小玩意,否则将来太子殿下一旦失去了兴趣便很难再继续学了。”
陈琳的真实想法并不是要小太子真的学会了去造船,而是让他了解这些实用的学问,学会基础的算术和格物,为将来登基治国理政打下基础。
周立抱着小船跟在赵祯身后往宫门处走去,陈琳站在后面躬身弯腰:“恭送太子殿下。”
赵祯挥了挥手,也不回头,连蹦带跳的跑了。
陈琳伸长脖子看见赵祯走远后转过身来面对屏风继续躬身:“才人,太子走远了,请出来吧。”
年近三十的李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眼里却直直的望向太子那小小的背影,直到太子转过墙角不见方才回过神来。
如今赵祯长大了,可依然不能跟自己的亲生儿子相认,太子却一直以为刘娥是亲生母亲,每日里大娘娘的叫着,李氏听在耳朵里心如刀绞。
她一年之中只能偷偷的瞧上自己的孩子几眼,八年多来眼看着他从一个耗子般的小肉团逐渐成长为青葱少年,心里甚是欢喜。
陈琳经常偷偷将赵祯写的课业带给李氏看,赵祯那一笔漂亮的飞白让李氏甚是欣慰,默默求菩萨保佑自己的儿子将来成为一个好皇帝。
陈琳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为民生疾苦着想,将来定是有为之君。”
李氏对着陈琳福了一福:“一切皆由都都只在操心,奴家真是感激不尽。”
陈琳慌忙还礼:“这是老臣应该做的事情,才人万不可多礼。”
李氏满脸感激道:“有都都只提点太子,奴家是很放心的,都都只,你且先行一步吧。”
“是,老臣告退。”陈琳躬身行礼。
夜间,资善堂内,赵祯看着手中的手抄格物书,问道:“周立,按这本书上所言,这蒸汽船便是利用这所谓的反作用力来行驶的?”
周立恭敬的回答道:“回太子殿下,就是如此,不如太子殿下站起身来,做个试验。”
“何谓‘试验’?”赵祯依言站起来,迷惑的问道。
“殿下,这试验就是用实际的体验来证明所说理由的正确性。”周立努力的用赵祯能听懂的话解释了一遍。
他指着地上的一辆小车道:“请太子殿下上车,与小的手掌相抵,用力推动。”说罢就竖起手掌,
赵祯笑道:“这不就是禁卫们每日教我练习拳脚的法子。”
边说边站上小车,伸出手掌用力推动周立的手掌,结果显而易见,在反作用力的推动下,车子带着赵祯向前滑去。
赵祯跨下小车,若有所思,抬头问道:“我理解了反作用力--其实也可称之为借力,可这空空如也,水蒸气从哪里借力?”
周立笑道:“太子殿下真是天资卓越,片刻便能想明白,这空中并非空空如也,空中有空气,正因为空气才会刮风下雨。”
说罢他拿起一个小扇子,朝着案上扇风,案几上的白纸便飘荡起来,周立接着道:“这便是空气流动造成的风力。”
赵祯一下子还领悟不了,他道:“我还不能完全明悟,你还可否讲的跟明白些。”
周立道:“太子殿下,我等学格物,先得学数算之法,才能进一步学习格物,太子殿下不如先学数算之法。”
赵祯哈哈笑道:“这数算之法我自蒙学便开始学,如何不知。”
“太子殿下,某等学的这数算之法可非等闲,与太子殿下学的不太一样,深奥许多。”周立郑重道。
“哦,竟有此事,你速速讲与我听。”赵祯并非狂妄子弟,相反,他是个很谦虚的孩子。
周立拿过白纸,用鹅毛笔沾墨,一五一十的给赵祯讲述起来,一开始赵祯还有些漫不经心,以为只是改了种表示方法而已。
待周立演算加减乘除时,他的小脸也正经起来,这法子确实比资善堂的教授讲解的好用许多。不必摆一桌子算筹。
赵祯想了想又道:“此法谁妙,但较多数字相加时的算法还是算筹为快。”
周立叉手道:“太子殿下,师尊曾言我等数算之法尚浅,他如今又太忙,稍等些时日他会教我等珠算,这比算筹快上许多。”
赵祯感叹道:“想不到世上真有如此高人,他仿佛世间万物之事都悟透了,来来来,你仔细教我这阿拉伯的数算之法。”
从此以后,周立每夜都呆在资善堂教赵祯数算之法一个时辰,赵祯开始慢慢步入后世知识的学习。
数算和格物知识传授给赵祯其实非常重要,他从纯粹的儒家弟子变成了一个兼容儒家和格物的学生,为大宋未来的革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